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塑料纪元公元3128年，地球已经面目全非。
曾经蔚蓝的海洋变成了漂浮着塑料微粒的浓稠汤液，大陆被层层叠叠的聚合物沉积物覆盖。
一千年前的人类文明留下的最持久遗产不是他们的艺术、科技或哲学，
而是那些被随意丢弃的塑料袋、饮料瓶和包装材料。
特尔用前肢的角质钩爪轻轻刮擦着眼前的透明屏障。作为塑噬者一族最杰出的考古生物学家，
他深知自己正站在历史的分界线上。在他面前，
沉睡着一个来自远古时代的奇迹——一个完整保存的智人标本。"这简直难以置信，
"特尔的三只眼睛同时睁大，生物荧光在他半透明的皮肤下激动地闪烁，"保存得如此完好，
就像昨天才被封存一样。
"他的助手克里普用腹部的共鸣腔发出谨慎的振动："长老议会不会喜欢这个发现。
根据《净化法典》，任何可能传播旧世界污染的生物材料都应该被立即销毁。
"特尔转过他扁平的三角形头颅，主眼盯着克里普："这不是污染，克里普。这是知识。
想想看，一个活生生的智人！
我们能从它身上学到的东西..."塑噬者们站立时约有两米高，身体呈流线型，
覆盖着能够根据环境改变颜色和质感的聚合物皮肤。
他们的三只眼睛分布在头部两侧和正前方，能够看到从红外线到紫外线的广泛光谱。
进化赋予了他们完美的塑料消化系统，从食道到肠道都布满了特殊的酶腺体，
可以将最顽固的聚合物分解为可吸收的营养物质。
特尔小心地用爪尖激活了冷冻舱的解冻序列。装置发出低沉的嗡鸣，内部开始升腾起雾气。
"你确定这是个好主意吗？"克里普不安地摆动着尾部的感应须，
"我们对他们的生物特性几乎一无所知。""正因如此才更值得研究，"特尔回答道，
他的皮肤因兴奋而呈现出明亮的蓝色波纹，"根据遗迹文献，这些智人是有智慧的生物。
如果他们能说话..."冷冻舱的玻璃罩缓缓滑开，一股冷雾涌出。
躺在里面的是一位年轻女性，黑色长发，皮肤因长期低温而显得苍白。
她穿着某种合成纤维制成的衣服，胸前别着一个褪色的名牌：艾拉·陈，38岁，
生态危机应对中心。所有塑噬者都后退了一步，
他们的感应须因空气中突然增加的有机分子而紧张地颤动。对他们来说，
这种纯粹的生物气味既陌生又令人不安。特尔是唯一向前靠近的。他伸出前肢，
轻轻触碰人类女子的颈部。那里的皮肤开始有了温度，微弱的脉搏在他的感应器下跳动。
突然，艾拉·陈睁开了眼睛。“啊~”她捂着嘴巴尖叫一声。
尖利的声音在塑噬者们听来如同致命的武器。克里普和其他队员立刻蜷缩起来，
保护性地覆盖住自己敏感的听觉器官。只有特尔保持着镇定，
尽管他的皮肤已经变成了警示的鲜红色。"冷静！我们没有恶意！
"特尔用他学会的古老英语说道，声音通过腹部的振动膜传出，带着奇怪的金属回声。
艾拉的尖叫戛然而止。她瞪大眼睛，瞳孔因恐惧而扩大，
目光在周围这些奇形怪状的生物之间快速移动。她的呼吸急促，手指紧紧抓住冷冻舱的边缘。
"你们...是什么？"她的声音嘶哑，因1000年的冷冻而干涩。
特尔做了一个塑噬者表示和平的手势——将三只前肢的爪尖轻轻相触。"我们是塑噬者。
你现在安全了。"艾拉的目光扫过这个奇怪的房间——墙壁是由某种半透明的聚合物构成的，
发出柔和的生物荧光；天花板像是巨大的蜘蛛网，
由强化塑料纤维编织而成；甚至连地板都是一种有弹性的复合材料。
