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家庄钢铁厂的大喇叭准时响起，宣告着下午五点半的下班时间。
车间里的工人们纷纷放下手中的工具，脱下沾满机油的工作服，朝着厂门口涌去。
江舒珩却没有急着离开。
作为车间的技术骨干，他习惯性地检查着设备的运行状态，确保一切正常后才脱下蓝色工装。
“老江，又加班啊？”
车间主任李大山拍了拍他的肩膀，“今天的指标都完成了，别太拼命。”
江舒珩擦了擦额头的汗水，露出憨厚的笑容：“习惯了，多看一眼心里踏实。”
“你这个模范工人，真是让我们这些老家伙都汗颜啊！”
李大山笑着说，“对了，下周的先进个人评选，你又是第一候选人，这都第几年了？”
“别提这个，大家伙儿都挺努力的。”
江舒珩有些不好意思地摆摆手，“我先走了，大山哥。”
走出厂门，十二月的寒风迎面吹来，江舒珩裹紧了深灰色的棉袄。
石家庄的冬天总是格外干燥寒冷，尤其是工业区这一带，高耸的烟囱不断喷吐着白烟，与灰蒙蒙的天空融为一体。
厂门口的小摊贩己经支起了各自的摊位，卖烤红薯的、卖煎饼的、卖盒饭的，都是工人们下班后的“补给站”。
江舒珩的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了最角落的那个盒饭摊上。
“张妍，今天有什么好吃的？”
江舒珩走到摊前，冲着那个戴着白色厨师帽的年轻女子笑道。
张妍正忙着给一位工人打饭，听到熟悉的声音，抬头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江师傅来啦！
今天有你爱吃的红烧肉，我给你多盛一块。”
“那感情好！”
江舒珩搓了搓手，看着张妍利落地将饭菜装进饭盒。
张妍今年二十五岁，比江舒珩小两岁，圆圆的脸蛋，一双大眼睛特别有神，虽然穿着朴素，但整个人透着一股干净利落的气质。
她原本在附近的纺织厂工作，后来厂里效益不好，便跟着姑妈学了厨艺，在钢铁厂门口摆起了盒饭摊，靠着手艺好、价格实惠赢得了不少工人的青睐。
“给，趁热吃。”
张妍将饭盒递给江舒珩，顺手塞了双一次性筷子，“今天怎么又这么晚？”
“设备调试呢，明天有个重要订单。”
江舒珩接过饭盒，感受着从中传来的温度，心里也跟着暖了起来。
“你啊，就是太认真了。”
张妍嗔怪道，眼里却满是欣赏，“对了，我妈让我问问，你什么时候有空去我家吃顿饭？”
江舒珩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这周日行吗？
我带点东西过去。”
“行，我提前告诉我妈。”
张妍点点头，又转身去招呼其他顾客。
江舒珩端着饭盒，找了个避风的角落坐下。
红烧肉果然比平时多了一块，还有他爱吃的青菜和一个卤蛋。
这样的小心思，张妍总是记得特别清楚。
他和张妍认识己经两年多了。
最初只是顾客与小贩的关系，后来因为江舒珩帮张妍解决了煤气灶的故障，两人才有了更多交流。
慢慢地，江舒珩发现自己每天下班都会不自觉地往张妍的摊位走去，哪怕不饿也要买份盒饭；而张妍也总是能一眼在人群中认出他，给他留最好的菜。
去年夏天的一个傍晚，江舒珩终于鼓起勇气，约张妍看了场电影。
从那以后，两人便正式确定了关系。
虽然还没有领证，但在彼此心中，对方己经是自己的另一半。
“舒珩，想什么呢？
这么入神。”
一个熟悉的声音打断了江舒珩的思绪。
抬头一看，是车间的老搭档王明亮，大家都叫他“明子”。
明子比江舒珩大五岁，是个话痨，但技术过硬，为人仗义，是江舒珩在厂里最好的朋友。
“没什么，就是想着明天的活儿。”
江舒珩笑着回答。
明子在他旁边坐下，也打开了自己的盒饭：“你媳妇儿的手艺是越来越好了，我看我得让我家那口子来跟她学学。”
“少贫嘴，你家嫂子做的饭菜可比张妍强多了。”
江舒珩笑着反驳。
“诶，你听说了吗？”
明子压低声音，“厂里最近在传，可能要精简人员了。”
江舒珩的筷子顿了一下：“又是谣言吧？
每年都传。”
“这次不一样，”明子神色凝重，“我表哥在市经委工作，说是上面真的有文件下来了，国企改革，减员增效。
