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一我初中在A市一家县级中学念的,父母均是在务工的普通人。
学校的附近有个老旧的戏台,总是在中午午休的时候咿咿呀呀唱着难听的老戏,
在那之中有许多的老人,还有老人带着听不懂的小孩。戏台里不光是唱戏,
还有一些低俗的小品,家乡的方言和嘈杂的笑声十分聒噪。
我记得那上面有位并不漂亮的中年女人,脸总涂得很白,一头烫得过头的栗子色卷发,
有些肥胖的身材,她总喜欢逗过往的男学生,在老人们的笑声中,她越发的感到开心。
砖瓦房、砖瓦房周围一望无际的绿色稻田、稻田里连绵起伏的虫鸣、虫鸣包裹着盛夏的黑夜。
学校是最气派的建筑,
门口的两尊石狮子气势非凡、教室前停着老师的汽车……我的同桌是林校长的外孙女付澄海,
留着齐肩的黑发,有着一双琉璃似的琥珀色瞳孔,她笑起来像是水蜜桃一般清澈,
洁白的牙齿宛若珍珠闪闪发光。我们只有周一升旗那天需要穿校服,
在座的其他同学大抵是家境普通的学生,衣服也都穿得朴素,唯独付澄海穿得十分时髦,
格子吊带裙白衬衫、蕾丝纱裙紫色开衫、浅黄色长裙圆领衬衫……毫无疑问,
家境好、长得漂亮、成绩好的付澄海是全校最受欢迎的女生。我也一样,深深喜欢着她。
“咦,数学这道题看不懂,你能给我讲一下吗?”“真的很难,谢雨,
你试卷给我看一下好吗?”“哇,谢雨,你真是个天才,这也能答对。”“谢雨,
咱俩肯定都能上一中。”付澄海总是这样对我说,她不知道的是,
我是在她这样鼓励的状态下越来越好的,亦或是她看出了我的厌学,故意照顾我的情绪。
那段时间,我的姑妈自杀了,姑妈的老公吸毒被关进去了,想要改嫁却被夫家阻难,
她老公扬言出狱了杀她全家,我的姑妈带着恐惧在溪边喝了农药,一头栽下水死了。
“事情总是越来越好的不是吗?”付澄海指着那个戏台,吱呀吱呀的地板更大声了,
敲锣打鼓的人在咳嗽,一切似乎力不从心。“我外公喜欢,我不喜欢,
要是有人能拆了就好了。”“为什么?”她的想法同我如出一辙,但我却装模作样地反问。
“你不觉得你姑妈是被这个镇子的人杀死的吗?不是被这条河。”“但她确实是溺死的?
”“不是,如果不是他们逼着她、恐吓她,她大可以离开这里去大城市工作,
有什么非要留念的呢?”她继续说:“可笑的是,那些人去参加了她的葬礼了不是吗?
有什么脸能来的呢,给点酒水钱然后在旁边打个牌,作为谈资日后述说,显得自己善良。
”“所以你是说我的姑妈不仅仅是恐惧,而是失望。”“没错,我要是你,
我就会以后有多远走多远,这里流着吃人的血。”付澄海说完后,戏也唱完了,
老人起哄说再来再来,唯有我们俩个中学生站在这里,
那个唱戏的女人带着笑抚弄水袖扔向我,我被其他的人笑话。
可能是因为付澄海在这里的原因,我男子汉的气概一下爆发,捡起那段水袖砸向舞台,
本想砸中舞台后的木板,却因为那水袖轻飘飘的原因,柔软地落入了舞台和观众之间的间隙。
然后我拉着付澄海走了。“他们会觉得调戏学生而开心,一种病态的兴奋。
”付澄海说:“他们和他们都一样,杀死你姑妈的那些人。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对这里如此失望,
但是我从她的言语中竟听出了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成熟。那之后,我和她要参加奥赛,
若是取得了不错的名次,便能优先录取A中,对于偏科的我来说,这无疑是很好的机会。
比赛先是从校园里选拔,比赛分为数学、物理、化学三科,我和她都报了名,偌大的礼堂里,
鸦雀无声,我看到了她的背影,感到莫名的温暖。为了和她能进入同一所高中,我祈祷着。
学校的结果出来后,我三科都是第一名,理所当然代表学校去区里比赛,
除此之外还有九位学生,但是,她却没能去。排名榜上,她是第九名。“为什么?
