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潮湿的霓虹雨水把夜市霓虹灯牌洇成模糊的光团，陆天蹲在漏水的塑料棚下，指尖盘着两枚橄榄核雕。
摊位上错落摆着星月菩提、蜜蜡坠子和青金石手串，每件都拴着牛皮纸标牌——那是他用旧挂历裁的，上面用记号笔写着”38“”68“的工整数字。
"陆师傅，这串金丝楠能再让十块不？
"穿花衬衫的熟客老陈蹲下来，手机电筒照着木纹，"闺女考上重点高中，想给她求个吉利。
"陆天把保温杯里最后一口姜茶喝完，喉结滚动时牵动左额那道浅疤："陈叔您拿二百八吧，穗子给您换藏式金刚结。
"他从帆布包里抽出红绳，牙齿咬着绳头灵巧打结。
三年前在工地被钢筋划伤时，他就是这样咬着纱布给自己包扎。
九点十七分，雨势突然转急。
铁皮棚顶被砸得噼啪作响，隔壁卖糖水的阿婆开始收摊。
陆天摸出屏幕裂了的安卓机，三条未读短信像刀尖戳进眼底：”15号前不交租就清场“”你妈住院费还差三万“”工地赔偿案二审驳回“。
他忽然剧烈咳嗽起来，劣质雨棚灌进的风带着江海市特有的咸腥。
指尖无意识摩挲着铁盒边沿，那里嵌着张泛黄照片——穿碎花裙的女人抱着婴儿坐在文玩店里，玻璃柜台映出”苏氏鉴宝“的鎏金招牌。
刺耳的刹车声撕裂雨幕。
红色保时捷像头失控的兽，在湿滑的柏油路上甩出S型轨迹。
陆天本能地扑向装存货的纸箱，三十七串星月菩提在撞击中飞散。
玻璃貔貅摆件在车轮下迸裂，飞溅的碎片在他手背划出血线。
"我的...我的平安扣！
"卖玉器的刘婶尖叫着跪进积水，她总说那块和田玉要给女儿当嫁妆。
陆天顾不得查看自己变形的三轮车摊架，先把滚进排水沟的几串沉香手钏捞起来——水头己经泡发了，明天得用白茶油重新养。
车门推开时，Dior真我香水的味道混着雨水漫过来。
卫兰踩着十厘米红底高跟鞋，鳄鱼皮包甩在肩后，手机屏还停留在赛车游戏界面。
"现在碰瓷都升级装备了？
"她踢开脚边沾泥的紫檀手持，"说吧，要多少？
"陆天的灰色卫衣下摆滴着水，弯腰时露出后腰一片暗红伤疤——去年仓库失火救人的纪念。
他沉默地扒开压扁的铁架，泥浆从指缝间溢出，终于摸到那个生锈的铁皮盒。
"装什么哑巴？
"卫兰划开爱马仕鳄鱼皮钱夹，鲜红指甲夹着厚沓现金，"五千够不够？
"钞票拍在泡烂的纸箱上，最上面那张被雨滴浸出褶皱。
铁盒弹开的瞬间，卫兰瞥见照片里穿旗袍的女人。
她胸口突然发闷，像小时候打碎爷爷书房那尊明代德化瓷时的感觉。
照片右下角印着褪色的日期：2001.6.18。
"我要报警。
"陆天用袖口擦着照片，露出额角狰狞的疤痕。
赶来的两个保镖突然僵在原地——巷口阴影里，黑色迈巴赫的雨刷规律摆动，车牌江A88888在积水中倒映成幽灵般的数字。
卫老爷子拄着蛇纹木手杖踏进水洼，伞沿抬起时，目光死死钉在铁盒内层。
那里露出一角烧焦的信笺，隐约可见”卫公亲启“的毛笔字迹。
二十年了，那个总在拍卖会和他争明式家具的苏老板，竟以这种方式重现。
"小伙子。
"老人声音带着奇异的颤抖，"你母亲是不是叫苏明玉？
"雨幕中，陆天湿透的后背突然窜过电流。
他想起母亲临终前攥着他的手，喉咙插着气管仍发出”嗬嗬“声，首到他翻开《文玩鉴赏大全》第217页——夹着半张烧焦的拍卖合同，甲方签名处正是”卫国仁“。
"董事长，这种小事我来处理。
"秘书举着伞追过来，却被手杖拦住。
