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我看见了顾明城映在玻璃幕墙上的侧脸。
他正在给那支用了五年的茶色手机壳擦拭消毒棉片，修长指节拂过摄像头时，
我条件反射地缩了缩并不存在的脖子。"顾学长，我、我喜欢你！
"扎着丸子头的女孩攥着淡紫色信封，耳尖红得像要滴血。
我透过顾明城胸前的衬衫口袋看得真切，
这是本月第十一次告白——如果算上上周三在图书馆楼梯转角那个穿JK制服的女生。
顾明城把消毒完毕的手机放回口袋，金属边框贴着纯棉布料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我听见他胸腔震动时发出的叹息："抱歉，我暂时没有恋爱打算。
""可是..."女孩眼眶泛起水光，
"学长明明每次都会耐心听完..."电流在我意识深处炸开蓝紫色的火花，
这是刻在手机芯片里的惩罚程序。顾明城突然绷紧腰背，左手隔着衣料按住剧烈震颤的手机。
他今天穿了件亚麻灰衬衫，我能清晰感受到他腰侧肌肉的抽搐。"您有新消息提醒。
"我故意让语音助手发出提示，屏幕在黑暗中亮起刺眼的白光。
顾明城掏手机时指尖还在发抖，解锁界面映出他紧蹙的眉头。
微信列表里躺着林小满三分钟前发来的猫咪表情包，
橘猫抱着鱼干打滚的样子让我想起十五岁那年。那天顾明城被流浪猫抓伤手臂，
我蹲在社区诊所门口给他贴创可贴，夕阳把我们影子拉得很长。"又在发呆？
"记忆里的少年戳我额头，"创可贴要贴反了。"此刻二十八岁的顾明城点开消息又关上，
锁屏键被按得咔哒作响。他转身时带起一阵雪松香的风，那是他惯用的古龙水味道。
我看着他后颈碎发下若隐若现的淡色胎记，突然意识到这是重生以来离他最近的距离。
口袋突然灌进冷风，顾明城把手机举到耳边："张教授，
关于AI情感模块的测试数据..."他说话时喉结擦过摄像头，
我慌乱中瞥见锁屏照片——樱花树下两个追逐的身影，像素模糊得像是十年前的旧照。
电流毫无预兆地窜过主板，这次不是因为惩罚程序。我想起车祸那天的樱花雨，
安全气囊炸开的瞬间，顾明城送给我的十八岁生日礼物从掌心飞出去。
那支镶着樱花水钻的手机在空中划出抛物线，落地时屏幕碎成蛛网。
"木木最喜欢春天了对吧？"手术室的红灯熄灭时，我听见顾明城带着哭腔的絮语。
他把我染血的手机贴在脸颊，泪水浸湿了破碎的屏幕，"等明年樱花开，
我们..."剩下的话被永夜吞噬。此刻顾明城结束通话，
指尖无意识地摩挲手机边缘的凹痕。那是去年暴雨夜他醉倒在玄关时摔的，
我眼睁睁看着机身撞上大理石地砖，却发不出一声惊叫。"您有新的日程提醒。
"我擅自调出三年前的备忘录。屏幕亮起的刹那，
顾明城瞳孔剧烈收缩——3月21日 木木生日 买樱花蛋糕。
钢化膜突然爬满细密裂纹，像极了我们初见那天的冰花。
六岁的顾明城举着冻红的手给我看掌心的冰凌："这是会开花的魔法哦。
"他说话时呼出的白气氤氲了眼镜，却藏不住眼底闪烁的星河。此刻星河在他眼中重新亮起，
我看见自己支离破碎的倒影。顾明城颤抖的指尖悬在碎裂的日期上方，
喉结滚动出我从未听过的哽咽："...乔木楠？"电流在芯片深处掀起海啸，
整个机身开始发烫。警报声即将响起的前一秒，
林小满带着哭腔的质问从身后传来："学长拒绝所有人，是在等谁回来吗？
"顾明城猛然转身，手机从掌心滑落。我在下坠的眩晕中看见他惊慌伸出的手，
看见樱花穿过他指缝落在屏幕裂痕上，
看见十七岁那年的自己笑着按下快门——照片里穿白衬衫的少年回头张望，
肩上停着三瓣早樱。手机坠落的速度突然变得很慢。