”“外公觉得我可以考上一中,再浪费一个名额就不好了,并且我也不擅长这样的,
不如给那位同学好了。”我不好干涉她的决定,但从她说话的语气来看,
这件事是她自愿决定的。直到后来的比赛,我才知道,那同学是个船商的儿子,
排名也不是十一名,而是三十七名。全市前三名能被一中提前录取,
我获得了数学竞赛的第一名,其余的初中校友则全军覆没。回来的时候,
学校门口竟挂起了红色的条幅,上面写着我的名字,头一回受到如此待遇,
我竟然不会回应赞赏。“哇,你可真厉害诶,我本来知道你数学不错,
可没想到是这样程度的不错。”付澄海一边打开试卷和错题本,
一边不忘和我说:“你知道吗,又有个人自杀了,明天早上出殡。”“是谁?”“我的小姨。
”这令我震惊。“想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吗?”付澄海凑了过来,摁住了我的手腕,
然后绘声绘色地说:“似乎是在手上划了一刀,可是血都没能流出来,
后又在大腿上来了一刀,这才死了的。”我知道付澄海的母亲很早便离世,
若她的小姨也这样离开,岂不是意味着林校长失去了自己所有的孩子?“明天早上,
你可以来桥上看他们送葬,然后我俩再去上学。”付澄海不容我拒绝似的把我加了进去,
可理论上,她应该作为亲属吊唁的啊,为什么一副完全事不关己的态度?第二天的清晨,
我比上学起的要早,兴许是潜意识唤醒了我,我一边想着付澄海的话,
一边犹豫是否要去桥那边看不相关的殡葬。门稍微推开,一个石子咕噜噜滚在我的脚边,
付澄海正蹲在我家院子的门边,从铁栏杆的宽缝里扔过来了一地的石子。她看我如约出来,
露出“猜中了”似的表情,然后抓着铁门扶手绕了一个圈,走到我的身边,
欢快地说:“我等了十分钟,要是你再不出来,我就一个人走了。
”从我家的路到石桥那要走上十分钟,五点半的天空,还有些昏暗,稻田的绿十分的晕沉,
寂静的世界仿佛只有脚步声和偶尔的碎石落地的声音。忽然,远处的火光,
从山顶的寺庙一直延伸到神像处,像是一条攀岩扭曲的蛇,橘色的火光,深红色的灯笼,
嗡嗡作响的音乐。登上桥,我们便看到了远远的送葬队伍,乌黑色的棺木最高,
披着孝衣的村民如一片茫茫的雪。我迷茫了,付澄海作为亲属,为什么不应该出现在那里,
而是和我站在桥上作局外人呢?“想什么呢?
”她双手撑在浮雕作的扶手上“为什么我没去送葬对吗?”被看破的我觉得十分失礼,
想要咬紧牙关否定。“事实上,我的外公也没有来。” 她说:“如果小姨她也有葬礼的话,
想必比这个还要热闹,可惜她早早就火葬了,也没什么葬礼,
外公巴不得她快点消失在这个世界上。”我望着青色的天,
眼神落到快要靠近石桥的送葬队伍,果然棺木前立着的是陌生少女的照片,
那女生看起来年纪很小,和我们差不太多。她露出一种令人心疼的表情,紧紧靠着桥,
像是把自己挤在了一道缝隙里,她望着从眼前经过的送葬队伍,他们也不解地看着我们,
有些人露出了暧昧的眼神,然后这场队伍拖沓地离开了,只留下满地的黄色纸钱。
她牵动嘴角,默声做唇语说了什么,我没看懂,但是不好问。“如果,你有个女儿,
不幸和男人有了孩子,但是那男人不想娶她,你会憎恨谁?
”意识到付澄海缥缈的声音是在问我,我的大脑连忙快速做出反应。“当然是责备那个男人,
并且我要找人去狠狠揍他,谁要这样对我女儿,我一定打得他们满地找牙。
”“可你才十五岁,完全不能代入父亲的角色。”“那业不会有人去责怪自己的女儿吧,
除非那人有病。”“会有的,你还记得吗,之前有个同我们一般大的女生被人性侵了,
后来怀孕了才被发现,他的父母,包括其他人都责备她,
理由是太不注意了……这是我最后一次见到她,就是那个棺材里的女孩子。”“啊?是她吗?
她是我们学校的学生,她的父母都去世了,奶奶带大的。”“所以我说我讨厌他们。
”付澄海对着空无一人的戏台说,就好像是责备站在那里的人。突然,我恍然大悟,
那些性侵少女的老人似乎依旧保持着所谓健康的生活习惯,
热情地和其他人聊天、下棋、打太极还有看戏。“我不知道是谁在保护那些人,但是,
没有人保护的人全都死掉了。”这个时候,我忽然想问她,她的小姨是为什么自杀?