卫兰从未见过爷爷这样的眼神，像赌徒看到皇家同花顺，又像信徒遇见神迹。
陆天后退半步，铁盒”咔嗒“合拢："您认错人了。
"转身去捡浸水的菩提子，却发现满地狼藉中，卫老爷子正蹲着帮他拾捡散落的绿松石。
"小心别扎手。
"老人苍老的手掌托着三颗蜜蜡珠子，"这种老蜡，现在市面可不多见了。
"他忽然扯断西装袖扣，露出腕间小叶紫檀佛珠——与陆天摊位上某串几乎一模一样。
警笛声由远及近，卫兰突然抓住爷爷胳膊："我们先走，明天让法务..."话没说完就被手杖敲中脚踝，老人从内袋掏出烫金名片，双手递给陆天："令堂当年帮我鉴过一对嘉靖青花将军罐。
"暴雨冲刷着名片上的鎏金字迹”国仁集团 卫国仁“。
陆天瞳孔骤缩，母亲病历本里夹着的催款单上，缴费单位栏就印着这个标志。
"小兄弟要是不嫌弃，来当我司机如何？
"卫老爷子指着迈巴赫，"月薪两万，包食宿。
"秘书倒抽冷气——这个薪资是现任司机的三倍。
陆天攥紧铁盒，指节发白。
医院下午刚来电话，说再不交钱就要停母亲的呼吸机。
雨水顺着他的下颌线流进领口，像无数冰冷的小蛇在爬。
"好。
"他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
卫兰突然笑出声："爷爷您疯了吧？
这乡巴佬..."后半句被老人凌厉的眼神冻在喉间。
当陆天钻进迈巴赫后座时，真皮座椅的暖风让他打了个寒颤。
后视镜里，夜市灯火渐远如星河坠落，副驾上的保镖正用湿巾反复擦拭他坐过的位置。
就在这时，原本安静的车载电视突然毫无征兆地自动播放起午间新闻来。
“下面插播一条重要消息，国仁集团今日在一场激烈的竞拍中成功购得明代沉船文物，成交价高达3.7亿……”新闻主播的声音在车厢内回荡，陆天的注意力却完全被电视画面吸引住了。
当镜头扫过那件精美的青花瓷瓶时，他的眼睛猛地睁大，身体也不由自主地坐首了。
因为，他分明看到那个青花瓷瓶上的纹样，竟然与母亲留给他的素描本中的某一页完全一致！
第二节 陆天入聘电梯镜面映出陆天湿透的卫衣，水珠顺着发梢滴在黄铜扶手上。
他数着楼层显示屏跳动的数字，鼻腔里突然钻进一缕奇异的檀香——不是寺庙里常见的线香，倒像母亲生前珍藏的那截清代老山檀。
"这是缅甸战地香樟。
"卫老爷子忽然开口，手杖轻点电梯壁。
陆天这才发现轿厢内壁并非普通不锈钢，而是整块金丝楠阴沉木，年轮间嵌着细密的金星。
"西十年陈化的料子，战时藏在湄公河底躲过轰炸。
"数字跳到28层时，老人腕间的紫檀佛珠擦过陆天手背。
他触电般缩回手，那触感与十二岁生日那夜太过相似——母亲弥留之际，枯瘦的手指也是这样划过他掌心，床头《文玩图鉴》里夹着的拍卖单簌簌作响。
"令堂教过你品香？
"卫国仁突然发问。
电梯顶灯在他眼窝投下阴影，那道疤从眉骨延伸到鬓角，据说是九十年代香港拍賣会遇袭留下的。
陆天盯着地毯上逐渐扩大的水渍，想起急救室心电图归零时的嗡鸣。
"她只说真紫檀入水即沉。
"陆天嗓音发涩。
电梯"叮"地停在58层，门开瞬间他瞳孔骤缩——整层楼竟被打造成明代书房，海南黄花梨多宝阁上，斗彩鸡缸杯与青铜爵并置，墙上挂着徐渭的泼墨葡萄图。
卫老爷子突然攥住他手腕，力气大得不像七旬老人："这是明玉最爱的形制。
"陆天被他拖到酸枝木茶台前，紫砂壶嘴还冒着热气。
玻璃展柜里，羊脂玉雕的鉴宝放大镜在暖光下流转，镜柄刻着小小的"苏"字。
"三年前苏杭拍卖会，我花六百万拍回这个。
