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薄纱窗帘，在木地板上投下菱形的光斑。
温梨在六点十三分准时睁开眼睛，这个精确到分钟的生物钟己经持续了十二年零十七天。
她躺在床上数着天花板裂缝的分叉，首到第七道分叉处传来铜锈特有的金属气味——来自床头那个永不凋谢的铜绣球标本。
标本框边缘新生的氧化痕迹像一条蜿蜒的青色小溪，正沿着底座上十二道刻痕中最深的那道蔓延。
温梨伸出食指，指腹轻轻摩挲着那道刻痕。
2011年6月17日，她在医学院门口的暴雨中遇见的那个年轻医生，左腕也有一道类似的伤痕，形状像被折断的花茎。
花店门铃在七点整响起。
温梨系上亚麻围裙时，发现袖口沾着三片干枯的蓝绣球花瓣，边缘己经卷曲成记忆胶片的样子。
这很反常——昨天打烊前她明明用驼毛刷仔细清理过工作台，就像过去十二年的每一个夜晚那样。
"早安，温小姐。
"快递员递来贴着冷链标签的纸箱时，呼出的白气在晨雾中凝结成小小的云朵，"今天的花材特别新鲜。
"温梨接过箱子的手微微一顿。
纸箱侧面用黑色记号笔标注着"PH5.5-6.5"，这是绣球花保鲜最适宜的酸碱度范围，但通常花农不会特意标注。
她注意到那个"5.5"写得格外用力，笔画边缘都戳破了纸板。
剪刀划开胶带时，某种金属摩擦的异响让她的太阳穴突突跳动。
箱子里整齐码放着二十枝蓝绣球，每枝都用浸着营养液的脱脂棉包裹茎部。
这些花的蓝色呈现出一种近乎妖异的饱和度，像是有人往颜料里掺了夜光粉。
温梨拿起一枝对着晨光观察，发现花瓣脉络中流淌着细密的金属粉末，在阳光下折射出星芒般的光点。
"又忘记买防锈喷雾了？
"她自言自语地走向陈列架上的铜绣球标本。
这个永不凋谢的金属花朵是她花店的镇店之宝，每年六月都会准时生出新的锈斑。
当指尖触碰到标本底座第十三道刻痕的位置时——那里本该是空白的——一阵尖锐的疼痛突然从无名指根部窜上手臂。
温梨倒吸一口冷气。
她的左手无名指上出现了一圈淡蓝色的印记，像是长期佩戴戒指留下的痕迹。
但问题是，她从不戴戒指。
铜锈的气味突然变得浓烈，让她想起十二年前那场暴雨中，年轻医生白大褂上的消毒水味道。
风铃第十三次响起时，温梨正在调整冷藏室的温控器。
玻璃门上映出一个修长的身影，那人站在她精心布置的绣球花展示区前，白大褂下摆沾着深褐色的咖啡渍，形状像一幅残缺的世界地图。
"欢迎光临..."温梨转身的瞬间，冷藏室的灯管突然频闪起来，将那个男人的轮廓切割成断续的剪影。
他有着令人过目难忘的眼睛——虹膜边缘泛着灰蓝色，像是冻湖最薄的那层冰。
左腕戴着医院常见的塑料腕带，下面隐约露出电子表盘的红色光芒。
温梨的视线不自觉地落在他右手无名指上，那里有一圈淡淡的白色痕迹，像是长期佩戴戒指后留下的印记。
"您订的花..."温梨的声音卡在喉咙里。
她明明没见过这个人，却知道他的白大褂右边口袋装着听诊器，左边内袋有块停走的怀表，表面有放射性裂纹，停在11:23分。
男人接过花束的动作很轻，像是怕碰碎什么。
他的指尖在触碰到包装纸时微微发抖，这个细节让温梨想起十二年前那场暴雨中，年轻医生为她撑伞时也是这样克制而谨慎的颤抖。
那时她的绣球花束被雨水打湿，蓝色颜料般晕染在对方雪白的衣领上。
"谢谢。
"他的声音像是很久没用过，带着砂纸般的粗粝感，"我是沈时序。
"温梨的钢笔突然漏墨，洇湿了签收单注意事项栏。
那里不知何时多出一行小字：”本次轮回请务必毁掉绣球“。
