我蜷缩在衣柜里数弹珠时,楼下的酒瓶又碎了。
第十二颗玻璃珠卡在柜门缝隙里,折射着窗外昏黄的街灯。母亲压抑的啜泣声像钝刀割着耳膜,父亲含糊的咒骂裹挟着皮肉撞击的闷响,这些声音我太熟悉了,熟悉到能数着弹珠的纹路在脑海里勾勒出完整的暴力现场。
“赔钱货!养你有什么用!”木椅腿砸在水泥地上的脆响让弹珠突然滚出掌心,在积满灰尘的柜底划出晶亮的痕迹。我伸手去够,指甲缝里卡着的碎玻璃渣刺进肉里——那是上周父亲砸碎的吊灯残骸。
十二岁生日这天,我躲在衣柜收集了十二颗玻璃弹珠。每颗都是不同颜色的,从厂区后巷的废料堆里淘来的。当楼下的哭喊声渐弱成断续的抽噎,我摸黑爬出衣柜,在月光下把弹珠串成项链。冰凉的水晶贴着锁骨,我想象它们是女巫的护身符,能把我变成扑棱棱飞走的鸽子。
厨房传来瓷碗碎裂声时,我的数学卷子正被血渍晕开第三朵花。父亲拎着酒瓶晃进来,布满血丝的眼睛盯着我手臂上结痂的伤口。“装什么死?”他扯过我头发往桌角撞,“考这点分对得起老子的酒钱?”
后脑勺撞上铁质桌角的瞬间,玻璃弹珠项链突然崩断。十二颗彩珠噼里啪啦砸在地上,有一颗滚到父亲脚边。他醉醺醺地抬脚碾碎,锋利的碎片划破我的脚背。我盯着那摊七彩的玻璃渣,突然想起上个月母亲偷偷塞给我的二十块钱。
那天夜里,我摸到母亲枕头下的安眠药瓶。月光照在她青紫的嘴角,我轻轻碰了碰她浮肿的眼皮,把药瓶换成装满彩色碎玻璃的维C罐。衣柜最深处的水泥缝里,藏着我用早餐钱攒下的车票——从城东老厂区到城南客运站,四块五毛钱。
服装厂流水线的轰鸣声里,我总把缝纫机想象成会吐金币的魔法盒。十八岁生日那天下工后,我在更衣室换下沾满线头的工装,发现储物柜里躺着个系蓝丝带的盒子。拆开是支英雄钢笔,墨水瓶下压着张字条:“文字是飞向自由的翅膀。——林老师。”
车间主任的皮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