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手吧！我最爱的人

CT室门框上方的红色警示灯明明灭灭，像被揉碎在消毒水里的晚霞。

苏夏攥着化验单的手指关节发白，纸页边沿被汗渍洇出波浪形的褶皱。

"急性髓系白血病，M5型。

"三个小时前主任医师的叹息还黏在耳膜上，"骨髓移植成功率不到40%，就算找到配型，后期抗排异治疗每年也要三十万起步。

"走廊尽头的自动贩售机发出沉闷嗡鸣，易拉罐滚落的声音惊得她浑身一颤。

手机在掌心震动，顾泽言发来的消息在锁屏上亮起：今晚实验室要调试新的射电望远镜，给你带了栗子蛋糕放在冰箱第二层泪水突然砸在屏幕上，把"栗子蛋糕"西个字晕染成模糊的光斑。

苏夏用袖口狠狠抹了把眼睛，深秋的梧桐叶正一片片撞在走廊玻璃上，像无数折断的蝴蝶翅膀。

"苏小姐？

"护士推着药品车停在身旁，"3号床的化疗泵需要家属签字。

"她望着护士胸牌上反光的金属条，突然想起昨天在肿瘤科走廊看到的场景。

西十多岁的男人蹲在安全通道里撕缴费单，纸屑雪花般落在他磨破的皮鞋面上。

那些被化疗折磨得脱相的苍白面孔，那些深夜压抑的呜咽，此刻都化作细密的蛛网缠住她的喉咙。

"我没有家属。

"苏夏听见自己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麻烦您...把镇痛泵撤了吧。

"拐角处传来轮椅碾过地胶的声响，她仓皇转身，发梢扫过墙上的《造血干细胞捐献倡议书》。

宣传画上天真微笑的小女孩举着彩虹风车，鲜红的"生命接力"西个字刺得视网膜发疼。

手机再次震动，这次是视频邀请。

顾泽言实验室的金属台面在镜头里泛着冷光，他鼻梁上还架着观测数据用的护目镜："怎么眼睛这么红？

又盯着电脑改论文了？

""是隐形眼镜..."苏夏把镜头转向窗外翻滚的积雨云，"泽言，如果...我是说如果，我突然要去很远的地方...""那我就把FAST望远镜的参数重新校准。

"青年修长的手指正在调试光谱仪，腕骨凸起的弧度让她想起上个月生日时，他跪在出租屋地板组装天文望远镜的模样，"毕竟某人说过，要和我一起找到仙女座星云里最亮的那颗变星。

"心电监护仪的警报声突然刺破走廊寂静，苏夏看着护士站狂奔而去的白大褂们，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那些关于基因测序的学术会议邀请函还躺在邮箱里，他们计划要去的青海暗夜星空保护区正在申报世界遗产，而此刻她的骨髓穿刺伤口在毛衣下隐隐作痛，像是有星尘在血管里爆炸。

"泽言，"她轻声打断正在讲解新型射电接收器原理的恋人，"我突然想吃东校门那家关东煮。

""现在？

"顾泽言诧异地看了眼实验室挂钟，电子数字显示着22:47，"你胃不好，这个点...""突然很想吃萝卜和竹轮卷。

"苏夏望着玻璃窗上自己的倒影，化疗让她的发际线己经开始后移，"要加很多很多七味粉。

"当顾泽言无奈地抓起外套时，她迅速截屏保存了他皱眉的瞬间。

视频挂断前的最后一帧，是他转身时白大褂衣角扬起的弧度，像极了五年前在图书馆初遇时，那个把她撞散论文资料的少年匆忙道歉的背影。

CT室的门终于打开，苏夏将诊断书叠成小小的方块塞进钱包夹层。

起身时一阵眩晕袭来，她扶住墙壁，摸到不知哪个孩子用蜡笔画在墙上的歪扭太阳。

口袋里的止吐药硌着大腿，而窗外开始下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