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岳凝光

第一幕 春宴惊鸿暮春三月的曲江池畔，杏花烟雨迷蒙如纱。

崔明微倚在紫云楼朱漆栏杆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那卷《水经注》。

楼下新科进士们的锦袍在细雨中泛着粼粼波光，她却独独望见柳荫下那道青衫身影。”

小娘子快看!”侍女阿萝忽然扯住她的披帛，"那位郎君好生古怪，竟在曲江宴上画堤防图。

"明微顺着望去，但见那人头戴素纱幞头，月白圆领袍虽己洗得发旧，腰间蹀躞带却悬着枚青玉算筹。

炭笔在麻纸上簌簌游走，勾勒出的正是去岁秋汛后新修的分洪渠。”

工部李侍郎的门生?”她轻蹙眉头，想起父亲前日忧心忡忡提及的黄河汛情。

忽然一阵疾风掠过，画纸如白蝶纷飞，其中一张正巧飘上她所在的二楼轩窗。

"王慎!你也配谈治水?”楼下突然传来杯盏碎裂声。

紫袍青年抬脚踏住散落的图纸，锦靴碾过墨迹未干的堤防标记，"不过是个明经科出身的寒门子...”"《水经注》有云:砥柱山临河若柱，禹凿为三。”

清泠泠的女声自高处落下，惊得柳絮都凝在半空。

众人抬头，见十二幅泥金屏风后转出个绯衣少女，臂间杏子红轻容纱帔子随风扬起，露出腰间蹀躞七事上悬着的金鱼符。

裴彦卿仰首望去，春日暖阳给楼阁勾了道金边，少女逆光而立的身影宛如敦煌壁画上的飞天。

她拾起飘落栏边的图纸，纤指轻点伊水标注处:"王公子可知这龙门堰的鱼嘴’分水法，正是借鉴李冰父子的都江堰?”第二幕 妆匣玄机夜雨敲窗，烛火在铜镜上投下摇曳的光斑。

崔明微对镜卸下鬓边金步摇时，镜面突然泛起涟漪。

昨夜那个青衫书生的身影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个执卷夜读的少女-一正是她自及笄礼后常在梦中见到的古装女子。

"你是谁?"明微指尖触及冰凉的镜面。

镜中少女蓦然抬首，手中《河防考》哗啦落地。

两人隔着千年时光对望，铜镜突然映出双重影像:现代实验室的荧光灯与唐代烛台的光晕交织，案几上的《水经注》与妆奁中的河图洛书重叠。

"崔...崔明月?”明微念出镜中妆奁上镌刻的小篆。

那少女惊得倒退半步，螺子黛在宣纸上拖出长长的墨迹，正是汴州段的黄河水道图。”

此处河床高于城池三丈有余。”

明微蘸着残茶在实验记录本上勾画，"若采用束水攻沙之法...”话音未落，铜镜剧烈震颤，映出明月苍白的脸:"三日前，汜水关...决堤了。”

雨声渐急，明微抓过平板调出卫星地图。

代表洪水的红色区域正与明月颤抖的笔迹重合，而那个青衫书生标注的砥柱山险滩处，赫然闪烁着异常的地磁信号。

第三幕 金鱼符契里，随父亲奔赴汴州灾区。

雨帘中传来民夫低沉的号子，却夹杂着诡异的金属碰撞声。

她掀开车帘缝隙，见夯土民夫们正将某种青灰色的矿砂掺入糯米浆。

"停!”她攥住工部侍郎崔琰的衣袖，"父亲，这砂浆配比不对。”

崔琰冒雨跃下马车，火把照亮他骤然阴沉的脸。

本该用三年陈糯的浆液泛着新米的惨白，夯土层中闪烁的竟是辽东铁矿特有的青芒。

更骇人的是账簿上"石蜜千斤”的条目一-这正是明月镜中所示的异常支出!"裴录事!"崔琰突然朝雨中喊道。

青衫书生自堤坝转出，袍角沾满泥泞，手中却稳稳托着个青铜罗盘。

明微呼吸一滞，这分明是昨日镜中明月正在研究的司南仪。

"下官查验过陈留仓的糯米。”

裴彦卿嗓音沙哑，”实际存粮不足账册三成。”

他展开的河防图上，朱砂标记的险段竟与明微昨夜所绘完全重合。

惊雷炸响，崔明微顾不得避嫌，掀开车帘递出金鱼符:"用这个调备用石灰!"裴彦卿触到她冰凉的指尖，忽然想起七岁那年的黄河决堤。

娘亲把他绑在门板上时，掌心也是这样刺骨的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