但我却说不出口。二林校长总给我一种难以言表的古板,据说他家三代教书,
祖上是清朝的秀才,也是教书先生,学校里也陈列着那位秀才的塑像。
林校长似乎对自己的家族史引以为豪,
在每学期的开学典礼上都会讲到自己的父亲曾经教给自己的人生名言,
那种令人不满的价值观,林校长却想倾囊相授。他对权贵近乎于下跪的奴性,
明面上能看见的已然太多,背后的更是不胜枚举。可奇怪的是,
林校长从不在公众表扬自己本应该引以为傲的外孙女,俩人就像是陌生人一样,
在校园内擦肩而过,没有任何的交流。以前,
我或许还觉得那是校长为了不让付澄海变得虚荣才制定的规矩,
可现在我却觉得他们在互相厌恶。厌恶的理由不知道,可能是付澄海关于小姨的只言片语,
可能是见不惯林校长欺下媚上,可能是其他。英语课上,我闲着无聊,便去看同桌付澄海,
她翻着英语书下放着的一本小说。“虽然被保送了,英语课你还是得听听吧,
你英语差到不行。”“那也比某个在看课外书的人强。”“我英语足够好哦,
你又不是不知道。”知道自己反驳不了她,我索性单方面终止了话题,
推了推她的胳膊肘问:“这是什么书?”“《金阁寺》,”她似乎怕我听不清,
又给我看了一眼封面“三岛由纪夫的。”那是我第一次看到那样漂亮的封面,浅紫色的背景,
白色的三角式建筑,尖尖的屋脊很是清秀,近乎透明的水纹浮在浅紫色色块上,
宛若奶油同香草混合的冰淇淋。“我已经调查好了,那几个老人全都喜欢看戏,
说不定就是在戏台那想出的龌龊念头,一边想着一边抱着身子猥琐打量放学的我们,多可怕。
”我突然想到了戏台那儿如狼似虎的中年女人,不禁打了个寒颤。“所以,
你说这个有什么用呢。”“我们把那里烧了吧,我很讨厌那些人都在学校附近,你也是吧。
”“这倒是没错,你去和校长说一下,也能达到一样的效果吧。”“不对,这事没法说,
修戏台的人是他。”英语老师盯了我一眼,我不像付澄海那样备受老师喜爱,
如果课堂上卡小差,老师就会不断找我茬。也许是这片刻的沉默,叫付澄海误会了,
她趴在桌子上,伸长了胳膊在我的课本上写下:如果我们被发现了,我也会补偿你的。
“补偿什么?”“钱,我有一笔钱。”“我还以为你……”“以为什么?和你交往?
”她说这话的时候一点也不害羞,把我吓到了,一个机灵站了起来,成为了全班的笑话。
“你放心好了,我不喜欢你这种性格的。”付澄海这样直接的性格,
说不喜欢我便一定不喜欢我,但是我居然并不感到十分的在意,
我喜欢她的心没因此产生一点动摇。我们把烧毁戏台的计划定在学习日,
以此来掩盖我们是学生的身份,地上干枯的樟树叶堆成一团便能烧起来,
戏台又是一大块木板做的,遮雨棚也是木头做的,椅子也是木的,
桌子也是木的.“只需要买助燃剂就好了,汽油什么的,这种东西不方便在这边买,
我会在这周末去市里的时候买回来,周一,我们便行动吧。”听她说的如此简单,
我不自觉也觉得轻松了。放学后,我们往戏台那走,抱着已经是倒计时的心态,
我有些嘲讽地看着他们煽动起来的热烈气氛,不自觉嘴角浮起了笑容。
和我一起走的付澄海不知何时掉了队,原来她正仰着头看樟树上的吊牌、红绸带,
那都是善男信女对姻缘的渴望,这株两百多年的老樟树,挺着粗壮的肚子,
撑起了一些人的希望。“如果烧起来的话,这树是不是也不能避免。”她凑过来,对我说话,
我有种毛毛软软又温暖的感觉。“而且周围的房子也……”她沉思起来,
然后叹口气说:“得想个办法了。”付澄海真是个富有正义感的女孩,为了那个死去的女生,
竟然煞费苦心做到这种地步,又因为不想伤害到别人,陷入了两难的境地。“我倒有个办法,
就是很麻烦。”“什么?”付澄海吃惊地说。“高处有个电话亭,只要在火烧到墙壁时,
往那户人家打个电话就好了。”“这是什么鬼办法,一下就暴露了啊。”“声音可以模仿,
人群出来后,往后边小道走,不会被发现的,号码可以在我爸手机通讯录里查。
”她有些不满意,但又想不出其他的方法,只好说:“可以倒是可以,但是这事得我来,
我不能再麻烦你了。”“你说这话就见外了,当初答应的是我。”“但我很担心诶。
”“包在我身上了,出了事情我一个人担着就好。”“不行不行,如果你被抓,
我也会自首的,我说真的。”她认真严肃的神情告诉我她一字不假。学生人群还没减少,
她依旧仰望着树上被风吹得飘摇的吊牌,顺着她的视线,我看到了吊牌上的字,
那是两个女孩的大头画,一个长发,一个短发。她伸出手想去够吊牌,
踮着脚伸长了手尖去触碰,啪嗒,指甲确实是碰到了,可一个重心不稳,她往前趔趄了,
直到整个人趴在树边,耸动肩膀,像是哭泣一般。良久,她才缓过神似的慢慢回头,
令人惊讶的是,她并没有挂上一丁点愁容,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喂,咱们走吧。”嗯,
我在心里这么说。周末,透过卧室的窗看见公交站,付澄海果然坐上了去市里的汽车,
就像她说的,不是玩笑话。傍晚,我独自一人最后去了那戏台,戏台这一人没有,
萧瑟的屋檐透出围墙,拦住了一些光,零落的树叶洒在地面,风一吹,戏台的帷幕轻轻掀起。
我走过去,看见一块栏板上写着:即日起,在河堤露天放映室放映电影。才过了两天,
这里便没了人影,原来那些人想要的无非是热闹的气氛。似乎一切都已经死气沉沉,
唯有红丝带连着的棕色吊牌,被风吹得不亦乐乎,碰撞的叮铃作响。
先前付澄海一直盯着的那枚吊牌,此时已经混在一起,我仔细寻找也找不着,
从她的角度去看,我只能看到一堆正在打架的吊牌,字因为吊牌的打转,看不清楚。
“在干什么呢!”吓了我一跳,叫住我的人是付澄海。她背着手站在台阶上,
穿着一件深黑色的裙子,黑色的发落在肩上,白皙的皮肤宛若月光,嘴唇则像是樱桃般红润,
她心情似乎非常的好,脸蛋红扑扑的,衬得人如绯色的绸缎。“镇里的露天电影院开了,
他们都跑过去了,一时的新鲜感而已,以后照样还会来咿咿呀呀的。”她说这话的时候,
拉过我的衣角,把我往外边拉“计划能提前到今天的晚上吗?”“为什么?