空气中弥漫着她无法辨认的化学气味。"这是哪里？发生了什么？"她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却因身体的虚弱而倒下。特尔迅速用前肢扶住她。"小心。你的身体还在适应。
"特尔帮助她坐稳，"这是新曼哈顿研究站。至于发生了什么..."他停顿了一下，
思考如何解释1000年的历史，"距离你进入冷冻休眠已经过去了很长时间。
非常长的时间。"艾拉的眼睛里充满了困惑和恐惧。"多长时间？生态危机...解决了吗？
"克里普发出一种低沉的笑声振动："哦，它确实'解决'了。
以一种你们绝对没预料到的方式。"特尔警告性地瞥了助手一眼，
然后转向艾拉："人类文明...已经不存在了。但生态系统找到了新的平衡。
"艾拉的脸变得惨白："什么？
冷冻计划应该只持续五十年...足够让科学家们找到清理微塑料的方法...""五十年？
"特尔的三只眼睛交换了一下眼神，"恐怕时间比你想象的要长得多。根据我们的碳测年法，
你已经沉睡了约1000年。"艾拉的眼睛翻白，她再次晕了过去。
特尔迅速检查了她的生命体征。"她只是休克了。克里普，准备一个适合她生物需求的环境。
温度28摄氏度，湿度60%，氧气含量25%。还有..."他犹豫了一下，
"找一些有机营养物质。她不能像我们一样消化聚合物。
呈现出怀疑的紫色斑点："长老议会绝不会批准消耗宝贵的有机资源来维持一个智人生命体。
"特尔的主眼眯起："那就不要告诉他们。这是我的研究项目，我的决定。
"当艾拉再次醒来时，她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圆形的房间里，墙壁像是某种活体组织，
随着她的呼吸轻微起伏。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奇怪的甜味，但至少她能正常呼吸了。
她穿着新的衣服——某种柔软如丝绸却坚韧如凯夫拉纤维的材料。
房间中央悬浮着一个透明的水球，里面是清澈的液体。艾拉小心翼翼地用手指触碰，
水球顺从地变形，让她能够掬起一捧水。她贪婪地喝了起来。"这是经过分子过滤的纯净水，
"特尔的声音突然出现，吓得艾拉差点摔倒，"没有微塑料污染，
也没有我们塑噬者必需的矿物质添加剂——那些对你们智人的生理系统是有毒的。
"艾拉转身看到特尔从墙壁上的一个开口滑入。在更好的光线下，
她终于能看清这个生物的模样——他的身体像是某种深海生物与昆虫的混合体，
覆盖着会变色的外骨骼，三只发光的眼睛排列在三角形的头部。他没有明显的嘴，
但腹部有复杂的褶皱和膜状结构。"你...吃塑料？"艾拉回忆起特尔之前的话。
特尔做了一个相当于点头的动作："是的。聚对苯二甲酸乙二醇酯是我们的主食，
聚乙烯是美味佳肴，聚碳酸酯则是节日才会享用的珍馐。"他发出一种像是金属摩擦的笑声，
"讽刺的是，我们得感谢你们智人留下的'遗产'。没有全球塑料污染，
塑噬者永远不会进化出来。"艾拉感到一阵眩晕，不得不坐下。
"1000年...地球变成了什么样子？"特尔用前肢划过空中，
墙壁立刻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显示屏，展示着外面的世界。
—曾经的城市现在只是聚合物沉积层中的模糊轮廓；"树木"是由强化塑料构成的奇特结构，
枝干中流动着彩色的液体；天空中漂浮着巨大的膜状生物，像是水母与气球的混合体。
