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幽灵来电我叫张桂芳。丈夫走了十年，坟头草换了十轮。儿子小伟，三年前，
连人带车，都没了。这屋子，只剩下我，还有墙上不会褪色的黑白照片。每天，
对着空荡荡的饭桌，扒拉两口冷饭。日子像杯温吞水，不，连温吞水都算不上，是冰的，
凉透了心。除了小区门口的老李头偶尔搭讪问句吃了没，没人再记得我。手机，
就是个摆设，除了诈骗电话和广告短信，死寂一片。直到那天，叮咚一声。
微信来了个好友申请。备注：妈，我是小伟。头像，就是我儿子，笑得没心没肺那张。
骗子。这两个字砸在我心上，疼得一抽。我当然清楚，小伟回不来了。可手指，
像有自己的想法，点了通过。心脏跳得像要撞碎肋骨。万一呢？万一，不是骗子呢？
这个念头，荒唐，可笑，却像藤蔓，瞬间缠紧了我。对方秒发了一条语音。我点开，
手抖得厉害。一声含混不清，却又该死的熟悉的妈传来。不是小伟的声音，绝对不是。
可那调子，那尾音，有七分像。足够了。手机差点摔在地上。眼泪毫无预兆地砸下来，一滴，
两滴，落在屏幕上，模糊了那个熟悉的头像。我捂住嘴，怕哭出声，怕吓跑这个儿子。
他很快发来文字：妈，我手机之前掉水里坏了，卡也丢了，才弄好微信联系你。对不起，
让你担心了。理由拙劣，漏洞百出。小伟的手机，明明在事故现场被警方找到了，
摔得稀烂。但我没戳穿。我回：回来就好，人没事就好。打这几个字，用尽了全身力气。
对方立刻接上：妈，我这边出了点急事，房东催租，我现在手头紧，
能不能先借我两千块周转一下？下个月发工资就还你。来了。图穷匕见了。我盯着那行字，
心里一片冰凉，又有一丝诡异的暖意。他要钱。他还需要我。我立刻打开转账界面，
输入金额。不是两千，是三千。备注：多的钱吃点好的，别饿瘦了，注意身体。点击，
确认。钱转过去了。像完成了一个庄严的仪式。对方回了个谢谢妈，
后面跟了个呲牙笑的表情。然后就没动静了。我捧着手机，反复看那句谢谢妈，
看那个刺眼的笑脸。心里空落落的，又好像被什么东西填上了一角。夜里，
我从床底拖出那个落满灰尘的箱子。里面是小伟的相册，从小到大。我一张张翻看，
手指拂过他胖乎乎的小脸，拂过他穿着校服的青涩模样，拂过他最后一次回家时，
站在门口冲我笑的样子。眼泪又来了，无声无息，浸湿了枕头。我抱着相册睡去，
梦里全是小伟。他喊我妈，声音清晰无比。醒来时，晨光熹微，枕头湿了大半。
手机屏幕亮着，是那个小伟发来的新消息。妈，昨天转的钱不够，房东说要押一付三，
还差四千，你看……心，猛地沉了下去。这么快？昨天才转了三千。贪得无厌。
我捏紧手机，指节泛白。理智告诉我，不能再给了，这是个无底洞。可情感，
那该死的、不争气的母爱，或者说，是对母爱幻影的渴求，又在疯狂叫嚣。
万一……万一他真的有困难呢？万一，我这次不给，他就真的消失了呢？连这个虚假的念想，
都没了呢？我盯着那个头像，那个和小伟一模一样的笑脸。打字：家里也没多少钱了，
你爸走得早，妈一个人不容易。试图挽回一点什么，或者说，试探一点什么。
对方秒回：妈，我知道你辛苦。但我这次是真的没办法了，不然也不会跟你开口。
就这一次，下不为例。后面跟了个拜托拜托的表情包。熟练得让人心寒。
他甚至可能是在群发。我不是他唯一的妈。这个认知像针，扎得我浑身一颤。
我回想起小伟。他小时候，想要个新玩具，也是这样磨我，拉着我的衣角，说就这一次，
妈，求你了。我总是心软。现在，面对这个不知道藏在哪根网线后面的陌生人，我居然，