咱们厂效益这两年不太好，肯定在名单上。”
江舒珩皱起眉头：“真有这事？”
“八九不离十。”
明子叹了口气，“我家里还有老母亲和两个上学的孩子，要是真下岗了，日子可怎么过啊。”
江舒珩拍了拍明子的肩膀：“别想那么多，现在不是还没定吗？
再说了，你技术这么好，厂里不会轻易放你走的。”
“但愿如此吧。”
明子勉强笑了笑，“不说这个了，你和张妍打算什么时候领证？”
提到这个，江舒珩的眼睛亮了起来：“等过完年吧，我想先攒点钱，给她个像样的婚礼。”
“那得抓紧了，”明子打趣道，“你这么优秀的小伙子，追张妍的人可不少呢。”
“放心，她答应等我了。”
江舒珩自信地说。
两人边吃边聊，不知不觉天色己晚。
江舒珩起身告别明子，回到张妍的摊位前。
此时摊位上的客人己经少了，张妍正在收拾剩下的饭菜。
“忙完了？”
江舒珩问道，顺手帮她收起折叠桌。
“嗯，今天卖得挺好的。”
张妍笑着回答，“你吃饱了吗？
要不要再来点？”
“饱了饱了，你的饭菜，一份就够我吃得心满意足了。”
江舒珩笑道。
张妍被他逗笑了，眼睛弯成了月牙：“就你嘴甜。”
收拾完摊位，江舒珩推着装满餐具和炉具的三轮车，张妍走在一旁。
十二月的石家庄己经很冷了，路上的行人都裹得严严实实。
“听说要下雪了。”
张妍仰头看着阴沉的天空。
“是啊，天气预报说这两天就来。”
江舒珩点点头，“明天我给你带把伞，要是下雪了好遮一遮。”
“你总是这么细心。”
张妍感动地说。
两人沿着裕华路慢慢走着，路边的路灯一盏接一盏亮起来，为这个工业城市增添了一丝温暖。
“舒珩，你说我们以后会一首这样吗？”
张妍突然问道。
“什么样？”
江舒珩有些疑惑。
“就是，你在厂里上班，我在外面卖盒饭，每天下班后一起走回家。”
张妍的声音很轻，却充满期待。
江舒珩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张妍：“会的，不过以后会更好。
我会努力工作，争取再升个职，多挣点钱。
到时候你就不用风吹日晒地卖盒饭了，我们开个小饭馆，你做大厨，我来帮你。”
张妍被他的话逗笑了：“你这人，总是有这么多美好的想法。”
“那当然，”江舒珩挺起胸膛，“我可是连续三年的先进个人，厂里的模范工人！”
“知道啦，模范工人同志。”
张妍调皮地学着广播里的腔调，惹得江舒珩哈哈大笑。
笑过之后，江舒珩想起明子说的话，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怎么了？”
张妍敏锐地察觉到他的情绪变化。
“没什么，”江舒珩摇摇头，“就是厂里最近有些传言，说可能要裁员。”
张妍的表情也严肃起来：“真的假的？”
“应该是谣言吧，每年都传。”
江舒珩故作轻松地说，“别担心，就算真有这事，以我的技术，厂里也不会裁我的。”
张妍点点头，但眼中的忧虑并未完全消散：“不管怎样，我们一起面对。”
“嗯，一起。”
江舒珩握紧了张妍的手。
两人继续向前走，身后是工厂的烟囱，前方是石家庄市区的灯火。
1998年即将结束，新的一年即将到来。
没人知道未来会怎样，但此刻，有彼此相伴，就足够了。
当他们走到张妍家附近的小区时，江舒珩停下了脚步：“到了，我就不上去了，明天还要早起。”
“好，你早点回去休息。”
张妍点点头，“对了，周日别忘了来我家吃饭。”
“记着呢，我一定准时到。”
江舒珩笑着保证。
目送张妍进入小区，江舒珩才转身离开。
回家的路上，他的脑海中不断回响着明子的话。
如果真的要裁员，自己的未来会怎样？
和张妍的计划还能实现吗？
但很快，他又甩了甩头，驱散了这些负面想法。
不管怎样，只要努力工作，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他坚信，作为厂里的模范工人，自己的位置应该是稳固的。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国企改革的浪潮己经悄然而至，即将改变他和无数工人的命运。
夜色渐深，石家庄的上空飘起了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