"大气中的氧气含量比你们时代高了65%，"特尔解释道，
"二氧化碳浓度是你们工业革命前的三倍。全球平均气温上升了8摄氏度。海洋...嗯，
你们可能认不出海洋了。表面50米是几乎固态的塑料胶状层，下面才是真正的海水。
"艾拉感到一阵恶心。"所有生物...都灭绝了？""不，生命找到了出路，总是如此。
"特尔的皮肤上流动着教育性的图案，"许多生物进化出了消化或抵抗塑料的能力。
有些甚至将塑料整合进了自己的身体结构。我们看到过甲壳类动物用聚丙烯强化外壳，
鸟类用塑料纤维筑巢，甚至哺乳动物——那些幸存下来的——发展出了特殊的消化酶。
"显示屏上的画面切换，展示着各种奇异的生物：六条腿的"鹿"，
它们的角是螺旋状的PVC管；透明的"鱼"在塑料浓汤中游动，
体内可见彩色塑料颗粒在循环；巨大的节肢动物在聚合物沉积层中挖掘隧道。
"然后是我们——塑噬者，"特尔骄傲地说，"地球上第一个以塑料为基础建立的智慧文明。
我们建造、我们创造、我们思考——全都依赖于你们留下的废物。"艾拉用手捂住嘴，
眼泪无声地流下。"我们做了什么...我们毁灭了一切..."特尔出人意料地温柔，
他用前肢轻轻碰触艾拉的肩膀："不，你们只是...改变了游戏规则。看看我们，
如果没有你们的'错误'，塑噬者文明永远不会存在。某种程度上，我们是你们的孩子，
尽管是通过最奇怪的方式。"艾拉抬起头，看着这个奇怪的生物。在1000年的距离之外，
在这个面目全非的世界上，她突然感到一种奇怪的安慰。
生命确实找到了出路——即使是通过人类留下的塑料废墟。"我想看看外面的世界，
"她轻声说，"我想看看人类文明的...遗产。
"特尔的三只眼睛闪烁着思考的光芒："这很危险。你的身体还没有完全适应现在的环境。
而且长老议会...""求你了，"艾拉直视着特尔的主眼，"如果我真的是最后一个人类，
那么我有权利知道我们的故事是如何结束的。"特尔沉默了片刻，
然后他的皮肤变成了表示同意的蓝绿色波纹："好吧。但必须采取预防措施。
克里普会准备一套保护服和过滤系统。明天，我将亲自带你参观新世界。"当特尔离开后，
艾拉独自站在房间中央，看着显示屏上变幻的外界景象。1000年。
足够让山脉升起又侵蚀，让大陆漂移重组，让无数物种兴衰更替。而在时间长河中，
人类文明只是一瞬的火花——明亮、炽热，然后迅速熄灭，留下持久的有毒遗产。
她不知道自己是幸运还是不幸，成为了见证这一切的最后人类。明天，
她将踏上一个不再属于她的世界，一个由塑料构成的新纪元。艾拉不知道的是，
特尔对她隐瞒了一个重要事实——塑噬者长老议会已经下令，
如果这个智人表现出任何威胁他们文明的迹象，将立即予以"回收处理"。毕竟，
对于一个建立在塑料上的文明来说，
任何可能重新引发有机生物主导生态系统的因素都是致命的危险。
二艾拉的回忆艾拉在塑噬者提供的安全屋里度过了第一个不眠之夜。
房间的墙壁会随着她的情绪波动改变颜色，从焦虑的暗红到沉思的深蓝。每当她闭上眼睛，
记忆就如潮水般涌来，带着1000年前的痛苦与悔恨。
她记得第一次真正意识到塑料危机的时刻——2052年，她十二岁，
参加学校的海滩清理活动。那天阳光刺眼，太平洋的海水泛着诡异的彩虹色泽。"看这个！
"她的同学杰森喊道，手里举着一只死去的信天翁幼鸟。
艾拉永远不会忘记那只鸟的胃里塞满了塑料瓶盖、打火机碎片和彩色塑料颗粒。
鸟喙还保持着试图呕吐的姿势，眼睛半睁，仿佛在质问为什么这个世界对它如此残忍。