墨迹在纸上晕开，形成一个个微型的漩涡，就像她梦中见过的时空隧道。
"沈...医生？
"这个称呼脱口而出，连她自己都感到诧异。
某种深埋在记忆深处的画面突然浮现：消毒水味道的走廊，不断发出"滴滴"声的监护仪，还有被蓝色绣球花覆盖的病床。
沈时序的睫毛剧烈颤动起来，像濒临坠落的蝶翼。
这个反应让冷藏室的温度骤降，温梨看见自己呼出的白气在空中凝结成莫比乌斯环的形状。
更诡异的是，所有绣球花同时转向沈时序所在的方向，茎秆扭曲成渴望的姿态，像被无形磁铁吸引的指南针。
"你记得。
"这不是疑问句。
沈时序的白大褂口袋露出半截病历，温梨瞥见"时间认知障碍"和"隔离观察"的字样，还有用红笔圈出的"第13次循环"。
突然，整间冷藏室的绣球花集体低头，花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蜷缩枯萎。
最靠近沈时序的那枝甚至首接化为了灰烬，在空气中留下金属燃烧后的刺鼻味道。
温梨的左手无名指又开始疼痛，那圈蓝色印记现在清晰得像是纹身，呈现出婚戒特有的环状。
她下意识用右手捂住它，这个动作让沈时序的表情瞬间破碎，像是有人往他心脏插了把冰锥。
"这次我会记住。
"温梨不知为何说出这句话，仿佛有另一个灵魂寄居在她的声带里，"你的手表...为什么是倒着走的？
"沈时序左腕的电子表显示着猩红的数字：71:23:58:16。
秒数正以两倍速流逝，但更令人不安的是表盘边缘那些细小的刻痕——和铜绣球标本底座上的如出一辙。
当他转动腕部时，温梨看见表带内侧刻着一行小字：给不凋的温梨。
窗外开始下雨。
雨滴敲打玻璃的声音与十二年前那个夜晚完美重合。
温梨突然想起很多事情：医学院门口积水的反光里漂浮着绣球花瓣，救护车顶灯在雨幕中晕开成蓝色的光晕，还有那块怀表停在11:23分的时针位置，像被按了暂停键的人生。
但这些记忆很快开始褪色，像被雨水冲刷的水彩画。
温梨惊恐地发现，铜绣球标本上的锈迹正在扩张，而自己左手无名指的蓝色印记随之变淡。
某种冰冷的恐惧攫住她的心脏——她正在遗忘什么至关重要的东西。
"不要抵抗遗忘。
"沈时序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像是隔着一层毛玻璃，"这是保护机制。
"他的白大褂袖口渗出血迹，在蓝色绣球包装纸上晕开成紫色的花。
温梨跌跌撞撞地冲向工作台，抓起剪刀就要刺向那簇最新送来的绣球花。
如果毁掉花就能打破什么，她愿意毁掉整个花店。
但剪刀在距离花茎一厘米处停住了，她的手臂突然不受控制地颤抖，仿佛有另一个意识在阻止这个行为。
镜子里，她看见自己的瞳孔变成了绣球花的蓝。
"没用的。
"沈时序轻轻取下她手中的剪刀，这个动作熟练得让人心碎，"这次轮回才刚开始。
"他的指尖擦过温梨无名指的蓝色印记，留下一道冰凉的触感。
雨声中，温梨听见铜锈生长的声音。
那些氧化痕迹像活物般在标本表面蔓延，逐渐覆盖第十二道刻痕。
当最后一道刻痕被锈迹吞没时，她关于"沈时序"这个名字的所有记忆都消失了，只剩下左手无名指上若隐若现的蓝色戒指痕。
"您订的花..."温梨露出职业微笑，将包装好的绣球花束递给眼前的陌生人，"需要写贺卡吗？
"沈时序接过花束时，一滴水珠落在包装纸上。
可能是雨水，也可能是别的什么。
温梨注意到他的白大褂袖口有块暗色痕迹，形状像朵枯萎的绣球花。
风铃又响了，这次是第十七下。
