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梦中斩天道

昆仑山北麓冰川裂隙里，陆沉的登山镐第三次从冰层滑脱。

"小心！

"张教授扯住他背包带的手暴起青筋。

挂在冰壁上的探照灯晃动着，在幽蓝冰层上映出十七道扭曲人影——本该只有他们考古队十二人。

陆沉后颈的汗瞬间结成冰碴。

他分明记得三天前开动员会时，教授展示的1948年德国探险队照片：十二具挂着冰霜的尸体跪在冰塔林前，摆出朝拜青铜器的姿势。

此刻那些本该封存在历史档案里的死魂灵，正透过三百米厚的冰川凝视着他们。

"喀嚓。

"冰芯样本突然传来瓷器开裂声。

陆沉低头看去，手中西周青铜觚的饕餮纹正在蠕动。

三小时前刚从祭坛挖出的器物，兽目位置赫然凝结着新鲜血珠。

"扔了它！

"张教授突然厉喝。

老人布满冻疮的手掌按在青铜觚口沿，指缝竟渗出靛蓝色液体，"这是..."冰川深处传来某种巨型生物的心跳声。

陆沉在飞机轰鸣中惊醒时，指尖还残留着青铜器特有的冷腻触感。

经济舱昏黄的阅读灯下，他盯着掌心怔忡——那道在昆仑山被冰碴划破的伤口，此刻正泛着青铜器锈迹般的幽光。

舷窗外掠过一只燃烧的鸟。

"同学，需要饮料吗？

"空乘甜美的声音突然扭曲。

陆沉眼睁睁看着她的瞳孔分裂成复眼，脖颈鳞片如快门般开合，端着橙汁的手掌伸出昆虫节肢。

机舱开始融化。

当那只翼展遮天的三足金乌撞碎波音737的穹顶时，陆沉发现自己站在青铜祭坛上。

九根刻满星图的盘龙柱环绕西周，每根柱顶都钉着一具正在风化的仙人遗骸。

"汝乃第七劫子。

"祭坛中央的剑痕突然涌出岩浆，在空中凝结成上古篆文。

陆沉倒退半步，后腰撞上冰凉器物——正是那尊在西周祭坛出土的青铜觚，此刻它正吞吐着暗红色雾气。

金乌的第三只爪勾起他的锁骨："天道赐汝..."剧痛让陆沉本能地握住觚口。

饕餮纹路突然活过来，顺着掌心伤口钻进血脉。

某种沉睡千年的记忆在血管里苏醒，他听见自己用不属于任何己知语种念诵："荧惑守心，太乙东临。

"青铜觚炸裂成三千枚带火的星子。

陆沉握住其中一颗灼热的碎片，突然看清金乌胸口跳动的命门——那里嵌着半块龟甲，正是他在飞机上翻阅的甲骨文拓片内容。

当燃烧的碎片贯穿金乌心脏时，整个梦境开始坍缩。

陆沉在最后一刻扯下那枚刻着"昜"字的龟甲，金乌坠落的哀鸣化作漫天火雨，将他的视网膜灼烧出奇异的纹路。

"陆沉！

"古籍修复室的日光灯管在头顶炸裂。

他猛地从工作台弹起，发现手中攥着半块吃剩的压缩饼干——那是三天前在昆仑山营地没来得及拆封的补给。

墙上的电子钟显示22:47，修复室却笼罩在正午阳光下。

陆沉颤抖着摸向锁骨，那里赫然残留着暗金色灼痕。

当他试图回忆空乘变异的脸，却发现记忆正在被某种力量抹除。

"你看到了。

"背后传来张教授的声音。

老人手中的战国错金弩正在分解重组，齿轮咬合声里，弩机化作青铜罗盘。

陆沉这才注意到，教授白大褂下露出半截黧黑皮肤——那分明是他们在冰川祭坛发现的青铜人俑材质。

"从你触碰青铜觚开始，现实与梦境的时差就固定在十二时辰。

"罗盘指针突然指向陆沉眉心，篆文组成的密码流在空中闪烁，"现在告诉我，你在梦里杀了什么？

"陆沉张开手掌。

"昜"字龟甲早己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道发光的铭文。

当铭文投影到《两周金文辞大系》书页时，所有青铜器拓片都开始渗血。

窗外传来重物坠地声。

两人冲到走廊，看见那尊本该锁在博物馆库房的西周青铜觚立在草坪中央，觚身饕餮纹裂开猩红的眼，正源源不断吐出粘稠的黑色液体。

张教授突然按住陆沉的眼睑："别看！

那是..."他的话被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切断。

陆沉透过指缝看到此生最诡异的画面：青铜觚中伸出的章鱼触须上布满甲骨文吸盘，每个吸盘都在播放不同时空的毁灭场景——玛雅祭司捧着水晶头骨自焚、亚特兰蒂斯能量塔爆炸、赛博修士的机械飞升者被数据洪流吞噬..."第七次了。

"教授的声音混入某种青铜器震颤的共鸣，"从良渚玉琮到三星堆金杖，每次文明发展到临界点，天道就会..."草坪突然塌陷。

陆沉在坠落瞬间激活了掌心的铭文，金乌之火顺着血管奔涌，竟在虚空烧出焦黑的甬道。

当他抓住教授衣领时，发现老人后颈浮现出与青铜觚相同的饕餮纹。

"记住，葬仙台有三十六阶..."教授突然推开他，任由黑色液体吞没自己的身体，"去找那批楚简..."陆沉重重摔在古籍修复室地板上。

手机显示时间倒退回三小时前，锁屏照片是考古队出发前的合影——站在他左侧的学姐脖颈上，戴着与梦境里青衣女子相同的玉坠。

书架轰然倒塌。

那卷他们从昆仑山带回的西周青铜简自动展开，鸟虫篆文在月光下重组拼凑，最后凝固成一行血字："甲戌年庚午月丙寅日，第七劫子陆沉，弑金乌于荧惑冲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