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南风起,凤凰花的花瓣随着旷野的风一起,飞遍了王府,飞遍了京城,飞到旷野,
飞到了云边……又是一年盛夏了,我抬起手,任由树上的花瓣飘落在掌心。
红透了树梢的花朵随风摇曳着,和记忆中的凤凰花瓣重叠在一起……记得初见他那年,
也是这样一个夏天:“这是哪家的小公子,怎么独自在此?
”我盯着手中飘落的花瓣出神许久,竟不知有人走近。我回头,一位公子正站在我身后,
光看他身上的绫罗绸缎,便知他身份不简单,只是他的眼睛,让我觉得很特别,
有一种不可言说的亲切感,好像前世,我曾与他见过。“在下是杨将军的三公子杨文轩,
不知这位公子是……?”“段宇鹏。”他轻笑一声。听到他的名字,我心头一紧,
立刻严肃起来:“文轩见过四王爷。”“免礼。”起风了,这凤凰花的花瓣就是经不起折腾,
风一吹,便纷纷扬扬地飘落,连地上的花瓣也欲乘风而起,飞向那向往的远方。
眼前的花瓣随风飘扬,就像一道屏风隔断了我们。我一时失神,竟没注意他缓缓向我走来,
直到他到我面前,用手轻轻捏起飘落在我头上的花瓣。我只感觉心跳变得紊乱,一时紧张,
轻唤了他一声:“四王爷……”他将花瓣取下,轻声说:“久闻小公子体弱,常年抱病,
不常出府。今日风大,小公子还是要保重身体才是,怎么身边都没个下人伺候着?
”“多谢四王爷关心,只是家父有事,我便让他去帮忙了。”我看着他清澈灵动的眼睛,
享受着它流露出的温柔。我有两个哥哥,一个姐姐,在将军府中,我是最小的,
但也是最受宠的,从小众星捧月,最不缺的就是对我好的人,但他的眼睛流露出的温柔,
让我忍不住想多看几眼。他的眼睛就好像一汪泉水,想要将我淹没,溺死其中。“小少爷,
您怎么跑到这儿来了?让我好找。”此时一个声音将我从他的深潭中拉了出来。我侧过头,
发现我的侍从正向我跑来。“小少爷,这位是……?”小白上下打量了一遍四王爷,
警惕地问道。“这是当今的四王爷,不得无礼。”我带着训斥的眼神看了他一眼。
“小的见过四王爷。”小白闻言也是立刻行礼。段宇鹏无所谓地摆了摆手,
道:“你好好照顾你家小公子,今日父皇宴请群臣家眷,本王不宜在此停留过久,
就先告辞了。”“恭送四王爷。”我行了一礼,目送他和身边的侍卫离开。“小少爷,
你什么时候和四王爷那么亲近了?”我看着他远去的背影久久不语,
小白好奇地开口询问了一声。“没有,第一次相见而已。”想到刚刚他眼中那抹温柔,
我嘴角不禁轻轻扬起。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他便是从这诗中走出来的男子吧!
“小少爷,老爷在等您了,今日皇帝宴请群臣,我们可不能迟到了。”小白看我出神的样子,
提醒了一声。“好,我们走吧。”我跟着父亲前去赴宴,一路上,
父亲都在交代我见了皇帝要谨言慎行,不得触怒龙颜。我都只是心不在焉地点头应和。
到了宴席,我跟随父亲入座,在对面又一次看见了他,他也注意到了我,对我微微一笑,
我也微笑示意。我还没从他的微笑中回过神来,皇帝就从我身上开始找话题了,
只是没曾想这一开口我反倒成了宴席的焦点。“久闻杨将军的小儿子从小体弱,疾病缠身,
久居家宅大院,不常出门,今日难得在宴席上见到杨将军的小公子,想必病也好些了吧?