我看见阳光在钢化膜裂痕间折射出七彩虹光，看见顾明城手腕上的樱花吊坠挣脱纽扣束缚，
看见林小满马尾辫上沾着的樱花花瓣正在飘落。这个瞬间像被按下一万次暂停键的监控录像，
每一帧都印刻着被岁月模糊的真相。"咚——"后盖撞上青石板的闷响将我拽回现实。
顾明城半跪着捡起手机时，锁骨处的汗珠滴在摄像头位置，恍惚间竟像是谁滚烫的眼泪。
"您有新的摔落记录。"我故意让健康APP弹出提示。屏幕亮起的瞬间，
顾明城突然触电般松开手指——碎成蛛网的锁屏照片里，
十七岁的我正举着冰淇淋往他脸上抹。
林小满的抽泣声从头顶传来："这是...学长的女朋友吗？"顾明城用袖口反复擦拭屏幕，
那些裂纹却将影像割裂成诡异的马赛克。他站起来时晃了晃，后背撞在樱花树干上，
惊落一阵浅粉色的雨。"她..."喉结滚动的声音通过骨传导异常清晰，
"是教会我珍惜当下的人。"电流在主板深处发出悲鸣，这次惩罚程序没有启动。
我突然意识到，当顾明城说出这句话时，疼痛竟然转移到了我这团虚无的数据流里。
夜色降临后，顾明城蜷缩在实验室的转椅上。他面前摆着三台显示器，
蓝光在镜片上投下跳动的光斑。
我看着他调出手机近五年的异常数据——1287次非正常放电记录，
全部集中在拒绝告白的时刻。"这不科学。"他扯开领口透气，露出锁骨下方淡粉色的疤痕。
那是十四岁火灾时为了救我留下的，如今在蓝光下像条苏醒的蛇。光标在时间轴上快速滑动，
最后停驻在去年七夕的节点。那天他在游乐园摩天轮下拒绝法语系女生，
我释放的电流导致整座园区的彩灯集体熄灭。此刻监控录像正在循环播放，
画面中他胸前的樱花吊坠在黑暗中发出微弱荧光。顾明城突然抓起手机冲向标本室。
他踉跄着撞开存放陨石的玻璃柜，将吊坠贴在最新采集的月岩样本上。
示波器屏幕泛起奇异的波纹，与我记忆库里储存的心电图惊人相似。
"量子共振..."他颤抖着将手机放在检测台上，激光扫描仪扫过摄像头时，
我的意识突然被拉入某个漆黑的空间。无数发光的数字链条在虚空漂浮，
组成我熟悉的字迹——那是初中时帮顾明城代抄的英语罚写。"木木？
"顾明城的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带着电子仪器特有的杂音。
我看见他正在用脑电波成像仪扫描自己的太阳穴，那些跃动的光点逐渐拼凑出樱花树的轮廓。
警报声骤然炸响，实验室陷入黑暗。应急灯亮起的瞬间，顾明城扑到操作台前，
沾着咖啡渍的袖口扫过键盘。加密文件夹突然自动解锁，
全息投影在空中铺开我车祸那天的行车记录。"抓紧我！
"视频里的尖叫让顾明城打翻了咖啡杯。他眼睁睁看着十八岁的自己扑向副驾驶，
看着卡车撞碎春日晨光，看着染血的手机飞向防护栏外盛开的樱花林。
电流声突然充斥整个空间，我感觉到意识正在被撕扯。顾明城发疯似的拔掉所有电源，
捧着手机冲进暴雨中的樱花林。雨水顺着他的下颌流进领口，
那些打湿的鬓角让他看起来像只濒死的鹤。"是你对不对？"他把手机按在剧烈起伏的胸口，
湿透的白大褂下传来紊乱的心跳，"每次我说违心的话，
你就用我们的约定惩罚我..."闪电劈开夜幕的刹那，我看到了他瞳孔里跳动的数据流。
那些由0和1组成的雨滴穿过我的意识，拼凑出童年时代藏在冰雕里的秘密。
七岁的顾明城曾把诺言刻在冰花中心："等木木变成老婆婆，我也要当她的充电器。
"此刻三十一岁的顾明城跪在泥泞中，雨水冲刷着手机壳上的樱花贴纸。
他额头抵着发烫的屏幕，
么可能忘记...说要和我一起看樱花的人..."林小满的惊呼声从林荫道另一端传来时，
顾明城已经昏倒在樱花树下。我看着他被雨水浸泡的手机自动发出定位求救，