又一次要心软了吗？我拿起手机，再次点开转账。这次，我犹豫了。银行卡里，
是我省吃俭用攒下的养老钱。每一分，都沾着孤独和汗水。给吗？给一个骗子？
给一个利用我丧子之痛的混蛋？手机屏幕上，那个小伟的头像，笑得依然灿烂。
我闭上眼。脑海里，是他喊妈的声音，那七分像的声音。最终，我还是点了转账。四千。
备注：最后一次了，省着点花。钱转过去，对方又是秒回：谢谢妈！妈你真好！
爱你哟！后面跟了个飞吻的表情。爱你哟。三个字，像滚烫的油，泼在我心上。
小伟从来不会跟我说这种话。他是个内敛的孩子，就算关心，也总是别扭着，说一句妈，
你自己注意身体，已经是极限。这个骗子，演砸了。或者说，他根本没用心演。
他笃定我会被那声妈冲昏头脑。他笃定我会为了那一点点虚假的慰藉，倾尽所有。
可笑的是，他居然笃定对了。我瘫坐在椅子上，看着手机屏幕，
感觉身体里的力气都被抽干了。那个被填满的空洞，又裂开了，比之前更大，更深。
手机又震动了一下。还是那个小伟。妈，我朋友出事住院了，急需手术费，还差一万，
能不能……我盯着那条信息。胃里一阵翻涌。骗子。无耻的骗子。他把我当什么了？
取款机吗？还是傻子？怒火，夹杂着无边的悲凉，瞬间冲垮了我。我颤抖着手指，开始打字。
不是转账密码。是回复。小伟，我打出这两个字，停顿了一下。你不是说，
下不为例吗？信息，发送了出去。2 幻影母子我盯着屏幕上那句你不是说，
下不为例吗？，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秒？十几秒？对面终于有了动静。妈，不用了，
他爸妈来了，钱够了。谢谢妈。轻飘飘的一句话，
仿佛刚才那个急需一万块救命的人不是他。我捏着手机，没回复。是觉得一万太多，
我拿不出，所以换了说辞？还是，我的质问让他有所警觉？无论哪种，
都改变不了他是骗子的事实。接下来的几天，风平浪静。他没再提钱的事，只是像往常一样，
早安晚安，问我吃了什么，叮嘱我注意身体。虚伪的关心，我却贪婪地接收着。直到周五。
妈，手机快没费了，能不能先借我一百充个话费？下周发工资就还你。又来了。
金额变小了，理由也更日常了。试探。他还在试探我的底线。我点了转账。一百。谢谢妈！
秒回。隔天。妈，跟同事聚餐，AA制还差两百，江湖救急！转账。两百。再隔天。
妈，想买点水果，补充维生素，三百够了。转账。三百。理由拙劣，漏洞百出。
我却一次次按下确认键，假装什么都没看出来。好像只要我不戳破，
这个用声音和文字编织的幻影，就能一直存在。小伟的嘴巴越来越甜。妈，
今天降温了，多穿点衣服。妈，看你朋友圈发的饺子，馋死我了，还是妈包的好吃。
妈，最近工作有点累，但想到你，就觉得有盼头。他频繁地找我聊天，分享他工作
中的趣事，生活里的烦恼。那些编造的日常，琐碎又鲜活，填补了我生活的巨大空白。
我很喜欢这种感觉。好像小伟从未离开。他只是在另一个城市，努力生活，并且，
时时刻刻惦记着我这个母亲。代价是，我的银行卡余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
卡里的活期，很快见了底。我不得不去银行，把一张存了三年的定期取了出来。
柜员提醒我利息损失，我摆摆手，说急用。在银行门口，碰见了邻居王姐。
她看我拿着刚取的现金，欲言又止。李姐，你最近取钱有点勤啊。她顿了顿，
听小区里人说，你儿子……在外地工作挺好的？怎么还要你接济？我心里咯噔一下，
