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绣球花开的季节
梅雨季的潮气在青砖上洇出暗色花纹,我蹲在庭院里修剪绣球花时,姐姐的珍珠耳环在廊下晃出一道冷光。她今日穿了件月白色旗袍,衬得脖颈愈发修长,只是腰身比三年前出嫁时又清减了几分,仿佛随时会被穿堂风吹散在雕花门廊里。
"小妹,你姐夫新得了上好的碧螺春。"姐姐的声音像浸在蜜糖里的银针,她伸手来拉我,腕间翡翠镯子硌得我手背生疼。这个动作让她的袖口微微上滑,露出内侧淡青色的针孔,在瓷白的皮肤上格外刺眼。
正厅里檀香缭绕,母亲正用银匙搅动莲子羹,瓷勺碰着青花碗沿发出细碎的声响。八仙桌上摆着七道凉菜,最中央的冰镇醉虾蜷缩成诡异的弧度,玻璃碗壁凝结的水珠正顺着桌布金线绣的百子图往下淌。
"你父亲当年走的时候,最挂念的就是家里这株百年山茶。"母亲忽然抬眼看向姐夫,"花匠说今年开得不好,怕是根上生了虫。"
姐夫林修远握着茶盏的手顿了顿,碧色茶汤在杯中漾起涟漪。我注意到他无名指上的婚戒换了款式,原先那枚刻着并蒂莲的银戒变成了素圈铂金,在阳光下折射出冷硬的金属光泽。这个发现让我喉咙发紧——那枚旧戒指是姐姐熬了三个通宵亲手錾刻的。
"母亲说笑了。"林修远用方巾轻拭嘴角,"前日我还见山茶结了好些花苞。"他说话时目光扫过姐姐平坦的小腹,像在评估一件待价而沽的瓷器。姐姐正在剥莲子,指甲深深掐进乳白的果肉,汁水沿着指缝滴落在苏绣桌旗上,洇出点点黄斑。
这顿家宴最终在姐姐打翻汤碗的声响中仓促收场。滚烫的汤汁泼在她手背上,林修远几乎是跳起来抓住她的手腕,动作粗暴得不像平素温文尔雅的大学教授。姐姐却露出恍惚的笑意,任由他拽着去冲冷水,湿透的旗袍下摆在地砖上拖出蜿蜒水痕。
我蹲在厨房门口捡拾碎瓷片时,听见母亲在耳房压低声音说话:"...试管婴儿也试过了,如今只剩最后的路子..."老式座钟的铜摆有规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