”“因为我等不及了,天气越来预热,如果起火了就不好扑救了不是么?”她深吸了一口气,
开始小声地说:“十一点的时候,我会抄小路来这里,你也这个时候来,
记住千万别惊动了别人,然后我会把汽油浇在椅子上,你把樟树叶扫在一起,堆着扫,
等火起来了,我便抄小路回去,你去高处的电话亭候着,
快烧过围墙的时候就给那家人打电话,如果一家打不着就打另外挨着的一家,
有人出来后你就马上往后边的路跑回去,然后等明天早上,装作一切没有发生过。
”我听着她的话,有了画面感,月黑风高的夜晚,我们望着滋滋作响的火焰,
在远处静静观望。“要知道,我们的任务只是那个戏台,而不是那几户人家。”“知道了,
你别再说了,真是啰嗦,”我不耐烦地挠挠头,故意说:“还不是帮你做事,
你可不要给我捅娄子。”“我带俩手套,你一个我一个,烧完我们就把手套也扔进去,
然后就溜掉。”付澄海说完低头浅笑,我也不自觉地跟着笑了。辉煌一时的戏台,将在今天,
化为过去。三这天,时间一直过得很慢,我在家翻着漫画的手,
半个小时过去了还是一动不动,我的心思很难落在我平和的卧室里。
我听见一阵狂风呼啸的轰隆声,遍布了整个镇子,旋涡的中心就是那个突然空荡的戏台。
黑夜渐渐来临,我毫无困意。镇子只有主干道有明亮的路灯,屋舎之间只有昏暗的白炽灯,
挂在离地面三米高的地方,偶尔闪烁,好不吓人。大家睡得很早,到十一点,
镇子里已然寂静十分。我盯着挂钟,一分一秒都不愿错过,我幻想着无数种可能失败的情况,
有无数种可能要承担的结果,随着时间的接近,我变得有些焦躁。然后,我要行动了。
卧室在二楼,我只能顺着窗台和水管爬下去,我行动灵巧,一点阻碍也没有,
很快便走出了大门。过了小桥,我便抄近道走向戏台,以为会碰着付澄海,
可没想到她比我来得要早,她呆呆坐在表演台上,活似个聊斋里的索命狐妖。“嘘,
我们快点烧完就走。”这时,我闻着了刺鼻的汽油味,
付澄海可真是把这件事当成正经事来干的,没见过这么热情澎湃干亏心事的,
她可真是独一份。不等她吩咐,我也借着月光把树叶都扫在一起,不知为何,
我感到我不是在做坏事,而是在完成彼此的心愿,
我们一直希望这个花哨的戏台和那些花哨的人消失在校门口,没有人来帮助我们,
只能这样清除。就像扫地一样,把残渣扫在一起,然后一起烧掉。付澄海点燃了树叶,
她举着烧着的扫帚燃了棕色的吊牌,上面那些雕刻的文字全都被照的熠熠生辉。
原来她最想烧的是那棵树。吊牌很快就着了,连着红色的丝带,一齐往上烧。
椅子和桌子也开始烧的滋滋作响,飞舞的火星迸裂,我能听见此起彼伏干焦的炸裂声,
火光照亮了我们的脸,无所遁形的两张犯罪者的脸,如果有人躲在角落,
我们便被窥伺地一览无遗。火借着微风越来越大,周围热极了。我们商量着是时候得撤了,
她沿着小路回去,我则去电话亭等候一会儿,待到戏台彻底烧毁后,我再离开。
我承认只留下我一个人后,十分的恐惧,我远远地看着灼灼的火光,蹲在电话亭里,
尽量把自己隔绝开。她走之后,我才感觉到我几乎不能掌控局势,
好像一切都再朝着不可挽回的方向前进。等不及了,我害怕火势的发展人为不能扑灭,
便在戏台还没烧毁之时,就拨打了电话,电话无人接听,可能是因为睡觉,没人响应。
我又打了另一户人家,嘟嘟的长响令人焦虑,眼看那火已经吞没了整个戏台,
熊熊的火焰把老樟树也包裹,舔舐树叶、树干、树上绑着的丝带和吊牌。这时,
有个疲倦的声音响了起来。“是谁啊?”我一时因为紧张说不出话来。“是谁,不说挂了。
”眼看他要挂了电话,我连忙掐着嗓子说:“起火了,快灭火。”说完我便奔出电话亭,
往上坡的后街跑,跑了不知道多久,我扒着墙,回头看了一眼坡下的火,似乎没有好转。
我便又继续跑,跑到了家门口。完蛋了。我家的门前站着前来的三叔,二伯,
他们背着水桶和水管,看样子是从小路来叫我爸帮忙灭火的。门被他们堵住,
我只能翻墙进去,好在侧墙没人看着,我沿着来时的路攀援上去,心里渐渐舒了口气。
跳进卧室的时候,我残存的心跳死灰复燃,开始恢复了应该的频率。“谢雨……你干嘛去了。
”母亲的声音如雷贯日、惊天霹雳,炸开了我的脑瓜,我思考所有的可能性,
唯独没有这一条可能。脑海里突然响起付澄海的话“切记不要把这事告诉父母,
就算被发现了,我还有解决的办法。”我实在很相信她,便下定决心打死不背叛她。“谢雨,
你究竟干什么去了,没做坏事吧,你向来调皮,如果真干了坏事,我绝对不饶你,
”母亲摸了摸自己的脸“刚你三叔过来说七大爷家被烧了,险些没了人命。”我听了之后,
心咯噔一下,沉到了谷底。“妈,我真的不知道,我要睡觉了。”“那你这么晚去了哪里?