"老师说这些鸟爸妈分不清塑料和食物，"杰森用树枝拨弄着鸟的尸体，
"它们飞到几千公里外带回这些'美食'喂宝宝。"艾拉蹲下身，
小心地捧起那只轻得不可思议的小生命。它的羽毛本该是雪白的，
现在却沾满了油污和塑料微粒。海滩上还有几十只这样的尸体，
每一只肚子里都是人类文明的"馈赠"。"我们应该做点什么，"年幼的艾拉说，
眼泪模糊了视线。杰森耸耸肩："我爸说塑料让他的工厂赚了大钱。没有塑料，
就没有新手机、新玩具、新一切。"那天晚上，艾拉在家庭晚餐时激动地讲述白天的见闻。
她的父亲，一位材料工程师，放下筷子叹了口气。"问题不是塑料本身，
而是我们如何使用它，"他指着桌上的一次性餐具，
"1950年全球只生产200万吨塑料，去年这个数字是5亿吨。
我们把它当作可以随手丢弃的东西，而不是珍贵的合成材料。"艾拉的母亲，
一位海洋生物学家，
补充道："现在每平方公里的海洋表面漂浮着超过18000片塑料垃圾。
北太平洋垃圾带的面积已经是法国的三倍大了。""那为什么不停止生产塑料？
"小艾拉天真地问。父母交换了一个无奈的眼神。"因为整个世界都上瘾了，亲爱的，
"父亲说，"就像糖和石油一样。"记忆跳转到2064年，
艾拉已成为斯坦福大学环境科学研究生。她穿着防护服，
在加利福尼亚中央谷地的农田里采集土壤样本。"这批结果和上周一样，
"实验室的技术员说，指着显微镜，"每克土壤中含有超过2000个微塑料颗粒。
这些塑料会释放塑化剂，改变土壤微生物群落。
"艾拉的导师马丁教授面色凝重："这片土地过去是加州最肥沃的农田，
现在连最基本的豆科植物都难以存活。我们正在见证农业的末日。"那年夏天，
全球35%的农作物因土壤塑料污染而减产。食品价格飞涨，发展中国家爆发饥荒。
、陶氏杜邦、巴斯夫、沙特基础工业和中国石化——联合发布了《塑料可持续发展白皮书》，
宣称"更多更好的塑料"是解决环境问题的关键。"他们在谋杀地球！"艾拉在实验室怒吼，
将报告摔在地上。马丁教授苦笑着捡起文件："冷静点，艾拉。愤怒解决不了问题。
我们需要数据，需要铁证如山的科学证据。""等我们收集够证据，地球上还会剩下什么？
"艾拉反问，但依然回到了显微镜前。记忆再次转换，
这次是2075年的联合国环境署紧急会议。
三十五岁的艾拉作为青年代表团的技术顾问出席。
度达到每立方米5000颗粒联合国秘书长阿黛尔·奥坎波的声音在颤抖："女士们先生们，
我们今天发布的不是普通的环境报告，而是全球生态系统崩溃的死亡证明。
人类文明正面临自恐龙灭绝以来最严重的生存危机。"会场鸦雀无声。
艾拉看到中国代表在偷偷擦拭眼泪，沙特代表面色铁青，欧盟代表则低头在平板上疯狂记录。
"从今天起，"奥坎波宣布，"联合国将启动'全球生态重塑计划'。
所有成员国必须立即停止一次性塑料生产，逐步淘汰非必要聚合物应用，
并投入至少5%的GDP用于环境修复。"会议结束后，艾拉和同事们挤在酒店酒吧里，
借酒消愁。"太迟了，"来自德国的气候学家汉斯灌下第三杯啤酒，
"即使明天全世界的塑料厂都关门，已经排放到环境中的塑料也需要几百年才能降解。
而在这期间，它们会继续杀死生命，破坏生态系统。""那我们就该放弃吗？
"艾拉厉声问道，引来周围人的目光。汉斯摇摇头："不，我们要战斗到最后一刻。
但我们也需要为最坏情况做准备。"最坏情况来得比任何人预期的都快。2078年，