"老人喉结滚动，"可惜物主临时撤拍，只留了件赝品。
"他猛地拉开抽屉，陆天呼吸停滞——那方歙砚的冰纹，与母亲临终前颤抖着画在床单上的纹路分毫不差。
烫金聘书被推过来时，陆天看清职位栏写着"特别顾问"，薪酬数字后面的零多得令人眩晕。
窗外雷光炸响，他忽然看清砚台底部有道细微裂痕——正是母亲常说的"乾隆年间苏州仿品特征"。
"卫董，这砚..."话音未落，电梯门再度开启。
卫兰踩着满地碎光进来，Dior高定裙摆扫落茶台上的汝窑盏托。
她瞥见聘书上的职位，鲜红指甲几乎掐进掌心："爷爷，法务部说临时工需要背调...""兰兰。
"老人摩挲着案头青铜错金貔貅，"记得你十六岁打碎成化斗彩盏，是谁替你补的瓷？
"卫兰血色尽褪的脸倒映在聘书金箔上，陆天突然明白那夜母亲为何死死攥着拍卖目录——其中一页被血渍浸透的，正是眼前这尊貔貅的X光扫描图。
暴雨拍打着落地窗，陆天签字时钢笔在"亲属关系"栏悬停良久。
卫国仁枯枝般的手指突然按住他手背："下月澳门秋拍，有件宣德炉需要掌眼。
"呼吸间，老人身上飘来若有若无的药苦味，混着檀香催人眩晕。
电梯下行时，陆天在镜面里与卫兰视线相撞。
她唇上咬破的伤口渗出血珠，竟与聘书火漆印同色。
当数字跳到B2停车场，他摸到裤袋里多出的硬物——不知何时被塞进的乌木令牌，正面阴刻着"仁"字，背面却是母亲笔记描摹过的神秘徽记。
迈巴赫驶出地库时，车载广播正播报突发新闻："苏富比宣布撤拍明代沉船瓷，疑与三年前国仁集团流拍事件有关..."雨刷器刮开雨幕的刹那，陆天在后视镜看到惊人一幕：后座的卫老爷子正用放大镜观察他的背影，镜片反光里，老人左眼竟泛起诡异的鎏金色。
摊位上错落摆着星月菩提、蜜蜡坠子和青金石手串，每件都拴着牛皮纸标牌——那是他用旧挂历裁的，上面用记号笔写着”38“”68“的工整数字。
"陆师傅，这串金丝楠能再让十块不？
"穿花衬衫的熟客老陈蹲下来，手机电筒照着木纹，"闺女考上重点高中，想给她求个吉利。
"陆天把保温杯里最后一口姜茶喝完，喉结滚动时牵动左额那道浅疤："陈叔您拿二百八吧，穗子给您换藏式金刚结。
"他从帆布包里抽出红绳，牙齿咬着绳头灵巧打结。
三年前在工地被钢筋划伤时，他就是这样咬着纱布给自己包扎。
九点十七分，雨势突然转急。
铁皮棚顶被砸得噼啪作响，隔壁卖糖水的阿婆开始收摊。
陆天摸出屏幕裂了的安卓机，三条未读短信像刀尖戳进眼底：”15号前不交租就清场“”你妈住院费还差三万“”工地赔偿案二审驳回“。
他忽然剧烈咳嗽起来，劣质雨棚灌进的风带着江海市特有的咸腥。
指尖无意识摩挲着铁盒边沿，那里嵌着张泛黄照片——穿碎花裙的女人抱着婴儿坐在文玩店里，玻璃柜台映出”苏氏鉴宝“的鎏金招牌。
刺耳的刹车声撕裂雨幕。
红色保时捷像头失控的兽，在湿滑的柏油路上甩出S型轨迹。
陆天本能地扑向装存货的纸箱，三十七串星月菩提在撞击中飞散。
玻璃貔貅摆件在车轮下迸裂，飞溅的碎片在他手背划出血线。
"我的...我的平安扣！
"卖玉器的刘婶尖叫着跪进积水，她总说那块和田玉要给女儿当嫁妆。
陆天顾不得查看自己变形的三轮车摊架，先把滚进排水沟的几串沉香手钏捞起来——水头己经泡发了，明天得用白茶油重新养。
车门推开时，Dior真我香水的味道混着雨水漫过来。
卫兰踩着十厘米红底高跟鞋，鳄鱼皮包甩在肩后，手机屏还停留在赛车游戏界面。
"现在碰瓷都升级装备了？