”“我……反正没干坏事,你别多想了,也别告诉别人。”“我怎么不能告诉别人,
你这坏小子,保准不让人省心。”“我要怎么说你才信,反正我怎么说你也不会信的,
明天警察肯定也会来,你把我送去警察局好了,让警察给我一个清白。
”我这话说得连我自己也深信不疑了,母亲却只是将信将疑地把门关上,
然后一声不吭的走掉。我的心也七上八下的,不知道现在外面事情已经进展到何时,
我也想拿手机找付澄海,但又怕连累了她。后来我不知怎么滴,竟也困了,躺在床上,
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周一的早上,母亲并没有把我叫醒,而是生物钟将我唤醒,
我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想向父亲询问昨天的结果,哪知他们两人都不在家里。
我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头。当我背着书包走到戏台那的时候,
我居然看到了一张白布盖在地上,隆起的形状像极了人形……戏台已经夷为平地,
黄色的警戒线变得碍眼。“昨天死了人。”不知谁说了这么一句,
我的鸡皮疙瘩立刻爬满了整个后背。我远远看见父母,他们正站在身为警察的表哥旁边,
父亲在说什么,表哥在记笔记,母亲则欲言又止,她看见了我,故意把头扭过去。
真的死了人吗?“谢雨,怎么不去上学。”表哥走到我身边说:“好离奇的火,
还烧死了一个人。”“烧死了谁?”我连忙追问。“无法辨认,只能从失踪人口来排查。
”原来不是挨着戏台居住的七大爷家,我稍稍松了一口气,但转而又更加疑惑,
为什么……死了一个完全不认识的人。“说来也奇怪,那个人在戏台被人捆绑住,
然后活活被烧死。”“怎么……会这样。”“可能是用了麻药之类的,面目全非,
后背都没怎么烧着,想来是昏睡得厉害。”“我不理解。”表哥拍了拍我的脑袋,
然后说:“这不是你考虑的问题,快去上课吧。”我走了没几步,
却听到急促的脚步声往前跑,表哥跑到我前面说:“不过地上有扫地的痕迹,还有汽油残留,
一定是纵火,可见凶手极其凶残。”我……感到无比的恐慌,
感觉他这话像是为了对我说而说。我回头张望,竟感觉每一张看向我的脸,
都像是识破了我的罪恶,盼望我自首。带着近乎崩溃的心情,我逃进了教室。
付澄海正坐在教室里吃着小点心,她的心情似乎一点也没受到影响,
想来还不知道尸体的事情。“死人了,你知道吗?”“谁?”她放下手里的蛋糕,
问:“谁死了?”“还不知道,尸体已经烧的面目全非。”她拍拍手里的蛋糕碎,
然后平静地说:“被火烧死的?”“嗯嗯。”“那怎么可能,你也看到了,
昨天那里一个人都没有的。”“说是戏台下面,被布遮住了我们就没看见。”“啊?
”她惊恐地皱起了眉头,怯怯地说:“凶手岂不是看着我们放火,
然后想着我们帮了他一把毁尸灭迹。”听她这么一说,我更是感到细思极恐,昨天深夜,
除了我们两个,还有一个受害者,还有一个凶手躲在暗处……“没人发现吧。
”她努力平静地说:“如果被人发现的话,凶手若是找不到我们就会变成凶手了,
人们潜意识里会把烧火认定成是凶手干的,却不知烧火的只是两个想毁掉戏台的中学生。
”“我妈……我妈她发现了,然后七大爷的儿子接听的我的电话。”“这下就糟糕了,
”付澄海把脸埋进自己的双手里,掩面哭泣说:“昨天把你的手套也扔进去烧了,
电话亭上一定有你的指纹了,都怪我。”“……”我安慰她说:“没事的,就算我被发现了,
也一定不会把你供出来的。”“不行……”她说:“不行,绝对不行,我得像个办法。
”最终,付澄海想了一个办法。足以让我们金蝉脱壳。四戏台死尸的异闻席卷了我们中学,
对于那个无名尸体,人们抱着各种猜想。有的说是杀的方高利贷的,
有的说是黑社会杀的背叛家门的马仔,
有的说是兄弟之间的残害……他们的想法果真如付澄海所说的,
把放火的我们同杀害死者的凶手当做了一人,流言越传越盛,已经没有了反转的余地。
从父母那听来,死者是市一中的数学老师,人很年轻,才二十四周岁,名为王琳,
据说人也老实,长相帅气,给许多家境殷实的学生做过家教。他们还说,
付澄海也是他曾经家教过的女学生。付澄海似乎和那位数学老师关系要好,
原本活泼爽朗的她,像打了霜的茄子,整个人阴沉下去。
我的母亲始终把我和她的秘密吞进了肚子里,不管怎样,她始终是相信她的儿子的,
直到警察来到家里的那一刻前。那天是周日,一周后。我刚睡醒,听到楼下嘈杂的声音,
然后母亲打开了我的房间,表情为难,不愉快地说:“谢雨,你穿好衣服下来,有人找你。
”我已经做好了准备,知道她口中的有人,便是警察。我装作战战兢兢地坐在沙发的角落,
看着一身深蓝制服的陌生警察,表情肃穆地与我对视,我实在没有勇气继续直视。“谢雨,
我们此行的目的,是想询问,上周日的一点到两点之间,你在干什么?