当大气中的塑料微粒浓度达到每立方米10000颗粒时，人类呼吸系统开始大规模衰竭。
城市街头安装起了巨型空气过滤装置，人们出门必须佩戴特制口罩。
新生儿畸形率飙升至45%。那年冬天，
了最后的"方舟计划"——在全球范围内挑选5000名各领域专家进入地下冷冻休眠设施，
希望未来科技能够解决这场危机。作为生态修复领域的顶尖科学家，艾拉收到了邀请函。
"我不走，"她对项目负责人说，"我的工作在这里，在战场上。
"负责人——一位面容憔悴的老年女性——摇摇头："陈博士，这不是逃跑。
这是为人类保留火种。如果...当我们失败后，你们将是最后的希望。"艾拉最终同意了。
她记得进入冷冻舱前的最后一幕：母亲红肿的眼睛，父亲强装的微笑，
还有妹妹塞给她的小熊玩偶——那是由"100%可降解生物塑料"制成的，
标签上这么宣称。冷冻舱关闭前，她听到系统倒计时："休眠程序启动，
预计复苏时间2128年。祝你好梦，陈博士。"她做了梦，但不是好梦。
梦里有无数的动物尸体，堆积如山的塑料垃圾，和一片死寂的海洋。"艾拉？你还好吗？
"特尔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塑噬者科学家站在门口，三只眼睛流露出担忧的神色。
艾拉这才发现自己满脸泪水，
双手紧紧攥着安全屋的"床单"——一种类似塑料薄膜但会自主调节温度的材料。
"我...想起了很多事，"她擦干眼泪，"关于我们是如何毁灭自己的世界。
"特尔走进来，身体随着情绪变化呈现出柔和的紫色。"你愿意分享这些记忆吗？
这对我们的研究非常宝贵。"艾拉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在接下来的几小时里，
她向特尔详细描述了人类文明的最后世纪——从盲目崇拜塑料到最终被塑料埋葬的全过程。
特尔听完后沉默良久，
然后做了一个塑噬者表示深刻思考的手势——将三只前肢的爪尖在额前相触。
"你们智人最悲剧的地方在于，"他最终说道，"你们明明拥有预见灾难的能力，
却无法改变自己的行为轨迹。"艾拉苦笑："就像看着火车朝悬崖驶去，却找不到刹车杆。
""来，"特尔突然站起来，"我带你看看塑噬者是如何处理'遗产'的。
"他领着艾拉穿过一系列生物塑料构成的走廊，来到一个巨大的圆形观景平台。
眼前的景象让艾拉倒吸一口冷气——一座由聚合物构成的超级城市，
在夕阳下闪烁着彩虹般的光芒。但与人类城市不同，这里的一切都呈现出有机的流动感，
建筑物像是从地面生长出来的巨型蘑菇，道路如同静脉般蜿蜒伸展。
"我们的整个文明都建立在回收利用你们留下的塑料上，"特尔自豪地解释，"那座中央塔？
主要材料是压缩后的PET瓶。那些空中走廊？ reforged聚乙烯包装膜。
甚至我们呼吸的空气都经过特殊菌群过滤，它们以空气中的塑料微粒为食。
年轻的塑噬者正在"广场"上——一片由旧轮胎重塑而成的弹性区域——进行某种体育活动。
他们跳跃的高度是人类的三倍，这得益于地面的特殊弹性。"你们...把灾难变成了机遇，
"艾拉喃喃道。特尔的主眼眨了眨："生命总会找到出路。你们留下的不是坟墓，
而是种子——虽然是无意播撒的。"就在这时，警报声突然响彻整个建筑。
特尔的皮肤瞬间变成警戒的红色。"长老议会的安全部队，"他急促地说，
"他们一定发现了你的存在。
《净化法典》严禁任何可能污染我们塑料生态系统的有机生命形式。""那我该怎么办？
