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岁的林默站在阳光之家孤儿院门口，小手紧紧攥着一个褪色的蓝色书包。
那是妈妈最后一次住院前给他买的，上面印着他最喜欢的太空飞船图案。
书包里装着他全部的财产：两套换洗衣服、一本《十万个为什么》、一张全家福，
还有爸爸的听诊器。"林默，进来吧。"院长李阿姨蹲下身，轻轻拍了拍他瘦弱的肩膀，
"从今天开始，这里就是你的家了。"林默没有回答，只是机械地迈开步子。三个月前，
爸爸因过度劳累引发心肌梗塞倒在了手术室；一个月后，
长期受抑郁症困扰的妈妈吞下了整瓶安眠药。亲戚们轮流照顾了他一段时间，
最终决定把他送到这里。阳光之家并不像它的名字那样明媚。灰色的三层小楼，斑驳的墙面，
院子里几棵营养不良的梧桐树。十几个孩子在院子里追逐打闹，看到新来的林默，
都好奇地围了过来。"你叫什么名字？""你多大了？""你爸爸妈妈呢？
"最后一个问题像针一样扎进林默心里。他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书包带子上的毛边。
"喂，你们别烦他了！"一个清脆的女声从人群后方传来。孩子们自动让开一条路，
一个扎着歪歪扭扭马尾辫的女孩走到林默面前。她比林默矮半个头，
圆脸上有几颗调皮的小雀斑，眼睛亮得像星星。"我叫颜悦，颜色的颜，喜悦的悦。
"女孩伸出手，"我和你同岁，也是八岁。"林默迟疑了一下，轻轻握了握她的手。
那双手温暖而粗糙，不像城市里娇生惯养的孩子。"你是新来的，我带你参观吧！
"颜悦不由分说地拉起林默的手，朝主楼跑去。她跑得很快，林默不得不小跑着跟上。
风吹起颜悦的马尾辫，发梢扫过林默的脸颊，带着淡淡的肥皂香。
颜悦带着林默穿过嘈杂的餐厅、拥挤的宿舍，最后爬上阁楼的楼梯。"这里是秘密基地，
"她神秘地压低声音，"只有我知道。"阁楼里堆满了旧家具和杂物，
但靠窗的一小块空地被打扫得很干净，地上铺着几块拼凑的毯子，
一个小木箱里整齐地放着几本破旧的图画书和一些小石子、瓶盖之类的"宝贝"。
"我三岁就被放在孤儿院门口，"颜悦盘腿坐下，从箱子里掏出一个缺了角的饼干盒，
里面装着几颗水果糖，"李阿姨说当时我身上只有一张纸条，写着我的名字和生日。
"她递给林默一颗糖，橙色的，在阳光下像一颗小太阳。"我分你一半的秘密，
你也分我一半好不好？"林默捏着那颗糖，突然觉得喉咙发紧。他慢慢从书包里掏出全家福，
照片上的爸爸妈妈微笑着，而他被抱在中间，穿着小西装，那天是他六岁生日。
"他们都不在了。"林默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颜悦没有说"对不起"或者"你真可怜"，
她只是凑近看了看照片，然后说："你爸爸是医生吗？"她指着林默书包里露出的听诊器。
林默点点头："他是心外科医生，救了很多人，但是..."他的声音哽住了。
颜悦突然站起来，拍了拍裙子上的灰尘："来，我带你看个东西！"她拉着林默来到窗前，
推开积满灰尘的窗户。夕阳西下，远处的城市灯火渐次亮起。"看那边最高的那栋楼，
玻璃反着光的那个！"颜悦兴奋地指着，"那是金融中心，里面的人可有钱了！
"林默茫然地看着她。"我长大后要学风投，"颜悦的眼睛闪闪发光，
"就是投资赚钱的那种工作。李阿姨说那是最快赚钱的方法。"她转向林默，"你呢？