”皇帝之前还在对大臣嘘寒问暖,怎么突然会将话题转移到我身上?“犬子无才,
怎敢劳烦陛下如此挂念。”父亲第一时间起身回应,我也紧随其后,起身行礼。
“文轩见过陛下,陛下日理万机,文轩卑贱之身,怎敢劳烦陛下挂念。”皇帝爽朗一笑。
“难得今日诸爱卿齐聚于此,就不必拘泥于此等小节了,坐吧!
只是看到杨将军的子女都出落地如此标致,不免替爱卿高兴。”“谢陛下。
”我坐下才松了一口气,就有人按捺不住了。“微臣早就听闻,
杨大人这第三郎与其余二子不同,深得杨大人喜爱。”太傅说这话,想必不是简单的闲聊,
让我不得不小心。“大人言重了,只是我从小便体弱,所以父亲多了些关怀而已。
”我不知太傅这话是在铺垫什么,只得先顺着他应付一句。“小公子那里的话,
我常听人提起,小公子虽常年卧病,却博览群书,满腹经纶,
这诗词歌赋、琴棋书画可是样样精通,不知今日能否一睹。”杨家日渐衰落,
早已不复先皇时期的辉煌,便总有人迫不及待想看这座高楼崩塌。这太傅也是居心不良,
不是什么善类。我看向父亲,他没有过多的表示,只是朝我微微点头。“文轩才疏学浅,
不过读过几本书,恰巧识得几个字罢了,怎抵得过太傅大人的雄才大略。
听闻太傅大人对我佛颇有兴趣,文轩近日读到《五灯会元》,
这‘祖师西来意’一句倒是颇有趣味,这句话本身明确了祖师的有意,
可同时却又表明了祖师的无意,‘菩提自性,本来清静’,这佛性禅心,也是无意却有意,
至于是有意还是无意,我想自在人心吧?”我勾起一抹笑意,看向太傅。闻言,
四王爷也是饶有趣味地开口:“本王以为,这佛性禅心,看似无意实则有意。
古人云: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这有意之人,
想也是作茧自缚罢了。太傅大人您说是吗?”语毕,我与四王爷对视一眼,
他向我投以赞赏的眼神,同时轻蔑一笑,看向太傅。太傅神情自若,轻笑一声。
“小公子果真饱读诗书,见识不同泛泛之辈,今日之宴席,小公子口吐珠玑,
也是不失大家风范。我听说,这落毛凤凰不如鸡,不知小公子有何见解?”“古语常言,
‘虎落平阳被犬欺’,在文轩看来,这虎无论在深山,还是落到平原,虎就是虎,犬就是犬,
且虎之爪牙锋利依旧,卑贱之犬一时得意,就妄想沐猴而冠,实在让人笑话。同样,
这凤栖梧桐,哪怕落了毛,梧桐也依旧栖凤,岂是山鸡能取而代之的,
这山鸡哪怕是飞上了枝头,也变不成凤凰。是人见了这山鸡野犬,
都不妨要说一句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面对太傅的讥讽,我也是毫不客气,
并且这次我打算主动出击,把主动权握在自己手里。“文轩刍荛之见,让太傅大人见笑了,
文轩虽深居简出,却也听闻太傅家风严明,教子更是耳提面命,让文轩好生敬仰。
今日一见果真如此,不失家门风范。”闻言,太傅那明嘲暗讽的笑意顿时僵在脸上,
京中谁人不知太傅之子骄纵蛮横,妥妥的纨绔子弟。也难怪太傅会黑脸。不等他发作,
四王爷就带着一丝笑意“奉承”道。“本王也是听闻太傅之子乃精金良玉、人中龙凤,
也不枉太傅如此苦心教导。”见四王爷屡屡开口维护,太傅终究不想得罪皇子,话到嘴边,
也只得作罢。“小公子如此博学多才,难怪杨将军如此喜爱。”“太傅大人谬赞了,
今日能得太傅大人的指教,是文轩的荣幸。”虽然这太傅没安什么好心,
但给台阶还是要顺着下的,不然在其他人眼里就是我斤斤计较,不懂礼数了。皇帝全程旁观,
并没有制止或是偏袒,任由这场闹剧发展。只是四王爷屡次开口维护我,
皇帝眼中倒多了些不明之色。“杨将军的小公子真是让朕刮目相看,真是虎父无犬子,
小小年纪便有如此学识和眼界,看来我朝真是人才辈出啊!”“陛下英明!