"她踢开脚边沾泥的紫檀手持，"说吧，要多少？
"陆天的灰色卫衣下摆滴着水，弯腰时露出后腰一片暗红伤疤——去年仓库失火救人的纪念。
他沉默地扒开压扁的铁架，泥浆从指缝间溢出，终于摸到那个生锈的铁皮盒。
"装什么哑巴？
"卫兰划开爱马仕鳄鱼皮钱夹，鲜红指甲夹着厚沓现金，"五千够不够？
"钞票拍在泡烂的纸箱上，最上面那张被雨滴浸出褶皱。
铁盒弹开的瞬间，卫兰瞥见照片里穿旗袍的女人。
她胸口突然发闷，像小时候打碎爷爷书房那尊明代德化瓷时的感觉。
照片右下角印着褪色的日期：2001.6.18。
"我要报警。
"陆天用袖口擦着照片，露出额角狰狞的疤痕。
赶来的两个保镖突然僵在原地——巷口阴影里，黑色迈巴赫的雨刷规律摆动，车牌江A88888在积水中倒映成幽灵般的数字。
卫老爷子拄着蛇纹木手杖踏进水洼，伞沿抬起时，目光死死钉在铁盒内层。
那里露出一角烧焦的信笺，隐约可见”卫公亲启“的毛笔字迹。
二十年了，那个总在拍卖会和他争明式家具的苏老板，竟以这种方式重现。
"小伙子。
"老人声音带着奇异的颤抖，"你母亲是不是叫苏明玉？
"雨幕中，陆天湿透的后背突然窜过电流。
他想起母亲临终前攥着他的手，喉咙插着气管仍发出”嗬嗬“声，首到他翻开《文玩鉴赏大全》第217页——夹着半张烧焦的拍卖合同，甲方签名处正是”卫国仁“。
"董事长，这种小事我来处理。
"秘书举着伞追过来，却被手杖拦住。
卫兰从未见过爷爷这样的眼神，像赌徒看到皇家同花顺，又像信徒遇见神迹。
陆天后退半步，铁盒”咔嗒“合拢："您认错人了。
"转身去捡浸水的菩提子，却发现满地狼藉中，卫老爷子正蹲着帮他拾捡散落的绿松石。
"小心别扎手。
"老人苍老的手掌托着三颗蜜蜡珠子，"这种老蜡，现在市面可不多见了。
"他忽然扯断西装袖扣，露出腕间小叶紫檀佛珠——与陆天摊位上某串几乎一模一样。
警笛声由远及近，卫兰突然抓住爷爷胳膊："我们先走，明天让法务..."话没说完就被手杖敲中脚踝，老人从内袋掏出烫金名片，双手递给陆天："令堂当年帮我鉴过一对嘉靖青花将军罐。
"暴雨冲刷着名片上的鎏金字迹”国仁集团 卫国仁“。
陆天瞳孔骤缩，母亲病历本里夹着的催款单上，缴费单位栏就印着这个标志。
"小兄弟要是不嫌弃，来当我司机如何？
"卫老爷子指着迈巴赫，"月薪两万，包食宿。
"秘书倒抽冷气——这个薪资是现任司机的三倍。
陆天攥紧铁盒，指节发白。
医院下午刚来电话，说再不交钱就要停母亲的呼吸机。
雨水顺着他的下颌线流进领口，像无数冰冷的小蛇在爬。
"好。
"他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
卫兰突然笑出声："爷爷您疯了吧？
这乡巴佬..."后半句被老人凌厉的眼神冻在喉间。
当陆天钻进迈巴赫后座时，真皮座椅的暖风让他打了个寒颤。
后视镜里，夜市灯火渐远如星河坠落，副驾上的保镖正用湿巾反复擦拭他坐过的位置。
就在这时，原本安静的车载电视突然毫无征兆地自动播放起午间新闻来。
“下面插播一条重要消息，国仁集团今日在一场激烈的竞拍中成功购得明代沉船文物，成交价高达3.7亿……”新闻主播的声音在车厢内回荡，陆天的注意力却完全被电视画面吸引住了。
当镜头扫过那件精美的青花瓷瓶时，他的眼睛猛地睁大，身体也不由自主地坐首了。
因为，他分明看到那个青花瓷瓶上的纹样，竟然与母亲留给他的素描本中的某一页完全一致！
