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7年的秋天,风里已经带着丝丝凉意。杜鹃坐在煤油灯下,
手捧着着那本已经翻得泛黄的高考复习资料。灯光在她清秀的脸上跳动,
映出一双明亮灵动的眼睛。“真的决定要去考?”一个低沉温和的男声从身后传来。
杜鹃回头,看见丈夫穆雷站在门口,高大的身影几乎填满了整个门框。
他手里拿着两个热气腾腾的红薯,那是他们今晚的晚餐。“嗯。”杜鹃点点头,
眼神充满了坚定“广播里说了,这次高考不论出身,只看成绩。我想试试。
”穆雷走到她身边坐下,将红薯递给她一个。他的手指修长有力,指节分明,
不像一般的庄稼人那样粗糙。“你本来就不该埋没在这个山沟里。”他轻声说。
“从你第一天到这里,我就知道你总有一天会再次走出大山。”杜鹃咬了一口红薯,
甜糯的滋味在口中化开。她想起五年前那个雨天,十五岁的她拎着一个小皮箱,
穿着已经被泥水溅湿的皮鞋,站在这个陌生山村的路口,茫然无措。
是穆雷——那时她还不知道他的名字——默默走过来,接过她的行李,领她去了知青点。
“可是......”杜鹃犹豫了一下。“如果我考上了,
可能就要离开这里......离开……”杜鹃没有说完后面的话,她怕会伤害到穆雷。
穆雷笑了,眼角泛起浅浅的纹路。他伸手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小心翼翼地打开,
露出一支闪着暗光的钢笔。“这是我祖父留下的,德国货。
当年他在北洋军阀里当参谋时用的。”他将钢笔放在杜鹃手心,“带着它,就当是我在陪你。
”杜鹃的指尖触碰到冰凉的金属,突然鼻子一酸。她知道这支钢笔,
穆雷一直当宝贝似的收着,平时连用都舍不得用。“我不能要,
这太贵重了......”“拿着。”穆雷合上她的手掌。“和它起来,你更重要,
而且你需要它。再说了……”他眼里闪过一丝狡黠。“等你考上大学,成了大学生,
这支笔才不算埋没。”夜深了,油灯里的油快要燃尽,火光忽明忽暗。
杜鹃和穆雷肩并肩坐在炕上,头靠着头,一起翻看那本复习资料。“这个三角函数题,
应该用这个公式......”穆雷指着书上一处说道。
杜鹃惊讶地看着他:“你怎么会这个?”穆雷笑而不答,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睡吧,
明天还要赶早班车呢。”天刚蒙蒙亮,杜鹃就起来了。
她穿上了最体面的一件蓝布衣裳——那是用穆雷的一件旧军装改的。
村里几个要好的乡亲都来送行,老支书还塞给她几个煮鸡蛋。“好好考,给咱村争光!
”老支书拍着她的肩膀说。穆雷一直送她到镇上的车站,临上车前,
他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省城补习班的报名费和介绍信,我都准备好了。
”杜鹃瞪大眼睛“你哪来这么多钱?还有这介绍信......”“我自有门路。
”穆雷神秘地笑笑,轻柔的帮她理了理衣领。“记住,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要照顾好自己。
”汽车开动了,杜鹃透过车窗看着穆雷的身影越来越小,最终消失在晨雾中。
她握紧手中的钢笔,心里既期待又忐忑。省城的变化让杜鹃几乎认不出来了,街上的人多了,
色彩也丰富了,不再是她记忆中那种灰蒙蒙的景象。高考补习班设在一所中学里,
校门口贴着“热烈欢迎高考补习班学员”的红纸黑字标语。杜鹃深吸一口气,走进了校园。
走廊上三三两两站着衣着光鲜的年轻人,他们大多穿着的确良衬衫、涤纶裤子,
有的女孩还烫了头发。杜鹃低头看了看自己洗得发白的蓝布衣裳和手工布鞋,
下意识地拢了拢简单的马尾辫。“同学,你是新来的吧?”一个戴眼镜的男老师走过来问道。
杜鹃点点头,递上介绍信。老师看了看,推了推眼镜:“杜鹃?哦,
你就是那个从大青山公社来的,跟我来吧。”教室里已经坐了三十多人,
当杜鹃跟着老师走进去时,原本嘈杂的教室突然安静了一瞬,接着响起窃窃私语。
“那是谁啊?穿得跟乡下人似的。”“听说是插队回来的知青。”“看她那身打扮,
肯定是在乡下待了好多年......”杜鹃面不改色,在老师指定的座位上坐下。
她打开布包,取出笔记本和那支珍贵的钢笔,端正地摆在桌上。课间休息时,
杜鹃独自站在走廊窗边,望着窗外的梧桐树发呆。时隔多年再次回到校园,
让杜鹃多少有些不适应,再加上自己的身份,让她多少有些拘谨。突然,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哟,这不是杜家的大小姐吗?”杜鹃浑身一僵,缓缓转身,
站在她面前的,是一个穿着时髦的确良衬衫、头发梳得油光水滑的年轻男子——沈坤,
她曾经的未婚夫。“沈......坤?”杜鹃几乎认不出他了。
记忆中那个清秀少年已经变成了一个眼神轻佻的青年,那个当年事变后连夜退婚的世代姻亲。
“听说你后来被丢到大青山去了?怎么,现在允许你这种身份的人也能高考了?