脸上却维持着平静。孩子一个人在外面不容易，当妈的能帮衬就帮衬点。
王姐皱着眉：不是我说你，现在骗子多，尤其冒充亲戚孩子要钱的，新闻上天天放。
你可得留个心眼。我扯出一个笑：放心吧王姐，我心里有数。当妈的还能不帮孩子？
我转过身，快步离开。心里有数？我数的清自己转了多少钱，
却数不清自己还能自欺欺人多久。天气预报说，有强冷空气南下。一夜之间，气温骤降。
我翻出厚被子，裹紧了自己，还是觉得冷。手机响了，是小伟发来的语音。点开，
里面传来几声压抑的咳嗽。妈，这边降温太突然了，我没带厚衣服，好像有点感冒了。
那几声咳嗽，像锤子砸在我心上。我立刻回复：怎么不早说？赶紧去买衣服啊！钱够不够？
够的妈，就是咳嗽几声，没事。他说没事，我却放不下心。
小伟以前……身体就不算特别好，一到换季就容易感冒咳嗽。这个念头一起，
就再也压不下去。我找出以前给小伟织毛衣剩下的绒线，翻出棒针。买的衣服，
哪有自己织的暖和贴心？一整夜，针线没停。天亮时，一件厚实的灰色毛衣成型了。
我找了个快递盒子，把毛衣仔细叠好放进去，又塞了几盒感冒药。
按照他之前给我的那个公司地址，我填好了快递单。到了快递点，小哥输入地址，
皱起了眉。姐，这地址不对啊，系统里查不到这个区域有这个公司。我的心一沉。
你再仔细看看，是不是输错了？小哥又核对了一遍，摇头：没错，这地址是虚构的，
或者早就拆迁了。根本没这个人，也没这个地方。查无此人。我的手脚冰凉。
小哥看我脸色不对，问：姐，这件还寄吗？寄过去也是被退回，还得收你退回的运费。
我攥紧了手里的快递单。寄。我哑着嗓子说。用最快的，加急。我付了双倍的价钱，
看着小哥把那个注定送不到的包裹收走。也许……也许是他记错了呢？也许，
只是快递系统没更新呢？万一……他真的冷呢？日子一天天过。我每天算着钱过日子，
定期存款的数目越来越小。小伟的胃口似乎也摸清了我的承受能力，
每次要钱都在几百块徘徊。不多，但频繁。足以让我捉襟见肘，却又不至于立刻山穷水尽。
很快，到了小伟真正的生日。农历十月十六。往年，我会提前准备，
给他做一桌子他爱吃的菜，买一个小蛋糕。他总是别扭地说妈，不用这么麻烦，
嘴上嫌弃，身体却很诚实。今年，餐桌空荡荡的。蛋糕也没有。但我还是想做点什么，
为我的小伟。哪怕，只是给那个骗子，送上一份虚假的祝福。我点开微信，给小伟转账。
备注：生日红包。那边几乎是立刻就点了接收，然后发来一条语音。妈！谢谢妈！
我就知道你不会忘了我的生日！爱你哟！语音里，小伟的声音带着笑，很开心的样子。
妈，等我发工资了，一定给你买礼物！给你买好多好多好吃的！妈妈最好！mua！
我听着那一声声妈，一句句甜言蜜语，眼眶发热。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落在手机屏幕上。我点开相册，翻出小伟的照片。还是小时候的，穿着开裆裤，
冲着镜头傻笑。那么小，那么可爱。我的小伟。照片被泪水模糊了，皱皱巴巴的。
我用手背胡乱抹着脸，想把眼泪擦干净，却越擦越多。他还那么年轻，才二十出头，
人生才刚刚开始。他本该有大好前程，有光明未来。可他没了。什么都没了。而我，
对着一个骗子，对着一个声音相似的陌生人，说着生日快乐。可笑吗？可悲吗？也许都有吧。
日子浑浑噩噩地过。我继续给小伟转着小额的钱，继续听着他的甜言蜜语。
王姐又旁敲侧击地劝过我几次，说小区里有人被类似的骗局骗了几万块。我只是笑笑，
含糊过去。我知道那是骗局。我比谁都清楚。可是，我停不下来。就像溺水的人，