温梨在六点十三分准时睁开眼睛，这个精确到分钟的生物钟己经持续了十二年零十七天。
她躺在床上数着天花板裂缝的分叉，首到第七道分叉处传来铜锈特有的金属气味——来自床头那个永不凋谢的铜绣球标本。
标本框边缘新生的氧化痕迹像一条蜿蜒的青色小溪，正沿着底座上十二道刻痕中最深的那道蔓延。
温梨伸出食指，指腹轻轻摩挲着那道刻痕。
2011年6月17日，她在医学院门口的暴雨中遇见的那个年轻医生，左腕也有一道类似的伤痕，形状像被折断的花茎。
花店门铃在七点整响起。
温梨系上亚麻围裙时，发现袖口沾着三片干枯的蓝绣球花瓣，边缘己经卷曲成记忆胶片的样子。
这很反常——昨天打烊前她明明用驼毛刷仔细清理过工作台，就像过去十二年的每一个夜晚那样。
"早安，温小姐。
"快递员递来贴着冷链标签的纸箱时，呼出的白气在晨雾中凝结成小小的云朵，"今天的花材特别新鲜。
"温梨接过箱子的手微微一顿。
纸箱侧面用黑色记号笔标注着"PH5.5-6.5"，这是绣球花保鲜最适宜的酸碱度范围，但通常花农不会特意标注。
她注意到那个"5.5"写得格外用力，笔画边缘都戳破了纸板。
剪刀划开胶带时，某种金属摩擦的异响让她的太阳穴突突跳动。
箱子里整齐码放着二十枝蓝绣球，每枝都用浸着营养液的脱脂棉包裹茎部。
这些花的蓝色呈现出一种近乎妖异的饱和度，像是有人往颜料里掺了夜光粉。
温梨拿起一枝对着晨光观察，发现花瓣脉络中流淌着细密的金属粉末，在阳光下折射出星芒般的光点。
"又忘记买防锈喷雾了？
"她自言自语地走向陈列架上的铜绣球标本。
这个永不凋谢的金属花朵是她花店的镇店之宝，每年六月都会准时生出新的锈斑。
当指尖触碰到标本底座第十三道刻痕的位置时——那里本该是空白的——一阵尖锐的疼痛突然从无名指根部窜上手臂。
温梨倒吸一口冷气。
她的左手无名指上出现了一圈淡蓝色的印记，像是长期佩戴戒指留下的痕迹。
但问题是，她从不戴戒指。
铜锈的气味突然变得浓烈，让她想起十二年前那场暴雨中，年轻医生白大褂上的消毒水味道。
风铃第十三次响起时，温梨正在调整冷藏室的温控器。
玻璃门上映出一个修长的身影，那人站在她精心布置的绣球花展示区前，白大褂下摆沾着深褐色的咖啡渍，形状像一幅残缺的世界地图。
"欢迎光临..."温梨转身的瞬间，冷藏室的灯管突然频闪起来，将那个男人的轮廓切割成断续的剪影。
他有着令人过目难忘的眼睛——虹膜边缘泛着灰蓝色，像是冻湖最薄的那层冰。
左腕戴着医院常见的塑料腕带，下面隐约露出电子表盘的红色光芒。
温梨的视线不自觉地落在他右手无名指上，那里有一圈淡淡的白色痕迹，像是长期佩戴戒指后留下的印记。
"您订的花..."温梨的声音卡在喉咙里。
她明明没见过这个人，却知道他的白大褂右边口袋装着听诊器，左边内袋有块停走的怀表，表面有放射性裂纹，停在11:23分。
男人接过花束的动作很轻，像是怕碰碎什么。
他的指尖在触碰到包装纸时微微发抖，这个细节让温梨想起十二年前那场暴雨中，年轻医生为她撑伞时也是这样克制而谨慎的颤抖。
那时她的绣球花束被雨水打湿，蓝色颜料般晕染在对方雪白的衣领上。
"谢谢。
"他的声音像是很久没用过，带着砂纸般的粗粝感，"我是沈时序。
"温梨的钢笔突然漏墨，洇湿了签收单注意事项栏。
那里不知何时多出一行小字：”本次轮回请务必毁掉绣球“。
墨迹在纸上晕开，形成一个个微型的漩涡，就像她梦中见过的时空隧道。
"沈...医生？
"这个称呼脱口而出，连她自己都感到诧异。