车间里的工人们纷纷放下手中的工具，脱下沾满机油的工作服，朝着厂门口涌去。
江舒珩却没有急着离开。
作为车间的技术骨干，他习惯性地检查着设备的运行状态，确保一切正常后才脱下蓝色工装。
“老江，又加班啊？”
车间主任李大山拍了拍他的肩膀，“今天的指标都完成了，别太拼命。”
江舒珩擦了擦额头的汗水，露出憨厚的笑容：“习惯了，多看一眼心里踏实。”
“你这个模范工人，真是让我们这些老家伙都汗颜啊！”
李大山笑着说，“对了，下周的先进个人评选，你又是第一候选人，这都第几年了？”
“别提这个，大家伙儿都挺努力的。”
江舒珩有些不好意思地摆摆手，“我先走了，大山哥。”
走出厂门，十二月的寒风迎面吹来，江舒珩裹紧了深灰色的棉袄。
石家庄的冬天总是格外干燥寒冷，尤其是工业区这一带，高耸的烟囱不断喷吐着白烟，与灰蒙蒙的天空融为一体。
厂门口的小摊贩己经支起了各自的摊位，卖烤红薯的、卖煎饼的、卖盒饭的，都是工人们下班后的“补给站”。
江舒珩的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了最角落的那个盒饭摊上。
“张妍，今天有什么好吃的？”
江舒珩走到摊前，冲着那个戴着白色厨师帽的年轻女子笑道。
张妍正忙着给一位工人打饭，听到熟悉的声音，抬头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江师傅来啦！
今天有你爱吃的红烧肉，我给你多盛一块。”
“那感情好！”
江舒珩搓了搓手，看着张妍利落地将饭菜装进饭盒。
张妍今年二十五岁，比江舒珩小两岁，圆圆的脸蛋，一双大眼睛特别有神，虽然穿着朴素，但整个人透着一股干净利落的气质。
她原本在附近的纺织厂工作，后来厂里效益不好，便跟着姑妈学了厨艺，在钢铁厂门口摆起了盒饭摊，靠着手艺好、价格实惠赢得了不少工人的青睐。
“给，趁热吃。”
张妍将饭盒递给江舒珩，顺手塞了双一次性筷子，“今天怎么又这么晚？”
“设备调试呢，明天有个重要订单。”
江舒珩接过饭盒，感受着从中传来的温度，心里也跟着暖了起来。
“你啊，就是太认真了。”
张妍嗔怪道，眼里却满是欣赏，“对了，我妈让我问问，你什么时候有空去我家吃顿饭？”
江舒珩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这周日行吗？
我带点东西过去。”
“行，我提前告诉我妈。”
张妍点点头，又转身去招呼其他顾客。
江舒珩端着饭盒，找了个避风的角落坐下。
红烧肉果然比平时多了一块，还有他爱吃的青菜和一个卤蛋。
这样的小心思，张妍总是记得特别清楚。
他和张妍认识己经两年多了。
最初只是顾客与小贩的关系，后来因为江舒珩帮张妍解决了煤气灶的故障，两人才有了更多交流。
慢慢地，江舒珩发现自己每天下班都会不自觉地往张妍的摊位走去，哪怕不饿也要买份盒饭；而张妍也总是能一眼在人群中认出他，给他留最好的菜。
去年夏天的一个傍晚，江舒珩终于鼓起勇气，约张妍看了场电影。
从那以后，两人便正式确定了关系。
虽然还没有领证，但在彼此心中，对方己经是自己的另一半。
“舒珩，想什么呢？
这么入神。”
一个熟悉的声音打断了江舒珩的思绪。
抬头一看，是车间的老搭档王明亮，大家都叫他“明子”。
明子比江舒珩大五岁，是个话痨，但技术过硬，为人仗义，是江舒珩在厂里最好的朋友。
“没什么，就是想着明天的活儿。”
江舒珩笑着回答。
明子在他旁边坐下，也打开了自己的盒饭：“你媳妇儿的手艺是越来越好了，我看我得让我家那口子来跟她学学。”
“少贫嘴，你家嫂子做的饭菜可比张妍强多了。”
江舒珩笑着反驳。
“诶，你听说了吗？”
明子压低声音，“厂里最近在传，可能要精简人员了。”
江舒珩的筷子顿了一下：“又是谣言吧？
每年都传。”
“这次不一样，”明子神色凝重，“我表哥在市经委工作，说是上面真的有文件下来了，国企改革，减员增效。
咱们厂效益这两年不太好，肯定在名单上。”
江舒珩皱起眉头：“真有这事？”
“八九不离十。”
明子叹了口气，“我家里还有老母亲和两个上学的孩子，要是真下岗了，日子可怎么过啊。”