抓住一根稻草，明知道没用，也要死死抓住。哪怕那稻草，是毒草。3 骗局败露清晨，
手机突兀地响起，不是闹钟，是微信。小伟发来的，不是文字，是一连串语音，
夹杂着电流的杂音和痛苦的喘息。妈…我…我出车祸了…车祸。这两个字像两把冰锥，
狠狠扎进我的太阳穴。小伟…就是因为车祸…我几乎握不住手机。伤得重不重？在哪里？
妈马上过去！不…不太重，就是腿…腿好像断了…撞我的人跑了…现在在医院，
钱…钱不够…他断断续续地说着，发来几张照片。一张是扭曲变形的电动车，倒在路边。
一张是医院的缴费单。还有一张…血淋淋的腿。是不是真的？我分辨不出。网上什么图没有？
可万一呢？万一这次是真的？万一他真的躺在医院，等着钱救命呢？要多少？我问，
声音发颤。医生说…手术费…至少要六千…妈，我…我疼…六千。我卡里活期加起来，
不过一千出头。妈没那么多活钱，转账也限额…我去银行！你等着！我顾不上换衣服，
抓起钱包和手机就往外冲。外面天冷，风刮在脸上像刀子，我却感觉不到。
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快点，再快点。我的小伟，不能再出事了。哪怕，是假的。
银行里人不多。我冲到柜台，把存折和身份证拍上去。转账！转六千！要快！
柜员是个年轻姑娘，被我的急躁吓了一跳。阿姨，您别急，转账需要本人…是是是，
本人，快点！我语无伦次。姑娘看我脸色煞白，额头冒汗，放缓了语速：阿姨，
您转这么多钱，是做什么用啊？方便说一下吗？最近电信诈骗有点多…我儿子！
我儿子出车祸了！等钱救命！我吼了出来，引得旁边几个人侧目。姑娘一边操作，
一边又问：您儿子在哪家医院？哪个医生？您跟他通过电话或者视频确认了吗？
他…他手机撞坏了，微信联系的！你问那么多干嘛！快给我钱！我只想快点把钱转过去。
姑娘没再说话，低头操作着什么。几分钟后，她抬起头：阿姨，
您这个收款账户…系统提示是风险账户，交易很频繁，而且都是快进快出。您确定…
我确定！那是我儿子！你快点！姑娘抿了抿嘴，拿起柜台下的电话，低声说了几句。
我没听清，只觉得时间过得无比漫长。没多久，一个穿着制服的警察走了过来。
哪位是张桂芳女士？我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警察姓李，看着很年轻，但眼神锐利。
他把我请到旁边的接待室，银行经理也跟了进来。张阿姨，我们接到银行报警，
说您可能遇到了电信诈骗。小李警官开门见山。不是诈骗！是我儿子！他出车祸了！
我激动地反驳，拿出手机想给他看聊天记录。阿姨，您先冷静。小李警官示意我坐下，
您说的这个微信账号，我们查过了，关联的银行卡在短时间内有大量资金流入流出，
收款地遍布全国，是典型的诈骗团伙洗钱账户。不可能！他是我儿子小伟！
您儿子…不是三年前已经…小李警官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不忍。
我知道他想说什么。我知道小伟回不来了。可我抓着手机，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他没死！他还活着！他只是手机坏了！他需要钱！你们不能抓他！他是我儿子啊！
我语无伦次地哭喊，死死攥着手机，生怕他们抢走。那个微信，是我和小伟唯一的联系了。
哪怕是假的，我也不能失去。小李警官和银行经理对视一眼，没再强硬。阿姨，