"艾拉惊恐地问。特尔迅速做出决定："跟我来。我知道一条秘密通道可以到达地下档案室。
在那里你会暂时安全。"当他们匆忙穿过一条发光的隧道时，艾拉问："为什么帮我？
我对你们来说不过是一个远古化石。"特尔的三只眼睛同时转向她，
目光中包含着艾拉无法解读的复杂情感。"因为了解过去是避免重蹈覆辙的唯一方法，
"他说，"而你是活生生的过去，艾拉·陈。你可能掌握着塑噬者文明未来生存的关键。
"身后的追兵越来越近，艾拉意识到自己不仅背负着人类文明的记忆，
还可能决定着这个新文明的命运。1000年后，
人类最后的回声仍在塑料构成的世界里回荡。三警报声在走廊里尖锐地回荡，
艾拉紧跟着特尔穿过一条向下倾斜的隧道。墙壁由某种半透明的聚合物构成，
内部流动着荧光液体，在黑暗中提供微弱的照明。
艾拉的每一步都在弹性地面上留下短暂的光痕，仿佛踏在星空中。"他们为什么这么害怕我？
"艾拉气喘吁吁地问，努力适应着塑噬者快速的移动方式。
特尔的三只眼睛分别看向前方和两侧，保持着高度警觉。
"《净化法典》规定任何可能污染塑料生态系统的有机生命都必须被'回收处理'。
长老议会认为智人的生物特性会破坏我们与塑料的完美共生。"隧道突然开阔，
他们来到一个圆形的空间。墙壁上布满了蜂巢般的凹槽，
一些是人类时代的遗物：扭曲变形的手机、褪色的塑料玩具、甚至一整箱未开封的矿泉水瓶。
"我的秘密研究室，"特尔做了个展示的手势，"这里屏蔽了长老议会的扫描信号。
"艾拉走向最近的一个凹槽，拿起一个布满裂纹的塑料相框。里面的照片已经褪色，
但仍能辨认出一家三口在海滩上的笑脸。她的喉咙突然发紧。
"你们收集这些...只是为了研究？"特尔的主眼眨了眨："最初是的。
但后来我发现这些物品承载着某种...情感。我们塑噬者没有家庭概念，
每个新个体都是从塑料培养池中诞生的。"他指向房间中央的一个透明容器，
里面漂浮着几个胚胎状的生物，"但你们智人似乎与同类有着复杂的联结。
"艾拉轻轻放下相框："人类不只有破坏，我们也曾创造美，建立联系。
"她突然想到一个问题，"特尔，你说塑噬者没有父母，那你们的基因从哪里来？
"特尔的皮肤表面泛起一阵不规则的波纹，这是艾拉从未见过的反应。
"这是一个...复杂的问题。我们的基因数据库来自多个源头，
包括适应了塑料环境的极端微生物、后人类时代的转基因生物，以及..."他突然停住，
转向另一侧墙壁，"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我需要给你看些东西。
"特尔的前肢在墙面上划过，激活了一个隐藏的控制面板。整个房间突然暗了下来，
地面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显示屏，展示着一系列复杂的数据图表和全息图像。"过去五年里，
"特尔严肃地说，"我们在深层塑料沉积层中发现了异常现象。
某些区域的塑料开始自发降解，释放出有毒气体和液体。这种现象正在扩散，速度越来越快。
"图像放大，显示出地下300米处的一个巨大空洞。洞壁上覆盖着某种发光的网状物质，
像霉菌一样向四周蔓延。更令人不安的是，网状物中央似乎有某种脉动，如同心跳一般规律。
"这是什么？"艾拉蹲下身，手指不自觉地触碰那个脉动的影像。"我们称之为'塑料癌'，
"特尔的声音低沉，"它破坏塑料的结构完整性，将其转化为无法利用的粘稠物质。