”我……支支吾吾地说:“睡觉……”“可有人说接到一通起火的电话,声音很像你的,
我们在电话亭那采集到了完整的指纹,或许......”他们丢下一个重磅炸弹,
把我的思绪全都炸乱。“我再问一次,上周日一点到两点之间,你在干什么?
”“我……出去了。”母亲长长叹了一口气,这也是我心里的声音。“出去干什么了?
”“玩……同朋友聊天。”“哪个朋友?”“我不能说,
”我投去求助的神情“这个真不能说,就算你们杀了我也不能说。”“如果不说的话,
你可就是第一嫌疑人了,”警察没好气地说:“我是不知道你们这些年轻人在搞什么,
凌晨一两点出去玩?说出来谁信。”“谢雨,你得说啊,这可是犯罪的事情,
不说可要坐牢的,求求你快说,你和谁去了,”母亲的哭泣令我难受“你快说啊,
妈妈求求你了。”过了五分钟,我抬起头,对他们说:“我说。”付澄海便也被叫去问话,
好在我们提前演练过,时间上全都准确对上。我们扮演的是一对情窦初开的情侣,
夜晚出去幽会,然后看到了大火,冒着被父母发现的危险,也不得不报警。
然后我们俩人都去了派出所。警察问我们为什么不直接报警,我们回答道:“害怕。
”这样的年纪害怕很简单。警察问为什么知道那家的号码,我回答道:“父亲和他家是好友,
打牌经常一起,多数是由我来打电话叫的。”警察问有什么可疑的人吗?
我们回答道:“没有可疑的,我们到那里的时候,火已经大了。”“你们一定要相信我,
没有纵火犯会主动打电话吧,我......们真的是无辜的。”我近乎声嘶力竭的呐喊,
把一团乱麻似的困惑也喊了出去,我们并没有杀人,说谎只是为了自保。
……戏台附近没有任何指纹,但电话亭那有我的指纹,这样的失误反而救了我,
警察也觉得纵火犯和杀人犯是同一人,钻了逻辑漏洞。就在录完我们的口供后的不久,
警方在一家小型炼油厂的院子角落垃圾桶内发现了丢失的用完的汽油罐,
汽油罐和炼油厂主人常用的型号一样,且残留油厂主人的指纹。
尽管油厂主人辩解:因为垃圾扔在垃圾桶之外,
所以他才扔进去的……但并没有第三人能证明其证言是否真实。
就在物证已经有了之后的三天,有人陆续向警方说明,油厂主人曾经卷进一宗少女性侵案,
其性格极端暴躁,有过前科,干出这种类型的案件,并不意外。从戏台到油厂这段路,
正好是隐蔽的小路之上,距离非常短,鲜少人经过,夜里办完事回到家里睡一觉,
根本没人注意。最后,油厂主人并没有亲人,无人证实他这段时间去干了什么。
就在事情快要明朗的时候,付澄海跑去了警局,她对那些警察说:“王老师以前教过我,
有次外公推荐他去买那家的油,王老师便去了,可那人欺负王老师不是本镇的,
用了半斤劣质油掺的半斤好油混着买,王老师不是吃亏的人,便去理论,可那家人不仅不听,
反而把王老师揍了,王老师后来还和我气冲冲地说要去告他,
现在或许还能在王老师家找到吃剩的油。”如果说以上证词都是我们移花接木的栽赃,
那么我们洗刷了罪名,纵火和杀人全被人扛了过去,但我却莫名感到不安,
杀人犯一定另有其人,这些证据推断出来的只是假的纵火犯,
而不是那个要借刀杀人的....杀人犯。纵火的是我们。炼油的只是替罪羔羊。
“不用感到愧疚,那个人绘声绘色对别人说自己强奸那个女学生的时候,可是无比自豪的。
”付澄海这么安慰我“不必寻找真相,真相只是为了让我们感到安全的东西,如今,
你我已经安全了。”“可惜了王老师,不知道他得罪了谁?”“得罪了?不会吧。
”付澄海的脸色变了“我大概知道是谁了。”可是付澄海却一脸肃穆,绝口不提凶手是谁。
凶手究竟是谁?难道是我们身边的人吗?可还没等我有心思去猜凶手的时候,
付澄海却带着一身的伤来到了学校,她的眼睛肿的不成样,嘴角有裂伤,
一种无力的笑扯开了伤口,让人感到无比心疼。不用想,一定是她的外公。果然,
校长也在寻找时机,准备击破我。我同朋友打闹的时候,被校长揪住,这样的小事,
擦破皮而已,却被叫去了校长室,叫来了家长,要求家长带我转校。
初三已经只剩两个月不到,却要让我立刻离开,这简直叫人不敢想象。我和母亲沉默,