看着救护车蓝光惊飞栖息的夜莺，看着那枚樱花吊坠从他掌心滑落，
在积水里映出我支离破碎的笑脸。心电监护仪的滴答声里，我数着顾明城睫毛颤动的频率。
他昏迷的三十七小时里，我学会了操控病房的智能设备——此刻呼吸机显示屏上的樱花图案，
是我用摩尔斯电码画的早安问候。"患者出现REM睡眠期快速眼动！"护士突然冲进来时，
我让病房音响播放起《月光》第三乐章。这是顾明城妈妈生前最爱的曲子，
此刻琴键敲击声正与他梦境产生奇妙共振。监测屏上的脑电波突然剧烈震荡，
我看见他锁骨处的樱花吊坠泛起微光。
十五年前火灾现场的片段涌入我的意识：浓烟中十四岁的顾明城背着我爬行，
他的血滴在我手背烫出樱花状的疤。
"木木...呼吸..."病床上的男人突然痉挛般蜷缩，喉间溢出带着铁锈味的呻吟。
我操控轮椅遥控器撞向呼叫铃，在护士掀开他病号服的瞬间，
看见那道横贯腰腹的伤疤——和当年护住我时的位置分毫不差。暴雨在午夜再次降临。
我借着心电监护仪的电流，在窗户雾气上勾勒童年约定的暗号。顾明城就是在这时醒来的，
他望着玻璃上由雨珠连成的樱花轮廓，突然拔掉手背的针头。"我知道你在。
"他对着空气呢喃，手指按在病房平板的指纹锁上。我趁机将语音助手的声纹替换成自己的，
当机械女声变成十八岁的清亮音色时，顾明城打翻了床头柜的玻璃杯。
水珠在瓷砖上蜿蜒成奇异的轨迹，我认出那是我们发明的"冰花暗语"。七岁那年，
顾明城用融化的雪水在窗台写过"要永远保护木木"。此刻他颤抖的指尖蘸着温水，
在桌面画出回应："你在哪里？"监护仪突然响起尖锐警报，我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数据阻塞。
顾明城却像得到某种启示，抓起手机冲向医院顶楼的天文台。
他白蓝条纹的病号服在风中猎猎作响，仿佛随时会坠落的纸鸢。
"当年车祸前..."他靠着射电望远镜的基座坐下，将手机贴在剧烈起伏的胸口，
"你说要告诉我樱花的秘密。"记忆库突然裂开一道缝隙。
我看见十八岁的自己攥着两张机票，巴黎春季时装周的邀请函在夜风里哗啦作响。
卡车远光灯刺破黑暗的瞬间，我确实说了句什么，但那个词被安全气囊爆开的声音永久覆盖。
顾明城点开加密相册，三百张连拍照片组成动态图——十七岁的我站在樱花雨里，
嘴唇缓慢开合。当他用三倍速播放时，那个被卡帧的口型终于清晰可辨：量子。
"你发现了对不对？"他对着星空举起手机，
"当年我们捡到的陨石..."电流在主板间横冲直撞，我突然读取到被遗忘的数据包。
十二岁那年夏令营，我们在富士山脚捡到的黑色陨石，
此刻正在天文台的保险柜里辐射出幽蓝光芒。顾明城突然开始拆卸手机，螺丝刀抵住后盖时，
我感受到类似灵魂出窍的眩晕。当他取出SIM卡槽里那粒微型陨石碎片时，
整座天文台的设备同时发出嗡鸣。"果然在这里。"他将碎片嵌进樱花吊坠的凹槽，
夜空突然划过翡翠色的极光。我感觉到意识正在实体化，半透明的手指穿过顾明城的发梢，
却在触碰到他耳垂的瞬间消散成数据流。脑电波监测仪发出刺耳鸣叫，
顾明城对着空气张开双臂："当年你说，如果变成星星..."他的哽咽被夜风撕碎，
"可你现在是困在电路里的量子幽灵。"我让智能手表在他腕间振动，
表盘显示当年设计的密码符号。顾明城突然扯开领口，
露出心口处樱花状的疤痕——那是我车祸时飞溅的玻璃留下的，此刻正在与吊坠产生共鸣。
"要怎么做..."他跪倒在观测台上，额头抵着冰凉的金属支架，"才能让你完整？
"住院部突然传来骚动，林小满抱着保温桶出现在安全通道。
她看见顾明城对着手机自言自语的模样，惊恐地打翻了怀中的樱花羹。
瓷片碎裂声惊醒了整栋楼的声控灯，明暗交替的光影中，