三座边缘城市已经因此被废弃。"艾拉皱眉思索："听起来像是某种分解塑料的微生物群落。
年中国科学家发现过能分解PET塑料的细菌Ideonella sakaiensis。
""不，这比自然进化的细菌高效数千倍，"特尔调出另一组数据，
"而且它表现出诡异的智能行为——会避开我们的监测设备，只在无人区域扩散。
更奇怪的是..."图像切换，显示出塑噬者城市下方的塑料沉积层。
那些发光网状物的分布呈现出明显的几何模式，几乎像是...某种电路图。
"它是有目的的，"艾拉突然明白过来，"这不是自然现象。这是人为设计的。"就在这时，
房间的某个装置发出刺耳的警报声。特尔迅速关闭了全息投影。
"议会安全部队找到了这条隧道，"他的皮肤变成了警戒的深红色，"我们必须立刻转移。
""去哪里？"艾拉紧张地问。"地下，"特尔开始快速收集一些设备，
"去源头看看这个'塑料癌'到底是什么。既然长老议会选择掩盖而非解决问题，
那就由我们来找出真相。
他从一个隐藏的储物槽中取出两套奇特的服装——看起来像是用多层塑料薄膜制成的防护服。
"这些能保护你免受地下有毒物质侵害，"特尔帮助艾拉穿上复杂的装备，
"也能掩盖你的有机特征，让我们能混入地下作业的塑噬者队伍中。
"艾拉注意到特尔自己也穿上了类似的服装，但明显经过改造以适应他的三肢结构。
最奇怪的是，当服装完全穿好后，她的视野没有受到任何阻碍，
仿佛那层"面罩"根本不存在。"量子透明材料，"特尔注意到她的疑惑，
"只阻挡特定物质，允许光线自由通过。塑噬者科技最伟大的发明之一。
"他们通过一条隐蔽的竖井下降，进入塑噬者城市下方的工业区。
这里比艾拉想象中繁忙得多——无数塑噬者工人操纵着各种设备，
将城市垃圾分类、粉碎、重组为新的材料。整个场景既陌生又熟悉，
像是人类时代回收中心的未来版本。"别与任何人对视，
"特尔通过服装内置的通讯系统低声指示，"跟着我，表现得像普通工人一样。
"他们混入一队前往深层作业的塑噬者中。艾拉注意到这些工人比她和特尔高大许多，
皮肤呈现出工业塑料特有的灰白色。没有人说话，但他们的触须不时相互触碰，
似乎在交换某种信息素信号。升降平台下降了至少200米，温度明显升高。
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化学气味，即使有防护服过滤，艾拉的眼睛还是开始流泪。
"我们接近异常区域了，"特尔悄悄告诉她，"再往下50米，常规作业就会停止，
那里是禁区。"当其他工人在指定层离开后，特尔迅速操纵控制面板，让升降平台继续下降。
警报声立刻响起，但特尔用前肢插入某个接口，皮肤表面闪烁着快速变化的光码，
成功解除了系统锁定。"你刚才做了什么？"艾拉惊讶地问。"使用了研究员的最高权限，
"特尔回答，"虽然理论上我的权限已经被议会撤销了，
但他们忘记从核心系统中彻底删除我的编码。"平台最终停在一个巨大的地下洞穴边缘。
这里的景象让艾拉屏住呼吸——整个洞穴像是某种生物的体内，
墙壁上覆盖着脉动的发光网络，地面是半透明的粘稠物质，不时冒出气泡。最令人不安的是，
洞穴中央矗立着一个结构体，看起来像是..."这是人类建筑，"艾拉脱口而出。
那确实是一个明显的人类时代设施，尽管已经被塑料沉积物部分覆盖。方正的金属框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