等待校长抽完那根烟后的决定。“外公,你不能这么做,我和谢雨是真心互相喜欢。
”还没等付澄海的话音落下,校长便一巴掌抡上去,发出脆亮的声音。“外公,就算你打我,
我还是要说,你有没有想过,你这么干涉我,我终有一天也会像我妈妈我小姨一样,
离你而去的。”“闭嘴,翅膀还没长硬就敢和男人出去幽会,你先给我消停点,
我倒希望纵火杀人的是你,至少名声不会坏。”“名声?除了你,还有谁在乎那些东西,
你说纵火杀人的希望是我?真要是我,你早就心脏病发了。”又是一阵脆亮的巴掌声,
这下把付澄海打到了地上,她露出仅有的一只不肿的眼睛,小鹿一般清幽的瞳孔淌出了眼泪。
“要么你退学,要么他转学。”校长斩钉截铁,不由任何人反驳。“我转学吧。
”我拉起坐在地上狼狈的付澄海,决定最后男人一回。当天下午,我便离开了这所学校,
我回头看学校的大门,他的辉煌同他应有的精彩完全不是一个级别,
那戏台和那樟树只剩下了残骸,有那么一瞬间,
我想到了挥舞水袖的大姐和她那色彩艳丽的戏服。中考前不久,我收到了付澄海寄来的信,
信上只有一行字:我帮你报仇了。配图是外公葬礼的照片。突然,我的脑袋懵了一下,
我想到的付澄海的脸,是她眺望樟树上的吊牌时的那张脸,
还有吊牌上两个女孩大头画的模样,我猜,短发的是她姐姐,长发的是她。。突然,
我又想到了那不属于她小姨的葬礼上,付澄海笑着说着唇语的几个字。此时,
我终于知道了是什么。我会帮你报仇的。2008年五我的父母在初二的时候离婚,
原因有太多,本质原因是母亲过于强势,父亲在家里的地位本就因为经济差距不高,
有时吵上几场架,莫名奇妙会扯回“男性的尊严”这一点上。
他们于一个平静的夜晚协议离婚,我明显感到父亲在做出这个决定后,身高都挺拔了三分,
但母亲却没什么表态,平常的表情,平常的早餐,
平常的叮嘱……后来保姆贪便宜买了许多劣质的海鲜,我本来就体弱多病,吃那样的东西,
顿时就伤了胃,连着几天吊水不断,父母都闻讯赶来。我们一家在医院相聚。
母亲强势的责骂声响彻在医院的走廊,尽管护士已经示意过了,可她始终觉得不解恨,
又踹了几脚保姆,她被父亲拉开,一向和气的父亲,头一回爆发出令人害怕的表情。
父亲支开我,和母亲单独去了楼梯旁的茶水间谈话,我不用多想就知道,
父亲是去埋怨母亲了,可母亲的性子哪是父亲能掰正过来的,没过一会儿,
父亲就跟在母亲身后灰溜溜的过来了。我知道,她说服了他。因为急性胃病的关系,
我前前后后住了一个月的院,错过B市一所私立实验高中的自主招生。
母亲一直陪我到中考的时间,我的分数足够挑任何一所高中,那所私立高中也不例外,
可是母亲却坚持让我报考临近城市A市的一中。后来我才知道,那是因为外婆居住在那里。
像初二那时一样,我又被母亲转手扔给了别人。外婆住在江边的一所老别墅里,
家里除了外婆,还有两条狗。房子正对着并不宽阔的江,河堤上的路狭窄而泥泞,
虽然铺上了石子,但是依然显得灰扑扑的。河堤有个长长的石板台阶通往渡口,石板还很新,
没有隔栏,成片的草木犀像是海浪一般,吞没零星可见的紫鸢花。渡口破旧不堪,
被绿藻包裹了一半铁皮的废船当做售票厅,冰冷的铁框窗口里露出一张睡眼惺忪的脸,
他像极了膨胀起来的河豚,眼睛突出来,毫无生气。江面上大抵是拖货的船,
轰隆隆的冒着烟,船板上堆着黑黢黢的煤炭。也有三两只打鱼的船,
马达的声音盖过了渔夫粗犷的嗓门,缠绕起来的网一抛开,有一面墙那么大。
天色总是雾蒙蒙的,阴雨不断,细雨落在江面,激起小小的涟漪,一圈圈推过去,
把整片江都填满了。日出的光从阴霭的云层里过滤下来,大片大片的金色洒进酱红的船舱里,
也照到那个不发一言的少女身上。她扎着低马尾,靠着船舱,低头看小说。
橘黄色的封面上写着《怨女》两个字,张爱玲的小说,
近来的高中生都喜欢村上春树和张爱玲,书店里显眼的位置也是摆着这两位作家的小说。
我注意到她的身材高挑,身材瘦削,她的脖颈像是芭蕾舞者那样的舒展,纤细的脚踝露出来,