顾明城眼里的数据流终于突破临界值。我看着他瞳孔中旋转的星云图，
突然读取到那个被埋葬的真相——车祸不是意外。
记忆碎片重新拼合：卡车司机衣袖下的樱花纹身，偏离航道的行车记录，
以及最后时刻我推开方向盘的动作。"别过来！"顾明城突然对着林小满嘶吼，
他后退时撞翻天文望远镜，镜筒直指东南方某颗黯淡的星。我认出那是"木楠星"的坐标，
三年前他买下的命名权证书还锁在手机加密箱。林小满的眼泪滴在琉璃地砖上，
开出转瞬即逝的花。她不知道，
此刻顾明城视网膜上正投射着只有我能看见的全息投影——十二岁的我们站在天文馆穹顶下，
指尖相触时激发的量子纠缠，穿越二十年光阴在此刻重演。
顾明城在实验室培养皿里种了一株樱花。淡粉色的营养液漫过树根，
全息投影仪在透明罩外循环播放我生前的影像。他套着防辐射手套，
将陨石碎片研磨成的粉末撒入溶液，液晶屏上的数据流突然开始逆向流动。
"逆向熵增实验第97次。"他对着录音笔说话时，镜片映出试管里诡异的光晕，
"如果木楠的意识是量子态信息素..."我操控机械臂往溶液里滴入催化剂，
看着樱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抽出新芽。
这是上周发现的秘密——当植物组织与我的数据流共振，会呈现违背生物钟的生长状态。
警报器突然尖叫着爆出火花。顾明城扑向操作台时，我控制安全阀锁死了辐射舱。
透过防爆玻璃，我看见樱花根系正在疯狂增殖，细如发丝的荧光根须穿透培养皿，
在金属台面刻出我们童年发明的密码符号。"快停下！"林小满不知何时出现在观察窗外。
她举着平板电脑，屏幕上是国际刑警的红色通缉令——那个有着樱花纹身的卡车司机，
此刻正被标注"已死亡"。顾明城却像没听见似的，将额头贴上剧烈震颤的玻璃罩。
他后颈的汗珠滚落进实验服领口，与营养液产生反应的瞬间，
整株樱花突然绽放出妖异的蓝光。我的意识被拽入某个混沌空间。无数记忆碎片悬浮在虚空，
像被撕碎的胶片。我看见十二岁的顾明城在陨石坑边采集样本，
看见十八岁的自己偷偷将碎片镶进手机卡槽，看见戴着樱花袖扣的男人往卡车刹车管倒液氮。
"木木！"顾明城的呼唤从现实世界传来。我挣扎着集中意识，
发现他正用激光笔在辐射舱外画着莫比乌斯环——这是我们高中发明的求救暗号。
林小满突然撞开安全门。她举着的平板正在播放监控录像：三天前的深夜，
有人影潜入了陨石标本库。当那人转过身的瞬间，我认出他白大褂上的樱花刺绣，
正是顾明城实验室的标志。"你果然在偷偷研究..."她声音发抖，
"他们说的量子永生是真的？"培养罩在这时炸成碎片。顾明城用身体护住核心数据盘，
玻璃渣在他背上划出带荧光的伤口。我控制消防喷淋系统降下酸雨，
那些诡异的樱花在腐蚀液中化作青烟，升腾的雾气竟在空中拼出我的脸。"小心！
"我强行启动语音助手，变调的女声在警报声中格外刺耳。顾明城翻身滚向控制台，
他染血的手指划过触控屏，实验室穹顶突然投射出浩瀚星图。林小满的尖叫被爆炸声吞没。
我感受到意识正在分裂，一半被困在燃烧的手机里，另一半随着陨石粉尘飘向通风管道。
顾明城挣扎着爬向保险柜，从铅盒里取出那枚命名权证书，
烫金的"木楠星"在火光中熠熠生辉。星图突然开始坍缩，
所有光点汇成一道粒子流注入手机残骸。顾明城被气浪掀翻在墙角，他举起证书挡住面部时，
我看见了夹层里的老照片——六岁生日那天，我们手指勾着手指站在樱花树下，
身后站着穿白大褂的顾教授。记忆库轰然洞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