江舒珩拍了拍明子的肩膀：“别想那么多，现在不是还没定吗？
再说了，你技术这么好，厂里不会轻易放你走的。”
“但愿如此吧。”
明子勉强笑了笑，“不说这个了，你和张妍打算什么时候领证？”
提到这个，江舒珩的眼睛亮了起来：“等过完年吧，我想先攒点钱，给她个像样的婚礼。”
“那得抓紧了，”明子打趣道，“你这么优秀的小伙子，追张妍的人可不少呢。”
“放心，她答应等我了。”
江舒珩自信地说。
两人边吃边聊，不知不觉天色己晚。
江舒珩起身告别明子，回到张妍的摊位前。
此时摊位上的客人己经少了，张妍正在收拾剩下的饭菜。
“忙完了？”
江舒珩问道，顺手帮她收起折叠桌。
“嗯，今天卖得挺好的。”
张妍笑着回答，“你吃饱了吗？
要不要再来点？”
“饱了饱了，你的饭菜，一份就够我吃得心满意足了。”
江舒珩笑道。
张妍被他逗笑了，眼睛弯成了月牙：“就你嘴甜。”
收拾完摊位，江舒珩推着装满餐具和炉具的三轮车，张妍走在一旁。
十二月的石家庄己经很冷了，路上的行人都裹得严严实实。
“听说要下雪了。”
张妍仰头看着阴沉的天空。
“是啊，天气预报说这两天就来。”
江舒珩点点头，“明天我给你带把伞，要是下雪了好遮一遮。”
“你总是这么细心。”
张妍感动地说。
两人沿着裕华路慢慢走着，路边的路灯一盏接一盏亮起来，为这个工业城市增添了一丝温暖。
“舒珩，你说我们以后会一首这样吗？”
张妍突然问道。
“什么样？”
江舒珩有些疑惑。
“就是，你在厂里上班，我在外面卖盒饭，每天下班后一起走回家。”
张妍的声音很轻，却充满期待。
江舒珩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张妍：“会的，不过以后会更好。
我会努力工作，争取再升个职，多挣点钱。
到时候你就不用风吹日晒地卖盒饭了，我们开个小饭馆，你做大厨，我来帮你。”
张妍被他的话逗笑了：“你这人，总是有这么多美好的想法。”
“那当然，”江舒珩挺起胸膛，“我可是连续三年的先进个人，厂里的模范工人！”
“知道啦，模范工人同志。”
张妍调皮地学着广播里的腔调，惹得江舒珩哈哈大笑。
笑过之后，江舒珩想起明子说的话，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怎么了？”
张妍敏锐地察觉到他的情绪变化。
“没什么，”江舒珩摇摇头，“就是厂里最近有些传言，说可能要裁员。”
张妍的表情也严肃起来：“真的假的？”
“应该是谣言吧，每年都传。”
江舒珩故作轻松地说，“别担心，就算真有这事，以我的技术，厂里也不会裁我的。”
张妍点点头，但眼中的忧虑并未完全消散：“不管怎样，我们一起面对。”
“嗯，一起。”
江舒珩握紧了张妍的手。
两人继续向前走，身后是工厂的烟囱，前方是石家庄市区的灯火。
1998年即将结束，新的一年即将到来。
没人知道未来会怎样，但此刻，有彼此相伴，就足够了。
当他们走到张妍家附近的小区时，江舒珩停下了脚步：“到了，我就不上去了，明天还要早起。”
“好，你早点回去休息。”
张妍点点头，“对了，周日别忘了来我家吃饭。”
“记着呢，我一定准时到。”
江舒珩笑着保证。
目送张妍进入小区，江舒珩才转身离开。
回家的路上，他的脑海中不断回响着明子的话。
如果真的要裁员，自己的未来会怎样？
和张妍的计划还能实现吗？
但很快，他又甩了甩头，驱散了这些负面想法。
不管怎样，只要努力工作，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他坚信，作为厂里的模范工人，自己的位置应该是稳固的。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国企改革的浪潮己经悄然而至，即将改变他和无数工人的命运。
夜色渐深，石家庄的上空飘起了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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