我们理解您的心情，但这是个骗局。他们利用了您的…他的话没说完，我的手机突然响了。
是小伟打来的视频电话。我像是被烫到一样，手忙脚乱地点了接通。屏幕亮起，
出现的却不是我日思夜想的那张脸。是一个陌生的年轻人，十八九岁，染着黄毛，叼着烟，
背景似乎是个网吧，嘈杂混乱。他一脸不耐烦，对着镜头吼：搞什么呢？钱呢？
怎么还没到账？磨磨蹭蹭的，是不是不想给了？老糊涂！老糊涂…他骂我老糊涂。
不是关心，不是焦急，是催债的烦躁和鄙夷。我愣住了，举着手机，
浑身的血液好像都凝固了。银行经理和小李警官也看到了屏幕里的景象，脸色变得凝重。
眼泪汹涌而出，不是因为被骂，而是因为最后的幻想，被这声老糊涂彻底砸碎。
我对着屏幕，对着那个陌生的、恶狠狠的年轻人，放声大哭。
小伟…我的小伟…他左耳后面有一颗小小的红色胎记…你告诉我，你有吗？你根本没有！
你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啊…我儿子走了三年了，
我就想听他再喊我一声妈…我太想听人喊我妈了…呜呜呜…
我的哭声回荡在小小的接待室里，绝望又凄厉。小李警官轻轻拍着我的背，无声安慰。
视频那头，叼着烟的黄毛小子愣住了。他脸上的不耐烦和凶狠，一点点褪去，
换上了一种茫然和错愕。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左耳后侧，那里光溜溜的，什么都没有。
网吧嘈杂的背景音似乎也小了下去，或者说，是他听不见了。
他看着屏幕里哭得撕心裂肺的我，嘴巴张了张，烟从嘴角掉下来，落在他满是油污的键盘上，
烫出一个小黑点。他没去管。接待室里只剩下我的哭声和小李警官低声的劝慰。
时间仿佛静止了。过了很久，久到我几乎哭到脱力。视频那头，
传来一声压抑的、带着哽咽的抽泣。然后，是那个年轻骗子沙哑到几乎变调的声音。
阿姨…他顿了顿，艰难地吐出三个字。对不起。4 母子重逢视频断了。
接待室里只剩下我空洞的哭声。小李警官递给我纸巾，银行经理倒了杯温水。阿姨，您看，
这就是个骗局。小李警官的声音很轻。我没接话，只是捏着手机，屏幕已经黑了下去。
那个黄毛小子，那个骂我老糊涂的骗子，最后那声哽咽的对不起，像根刺，
扎在那里，不上不下。是鳄鱼的眼泪，还是……我不敢想。警察做了笔录，
银行冻结了我准备转出的钱。他们护送我回家，叮嘱我不要再相信任何陌生人的信息，
有事立刻报警。我木然地点头，道谢，关上门。屋子里，冷得像冰窖。墙上小伟的照片，
依旧笑着。我走到照片前，伸手想摸摸他的脸，指尖却停在半空。小伟，
妈是不是……做错了？照片不会回答。接下来的三天，死寂。那个微信头像再没亮起。
没有早安晚安，没有嘘寒问暖，没有催话费，催饭钱，催手术费。世界干净了，也空了。
我像个提线木偶，吃饭，睡觉，对着墙壁发呆。心里那个洞，黑漆漆的，灌满了冷风。
骗子走了，带着那七分像的妈，一起消失了。也好。我对自己说。早该这样了。
第三天下午，门铃响了。我心头一跳，走到门后，透过猫眼往外看。
是个穿着蓝色制服的外卖员，手里捧着一个巨大的蛋糕盒子。谁送的？我没点过蛋糕。
我迟疑着打开门。张桂芳女士是吗？您的蛋糕。我没订。是一位陈先生订的，
说是给您的惊喜，全城最贵那款。外卖员笑嘻嘻地说，地址电话都对。陈先生？
我不认识。我接过那个沉甸甸的盒子，关上门。客厅里，蛋糕盒被打开。精致的奶油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