轻微地晃来晃去,这让我觉得她是个开朗的女孩。令人意外的是,
我居然好那个乘船的少女一前一后踏进了同一个班级。在这个班级上,我没有一个认识的人,
情绪不免有些低落,那个和我一起乘船的女孩,便主动来找我打招呼。她说她叫做付澄海,
住在河对岸,平时上课乘船最为方便。由于我是不擅长社交的内向型人格,
她每说一句我只能点头予以回应,说到高昂处,又不知怎么捧场,
只能呆呆地望向除了她的任何地方。她大概是不开心了,转而同我的同桌交谈,
以此来缓解尴尬,不过她总是把话题往我身上引,叫我安不下心,时刻提防着要做出反应。
而我的同桌谢雨则是个冷漠高傲的人,对于她这样爽朗的性格很不感冒,
谢雨同我一样呆滞的反应,但我能感受到那和我的手足无措完全相反。比起上课,
教室里的人、窗台的空盒子、阳台外的广玉兰树、广场上的雕塑和花坛、弧形池塘上的拱桥。
同学们很快就能熟识起来,而我这样疏离的性格,却把自身和其他人分割开来,
等到我想去融入他们的时候,才发现为时已晚。我的同桌谢雨,在军训之后成为了班长,
投票的时候,以压倒性的优势战胜了戴眼镜的刘灿,刘灿个子矮小,成绩一般,看不清局势,
明知道谢雨已成为众星捧月的中心,却还不自量力的朝上撞,成为了笑话。
我起初对谢雨的印象是高傲,后来发现那不是高傲,是蔑视一切,他实在很健谈,
也擅长说笑话,再加上长得如明星一般,总能刮起一阵阵热潮。他很喜欢拿我开涮,
内向的人无法抵抗,连拒绝和反感都只能化作尴尬的笑,
他那样聪明的人不可能看不出我的窘迫,但每次都是别人提醒之后,他才装作后知后觉,
抱住我的胳膊道歉。或许我是他同桌的原因,他哪怕是厌恶我至极,
也只是嘴头上拿来当做笑话开涮,但对于其他那些软弱、瘦小、内向的家伙,
他就不只是谈笑间玩弄的程度了。就拿那个不知趣的刘灿来说吧,
谢雨起初就已经对很多人说过那小矮个让他反感,这种话很敞亮的再班级里摊开,
传入了刘灿的耳朵里,刘灿不以为然,反而迎战一样,参加了班长的竞选。
我对刘灿几乎是没有印象的,某种程度的平凡让我巧妙的避开关注他,但是自从那次竞选后,
我却对他产生了强烈的好奇,在他其貌不扬的外表下,似乎有颗倔强愤然的心。
可是刘灿那股出众的不服气精神,很容易让人更想要征服,我的同桌便抱着那样好玩的心情,
只要一有空隙,就抓紧能贬低他的,乐此不疲。谢雨和他的小团体,全都沆瀣一气,
针对刘灿,这场悄无声息的战役变得白热化,谢雨对我的态度也前所未有的温和,
不……是对所有人的态度都变得谦卑而热情,像是拉拢一般,将我们套牢。
可唯独付澄海与谢雨对立,不愿沆瀣一气。付澄海好几次都为刘灿出了头,
一次是擦黑板的时候,谢雨仗着自己的个子高,
拿着粉笔贴着至高的黑板边缘画出一道道白线,刘灿看了只能瞪着眼睛,搬来板凳,
站在上面去擦黑板;一次是刘灿在食堂打了饭,刚要动筷子的时候,
谢雨的朋友突然打翻了自己的奶茶,奶茶全都倾倒进米饭里,周围的人笑个没玩……这两次,
我都在现场,付澄海冲了出去,挡在刘灿的前面,大骂这些人不知所谓,恃强凌弱,
那些人碍于付澄海的面子,只是打着哈哈,敷衍了过去。付澄海就是这样,具有正义感,
毫不畏惧恶势力的少女,我的心里总会因为她的一次次发声,涌出一股暖流,
这让我充满了对生活的期望。但也仅此而已。我做不到像她那样,为别人着想,
光是自己就已经自顾不暇了,哪有精力和勇气去扶持别人?因此,我很敬佩她。
她对所有人都一视同仁,就连谢雨,她也笑脸相迎,若谢雨没有做欺侮人的事情,
付澄海还会特地跑来夸奖他,虽然谢雨总是在她走后嘟哝:“付澄海这个女的真是管的宽。
”付澄海同我的座位相隔两个走廊,她性格开朗,和周围的女孩子玩得很好,
教室里总是充满了她们的笑声,我偶尔会因为这样的笑声感到心情欢快,
但是同桌却很反感这样的笑声。我知道,她是反感付澄海这个人。付澄海总是忤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