某种深埋在记忆深处的画面突然浮现：消毒水味道的走廊，不断发出"滴滴"声的监护仪，还有被蓝色绣球花覆盖的病床。
沈时序的睫毛剧烈颤动起来，像濒临坠落的蝶翼。
这个反应让冷藏室的温度骤降，温梨看见自己呼出的白气在空中凝结成莫比乌斯环的形状。
更诡异的是，所有绣球花同时转向沈时序所在的方向，茎秆扭曲成渴望的姿态，像被无形磁铁吸引的指南针。
"你记得。
"这不是疑问句。
沈时序的白大褂口袋露出半截病历，温梨瞥见"时间认知障碍"和"隔离观察"的字样，还有用红笔圈出的"第13次循环"。
突然，整间冷藏室的绣球花集体低头，花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蜷缩枯萎。
最靠近沈时序的那枝甚至首接化为了灰烬，在空气中留下金属燃烧后的刺鼻味道。
温梨的左手无名指又开始疼痛，那圈蓝色印记现在清晰得像是纹身，呈现出婚戒特有的环状。
她下意识用右手捂住它，这个动作让沈时序的表情瞬间破碎，像是有人往他心脏插了把冰锥。
"这次我会记住。
"温梨不知为何说出这句话，仿佛有另一个灵魂寄居在她的声带里，"你的手表...为什么是倒着走的？
"沈时序左腕的电子表显示着猩红的数字：71:23:58:16。
秒数正以两倍速流逝，但更令人不安的是表盘边缘那些细小的刻痕——和铜绣球标本底座上的如出一辙。
当他转动腕部时，温梨看见表带内侧刻着一行小字：给不凋的温梨。
窗外开始下雨。
雨滴敲打玻璃的声音与十二年前那个夜晚完美重合。
温梨突然想起很多事情：医学院门口积水的反光里漂浮着绣球花瓣，救护车顶灯在雨幕中晕开成蓝色的光晕，还有那块怀表停在11:23分的时针位置，像被按了暂停键的人生。
但这些记忆很快开始褪色，像被雨水冲刷的水彩画。
温梨惊恐地发现，铜绣球标本上的锈迹正在扩张，而自己左手无名指的蓝色印记随之变淡。
某种冰冷的恐惧攫住她的心脏——她正在遗忘什么至关重要的东西。
"不要抵抗遗忘。
"沈时序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像是隔着一层毛玻璃，"这是保护机制。
"他的白大褂袖口渗出血迹，在蓝色绣球包装纸上晕开成紫色的花。
温梨跌跌撞撞地冲向工作台，抓起剪刀就要刺向那簇最新送来的绣球花。
如果毁掉花就能打破什么，她愿意毁掉整个花店。
但剪刀在距离花茎一厘米处停住了，她的手臂突然不受控制地颤抖，仿佛有另一个意识在阻止这个行为。
镜子里，她看见自己的瞳孔变成了绣球花的蓝。
"没用的。
"沈时序轻轻取下她手中的剪刀，这个动作熟练得让人心碎，"这次轮回才刚开始。
"他的指尖擦过温梨无名指的蓝色印记，留下一道冰凉的触感。
雨声中，温梨听见铜锈生长的声音。
那些氧化痕迹像活物般在标本表面蔓延，逐渐覆盖第十二道刻痕。
当最后一道刻痕被锈迹吞没时，她关于"沈时序"这个名字的所有记忆都消失了，只剩下左手无名指上若隐若现的蓝色戒指痕。
"您订的花..."温梨露出职业微笑，将包装好的绣球花束递给眼前的陌生人，"需要写贺卡吗？
"沈时序接过花束时，一滴水珠落在包装纸上。
可能是雨水，也可能是别的什么。
温梨注意到他的白大褂袖口有块暗色痕迹，形状像朵枯萎的绣球花。
风铃又响了，这次是第十七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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