你想做什么？"林默低头看着手中的听诊器："我想当医生，
像我爸爸那样...当更好的医生。"他的声音渐渐坚定，"能治好所有病的医生。
"颜悦笑了，伸出小拇指："那我们约定好了！我赚很多很多钱，帮你开世界上最好的医院！
"林默犹豫了一下，勾住她的小拇指。夕阳的余晖洒在两个孩子的身上，
在阁楼的地板上投下长长的影子。从那天起，林默和颜悦形影不离。林默沉默寡言，
喜欢看书；颜悦活泼好动，总能弄到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
他们互补得像拼图的两半——林默帮颜悦做作业，颜悦则保护林默不被大孩子欺负。
冬天的一个夜晚，林默发高烧。孤儿院的阿姨们忙不过来，是颜悦整夜守在他床边，
用湿毛巾为他擦汗，偷偷把自己的那份热牛奶喂给他喝。"你会不会也离开我？
"烧得迷迷糊糊的林默突然问。颜悦握着他发烫的手："不会的，我们永远在一起。
"春天来了，孤儿院迎来了一批想要领养孩子的夫妇。林默因为成绩优异、长相清秀，
成为最受欢迎的孩子之一。一对医生夫妇看中了他，他们欣赏林默对医学的兴趣，
承诺送他去最好的学校。"你可以和我们一起住大房子，有自己的房间和书房。
"女医生温柔地说，"我们还能教你很多医学知识。"林默低着头不说话。颜悦站在远处，
咬着嘴唇看着这一幕。那天晚上，阁楼的秘密基地里，颜悦强装笑脸："你要有好日子过了！
"林默摇摇头："我不想去。""为什么？那可是医生家庭！
对你以后...""因为他们不能也领养你。"林默打断她，"我们约定过的，要在一起。
"颜悦的眼圈红了，她猛地转过身："你傻啊！这么好的机会..."第二天，
当医生夫妇再次来访时，一向彬彬有礼的林默突然变得粗鲁无礼，甚至故意打翻了茶水。
医生夫妇失望地离开了。"你干什么啊！"颜悦在阁楼里气得直跺脚。
林默平静地整理着被翻乱的书："我不需要别人，我有你就够了。"颜悦突然扑上来抱住他，
眼泪打湿了他的肩膀："笨蛋！大笨蛋！"夏天来临前，一对富商夫妇来到孤儿院。
他们想要一个聪明伶俐的女孩。院长推荐了颜悦。"他们很有钱，
住在金融中心附近的大平层。"李阿姨摸着颜悦的头，"你可以上最好的私立学校。
"颜悦惊恐地看向林默，后者的脸白得像纸。那天晚上，两个孩子在阁楼里坐了一整夜。
星空透过天窗洒下来，像无数双注视他们的眼睛。"你应该去。"最终林默开口，
"那是你梦想的地方，靠近金融中心。
"颜悦的眼泪无声地流下："但我们约定过...""约定依然有效。
"林默从书包里掏出爸爸的听诊器，掰成两半，递给颜悦一半，"你带着这个，
就像带着我的一部分。等你赚够了钱，就来找我。"颜悦颤抖着接过那半只听诊器，
突然扑进林默怀里放声大哭。林默紧紧抱住她，第一次感到如此无助。离别那天，
林默站在孤儿院门口，看着颜悦坐上那辆豪华轿车。颜悦的脸贴在车窗上，
手里紧握着那半只听诊器。车子启动的瞬间，她突然摇下车窗，
大声喊道："我一定会回来的！等我！"林默站在原地，直到车子消失在街角。他的手心里，
躺着另外半只听诊器，和一颗已经化了的橙色水果糖。颜悦走后的第三十七天，
林默收到了第一封信。信封是粉色的，上面贴着一张金融中心的贴纸。李阿姨把信递给他时，
眼睛里带着怜悯："颜悦寄来的。"林默跑到阁楼上才拆开信。信纸上有淡淡的香水味，
字迹工整得不像颜悦写的："默：这里的一切都好奇怪。我的房间有整面墙的落地窗，
能看到金融中心的全貌。新爸爸妈妈让我叫他们'父亲母亲'，说这样更正式。