”群臣举起酒杯齐声附和道。“不知小公子年几何?可有意入朝为官?”此言一出,
群臣的目光皆汇聚在我身上,都各自心怀鬼胎。但在这万千的目光中,
我只注意到了四王爷的目光。他的目光带着好奇,好像又带着些落寞?“陛下不可,
杨将军和大公子已经在朝为官,按照我朝律法,小公子是万万不能再入朝堂的。
”还没等我开口,便已有人按耐不住,抢先站出来反对。“臣附议,陛下三思。
”……一朵浪花便带动朵朵浪花。现在所有人的焦点都在皇帝身上,试图猜测皇帝的心思。
“回陛下,文轩已年满14,但文轩才疏学浅,想是无能胜任朝中官职,且文轩体弱,
常年卧病在床,也是有心无力,怕是要辜负陛下厚爱了。”有大臣的反对,我也就顺水推舟,
婉拒了。毕竟我也不想到这日日勾心斗角的地方来,活得太累。
皇帝眼中闪过一丝不明的目光,微微一笑。“是朕鲁莽了,既然如此,便作罢了。
只是小公子如此大才,当真是遗憾,杨将军,不知小公子可否有所婚配?
”我目光转向父亲时,就瞥见四王爷的目光向我看来,带着焦急又带着好奇。“回陛下,
犬子尚且年幼,还不曾婚配。”我看向父亲,父亲脸上无任何特殊的表情,
只是恭恭敬敬地回答,我一时竟不知道父亲在想什么。皇帝欣慰地点了点头,
道:“既然小公子还未有婚配,那待他16岁之年,朕亲自为他指婚如何?”“多谢陛下。
”我和父亲一齐行礼道谢。此时我也说不上来心里是什么感受,
反正皇帝的意思就是我这个人他看上了,不能让其他人抢了去。之后的宴席没再提及我,
于是我也索性寻了个借口,带着小白离开了宴席,到皇宫四处转了转。
皇宫里有一棵很大的凤凰木,上面开满了凤凰花,红遍了头顶方圆的天空。我再次站在树下,
看着凤凰花的花瓣片片飘落。“小公子很喜欢凤凰花?”四王爷不知何时走近,
看了眼树上开得正盛的花朵,柔声道。我与他对视,他眸中流淌着的清澈温柔瞬间将我捕获。
他的眼睛好漂亮,仿佛有着勾人心魄的魔力,竟让我忍不住伸手想要触碰。“小少爷?
”直到小白出言提醒,我才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见过四王爷,文轩失礼了,
还请四王爷宽恕。”我收回了手,并立刻行礼道歉。一想到刚刚自己的手差点触碰到他,
不禁红了脸。他只是轻轻一笑,并没有计较什么。“无妨,本王向来不拘小节,
小公子也不必过于拘束。”许久,我们都相互无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更准确来说,
是不敢多说什么,毕竟他是皇子,要是说多了,反而让人觉得我是有意勾搭皇子。
只是突然觉得即使不说话,只要他在身边,也觉得惬意。“实不相瞒,
今日在皇宫见到小公子,便觉十分亲切,好似多年分别的故人再次相逢。”他眸中带笑,
我一时竟不知他到底是在看花,还是在看我。又是不是看出了我的顾虑。
“四王爷真是说了我想说的,今日遥遥一见,已觉亲切。好像前世之人在今生相逢。
”我看着他,只觉得此刻吹来的风无比舒服,我好像随风飘荡的凤凰花,自由,惬意。
小白见状,也是自觉退到了一边。“既如此,那不如我叫你轩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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