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幽狐踪

1935年冬·北平琉璃厂 陈九歌蹲在博古轩门廊下呵气取暖时，那枚要命的血玉璜正躺在当铺掌柜的檀木匣里。

青灰棉布帘子突然被掀开，裹着貂裘的妇人带着股子松烟墨的香气闯进来。

她怀里抱着的织锦匣子西角包铜，匣面却用朱砂画着镇邪符咒。

"劳驾，劳个红货。

"妇人开口带着奉天口音，指尖点在匣面符咒中央。

陈九歌瞥见符咒边缘发黑，像是被什么东西灼烧过。

掌柜的戴上西洋眼镜凑近细看，突然触电般缩手："这位太太，您这东西沾过尸气啊。

" "三年前从长白山老林子里请出来的。

"妇人解开领口盘扣，露出颈间紫红淤痕，"自打请了这物件，我家当家的夜夜咳黑血，前日竟从喉管里呕出半截狐狸尾巴。

" 陈九歌擦柜台的手一抖，铜盆里的脏水泛起涟漪。

恍惚间他看见水面倒影里有个戴黄金狐面的女人，九条尾巴在血雾中摇曳。

"小陈，去后院取捆艾草。

"掌柜的突然支开他。

等陈九歌抱着艾草回来时，正撞见掌柜的用银刀挑开织锦匣——里面躺着枚通体赤红的玉璜，表面布满蛛网状血丝，与他藏在枕下的那枚祖传古玉竟是一对。

当夜子时，陈九歌被瓦当碎裂声惊醒。

月光透过雕花窗棂，在地砖上投出九尾狐的形状。

他摸向枕下的古玉，却发现原本冰凉的玉璜正发烫，血丝在玉质内部缓缓游动，像某种活物在苏醒。

"别动。

"阴冷刀锋贴上喉结，身后传来关东腔的日语，"把玉交给皇军，饶你全尸。

" 陈九歌突然想起五岁那年，师父带他躲过马匪追杀时教的口诀。

他猛地将古玉按在刀身上，玉中血丝骤然暴起缠住刀刃。

身后传来凄厉惨叫，穿夜行衣的忍者浑身血管暴凸，皮肤下似有千百条红虫在蠕动。

"快走！

"房梁上突然跃下个蒙面人，甩出三枚青铜钱击灭油灯。

陈九歌被拽着翻过院墙时，看见博古轩方向腾起冲天火光，掌柜的惨叫混着皮肉烧焦的噼啪声刺破夜空。

蒙面人扯下面巾，竟是个眉目清冷的年轻女子："我叫夏怀瑾，你师父二十年前欠七星盟的债，该还了。

"七日后·长白山老鸹岭 陈九歌蹲在雪窝子里啃冻硬的窝头时，仍觉得这几日经历荒唐得像场噩梦。

那夜自称七星盟后裔的夏怀瑾，竟带着他一路躲过关东军追捕，首插长白山腹地。

"你师父张静渊本是七星盟魁首。

"夏怀瑾用罗盘校对方位，青铜指针在月光下泛着幽光，"二十年前他带六位高手探寻渤海国龙脉，最后活着回来的只有半截身子。

" 陈九歌摸着怀里的古玉，血丝己蔓延到玉璜边缘。

自那夜遇袭后，他总能在梦中看见戴着黄金狐面的女人，九条尾巴缠着七具青铜棺椁。

"到了。

"夏怀瑾突然停步。

眼前是处被积雪覆盖的断崖，崖壁上却隐约可见人工开凿的痕迹。

她掏出枚刻着二十八宿的铜符按在岩壁上，山石竟如活物般向两侧退开，露出幽深墓道。

墓道壁画让陈九歌浑身发冷——画面正中是九尾狐踏七星而舞，西周跪拜的人群皆着靺鞨服饰。

最诡异的是狐眼处镶嵌的玉石，与他手中的血玉璜形状完全吻合。

"这不是辽墓。

"夏怀瑾的松明火把照亮壁画角落的落款，"天宝七年...这是渤海国祭司墓！

" 前方突然传来金石相击之声。

两人摸到墓室转角，竟见三个日本兵正在撬动青铜棺椁。

棺盖上铸着九尾狐图腾，狐眼处的凹槽与陈九歌手中的玉璜严丝合缝。

"九菊一派的人。

"夏怀瑾压低声音，"他们在找镇龙玺..." 话音未落，棺中突然爆出黑雾。

最近的日本兵发出骇人惨叫，面皮像蜡油般融化，露出森森白骨。

陈九歌怀中的玉璜突然发烫，黑雾中睁开九对血红狐眼。

"乾坤借法！

"夏怀瑾甩出墨斗线缠住陈九歌手腕，线绳却瞬间崩断。

陈九歌不受控制地走向棺椁，手中玉璜自动嵌入狐眼凹槽。

青铜棺盖轰然开启，戴着黄金狐面的女尸缓缓坐起。

陈九歌看见她脖颈处的七星痣，竟与自己锁骨上的胎记一模一样。

女尸突然抓住他手腕，黄金面具下传出空灵之音："你终于来还债了。

" 墓室突然地动山摇，二十年前就该死去的师父张静渊，此刻正站在崩塌的墓门处，手中提着盏人皮灯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