我每天要去学钢琴、礼仪和英语，下周开始要去一所叫'圣玛利亚'的私立学校。
阁楼上的星星和这里一样吗？悦"林默把信读了三遍，然后从书包里掏出笔记本，
撕下一页开始回信。他告诉颜悦孤儿院新来的厨师总把胡萝卜切成星星形状，
李阿姨的猫生了一窝小猫，其中一只纯黑的被他取名"听诊器"。
他把回信和半块水果糖一起塞进信封——那是颜悦临走时留给他的，他一直没舍得吃。
这样的通信持续了四年。十二岁那年，颜悦的信突然断了。林默寄出的三封信都石沉大海，
直到冬天来临，他才收到一封简短的来信："默：对不起这么久没写信。
'父亲'的公司出了问题，我们搬到了小一点的房子。
'母亲'说我不需要再学那些没用的东西了。不过别担心，
我在图书馆找到了很多金融方面的书。你还在看那些医学书吗？
悦"林默摩挲着信纸上的一处水渍，不知道那是雨水还是眼泪。他连夜写了一封长信，
把自己这几个月整理的医学笔记一起寄了过去，在最后一页写道："等你成了风投女王，
这些笔记就是未来首席医学官的早期作品。"信寄出后，林默开始更加刻苦地学习。
他帮孤儿院的医务室整理药品，跟着来义诊的医生打下手，晚上就着走廊的灯看医学书籍。
他总想着，等颜悦回来时，要让她看到一个离梦想更近的林默。十八岁那年，
林默以全市第三的成绩获得了医学院预科班的奖学金。同一天，
他收到了颜悦几年来最长的一封信。"默：今天'父亲'和'母亲'告诉我，他们要离婚了。
公司破产了，房子要被拍卖，他们谁都不想要我。不过没关系，我已经十八岁了，
可以自己生活。我在一家证券公司找到实习工作，帮他们整理资料，
他们让我用电脑学习股票知识。你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我一直在为它努力。对了，
那半只听诊器我一直带在身上。悦"信纸上有几处被钢笔划破的痕迹，
林默能想象颜悦写这封信时用力握笔的样子。他立刻回信："医学院给我安排了宿舍，
有一张空床。如果你无处可去，这里永远是你的家。"一个月后，林默正在宿舍整理书籍，
突然听到敲门声。开门的一瞬间，他几乎认不出眼前的女孩——颜悦剪了利落的短发，
穿着不合身的西装外套，手里拎着一个破旧的行李箱。唯一没变的是她亮得像星星的眼睛。
"风投女王来视察未来首席医学官的学习环境了。"颜悦笑着说，嘴角却在颤抖。
林默接过行李箱，发现它轻得惊人。他张开双臂，颜悦立刻扑进他怀里，
泪水浸透了他的衬衫。她瘦得惊人，肩膀的骨头硌得林默胸口发疼。"我存了五千块，
"颜悦抽泣着说，"够你买一些医学书..."林默紧紧抱住她，
闻到她发间陌生的廉价洗发水味道。他想起八岁那年，颜悦也是这样抱着他，
说他们永远在一起。从那天起，狭小的宿舍成了两个人的家。颜悦白天在证券公司实习，
晚上去便利店打工；林默除了上课，还在实验室做助手赚外快。
他们最穷的时候连泡面都要分着吃，但颜悦坚持每个月都要存一笔"医院基金"。
"今天老板让我参与了一个小项目的风险评估，"二十岁生日那天，颜悦兴奋地宣布，
"他说我有天赋！"林默从实验室带回一小块蛋糕，上面插着两根蜡烛："我也有好消息，
教授推荐我去参加全国医学生论文竞赛。"颜悦跳起来抱住他，两人在狭小的宿舍里转圈，
撞翻了椅子也不在乎。那一刻，他们仿佛又回到了孤儿院的阁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