第二节 陆天入聘电梯镜面映出陆天湿透的卫衣，水珠顺着发梢滴在黄铜扶手上。
他数着楼层显示屏跳动的数字，鼻腔里突然钻进一缕奇异的檀香——不是寺庙里常见的线香，倒像母亲生前珍藏的那截清代老山檀。
"这是缅甸战地香樟。
"卫老爷子忽然开口，手杖轻点电梯壁。
陆天这才发现轿厢内壁并非普通不锈钢，而是整块金丝楠阴沉木，年轮间嵌着细密的金星。
"西十年陈化的料子，战时藏在湄公河底躲过轰炸。
"数字跳到28层时，老人腕间的紫檀佛珠擦过陆天手背。
他触电般缩回手，那触感与十二岁生日那夜太过相似——母亲弥留之际，枯瘦的手指也是这样划过他掌心，床头《文玩图鉴》里夹着的拍卖单簌簌作响。
"令堂教过你品香？
"卫国仁突然发问。
电梯顶灯在他眼窝投下阴影，那道疤从眉骨延伸到鬓角，据说是九十年代香港拍賣会遇袭留下的。
陆天盯着地毯上逐渐扩大的水渍，想起急救室心电图归零时的嗡鸣。
"她只说真紫檀入水即沉。
"陆天嗓音发涩。
电梯"叮"地停在58层，门开瞬间他瞳孔骤缩——整层楼竟被打造成明代书房，海南黄花梨多宝阁上，斗彩鸡缸杯与青铜爵并置，墙上挂着徐渭的泼墨葡萄图。
卫老爷子突然攥住他手腕，力气大得不像七旬老人："这是明玉最爱的形制。
"陆天被他拖到酸枝木茶台前，紫砂壶嘴还冒着热气。
玻璃展柜里，羊脂玉雕的鉴宝放大镜在暖光下流转，镜柄刻着小小的"苏"字。
"三年前苏杭拍卖会，我花六百万拍回这个。
"老人喉结滚动，"可惜物主临时撤拍，只留了件赝品。
"他猛地拉开抽屉，陆天呼吸停滞——那方歙砚的冰纹，与母亲临终前颤抖着画在床单上的纹路分毫不差。
烫金聘书被推过来时，陆天看清职位栏写着"特别顾问"，薪酬数字后面的零多得令人眩晕。
窗外雷光炸响，他忽然看清砚台底部有道细微裂痕——正是母亲常说的"乾隆年间苏州仿品特征"。
"卫董，这砚..."话音未落，电梯门再度开启。
卫兰踩着满地碎光进来，Dior高定裙摆扫落茶台上的汝窑盏托。
她瞥见聘书上的职位，鲜红指甲几乎掐进掌心："爷爷，法务部说临时工需要背调...""兰兰。
"老人摩挲着案头青铜错金貔貅，"记得你十六岁打碎成化斗彩盏，是谁替你补的瓷？
"卫兰血色尽褪的脸倒映在聘书金箔上，陆天突然明白那夜母亲为何死死攥着拍卖目录——其中一页被血渍浸透的，正是眼前这尊貔貅的X光扫描图。
暴雨拍打着落地窗，陆天签字时钢笔在"亲属关系"栏悬停良久。
卫国仁枯枝般的手指突然按住他手背："下月澳门秋拍，有件宣德炉需要掌眼。
"呼吸间，老人身上飘来若有若无的药苦味，混着檀香催人眩晕。
电梯下行时，陆天在镜面里与卫兰视线相撞。
她唇上咬破的伤口渗出血珠，竟与聘书火漆印同色。
当数字跳到B2停车场，他摸到裤袋里多出的硬物——不知何时被塞进的乌木令牌，正面阴刻着"仁"字，背面却是母亲笔记描摹过的神秘徽记。
迈巴赫驶出地库时，车载广播正播报突发新闻："苏富比宣布撤拍明代沉船瓷，疑与三年前国仁集团流拍事件有关..."雨刷器刮开雨幕的刹那，陆天在后视镜看到惊人一幕：后座的卫老爷子正用放大镜观察他的背影，镜片反光里，老人左眼竟泛起诡异的鎏金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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