”沈坤上下打量着杜鹃朴素的衣着,嘴角挂着讥讽的笑。杜鹃握紧了拳头,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心里充满了愤怒,但她想起穆雷临别时的话:不管别人说什么,
你都比他们强。“政策允许,我当然可以考。”她强装平静地说。沈坤正要再说什么,
一个烫着卷发、穿着红色连衣裙的女孩走了过来,亲昵地挽住他的手臂:“坤哥,这是谁啊?
”“哦,介绍一下.”沈坤故意提高声音,“这位是杜鹃,
曾经风光无限的杜家大小姐——哦,不对,那是以前。现在嘛,就是个大青山里的村妇。
”卷发女孩——陈梦瑶——夸张地捂住嘴笑了:“哎呀,
就是那个当年被你退婚的......”“没错。”沈坤得意地说。
“当年要不是我父亲英明,及时退婚,我现在可能就得跟着她去种地了。
”周围已经聚集了几个看热闹的同学,有人发出低低的笑声。杜鹃感到脸上一阵发烫,
但她挺直了腰背。“沈坤,揪着过去的事说有意思吗?而且我是来学习的,不是来叙旧的。
”“学习?”陈梦瑶尖声笑道。“就你?在山沟里待了那么多年,怕是连字都不会写了吧?
还装什么文化人!再说你以前什么样我还不清楚?不学无术不知道赶走了多少家教老师,
当时可是臭名远扬。”沈坤故意扯着嗓音对着大家说。“山沟里飞出的土凤凰,
还想重新爬上高枝儿呢!”沈坤又补了一句,引得周围人跟着哄笑起来。杜鹃深吸一口气,
正要转身离开,上课铃响了。大家见老师走近,都急忙散开回到了座位上。那一整天,
杜鹃都能感觉到后背投来的异样目光和窃窃私语。但她只是专注地听讲,认真地记笔记,
偶尔抚摸一下口袋里的钢笔,仿佛那是她与穆雷之间无形的联系,给她无穷的力量。放学后,
杜鹃独自走向宿舍,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孤独而倔强地映在校园的水泥地上。
补习班的宿舍是旧教室改的,八个人一间,铁架床挨着铁架床,中间只留出一条窄窄的过道。
杜鹃分到了靠窗的上铺,她踩着铁梯爬上去,把布包放在枕边。
宿舍里其他女生三三两两地回来,她们大多是城里来的,彼此认识,
很快就聚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聊天。杜鹃默默整理着自己的东西,
把穆雷给她的钢笔小心地收在枕头下面。“喂,你叫什么名字?
”一个扎着麻花辫的女生突然问道。“杜鹃。”她轻声回答。“哦,
就是沈坤说的那个......”麻花辫女生话说到一半,突然意识到什么似的住了口,
尴尬地笑了笑。杜鹃的手指微微发僵,但脸上依然保持着平静,
内心说着:“他说我什么不重要,我是来学习的,顺利参加高考才是最重要的。
”宿舍里突然安静了一瞬,
个烫着卷发、穿着红色连衣裙的女生——正是白天见到的陈梦瑶——冷笑一声:“落魄凤凰,
在山里待了那么多年,怕是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了吧?还装模作样来和大家学习。
”杜鹃没有接话,只是从布包里取出复习资料,靠在床头看了起来。灯光有些暗,
她不得不凑得很近才能看清书上的字。“还真是会装!”陈梦瑶撇撇嘴,
故意提高声音对其他人说,“你们知道吗?她以前可是杜家的大小姐呢,后来家里出了事,
被迫逃到了大山里去了。现在还想靠着高考翻身,真是痴心妄想!”宿舍里响起几声窃笑,
杜鹃的手指紧紧攥住书页,指节发白。夜深了,宿舍里的灯陆续熄灭。
杜鹃等到所有人都睡着了,才从枕头下摸出那支钢笔,在月光下细细端详。
银色的笔身在月色中泛着柔和的光,笔帽上刻着一个小小的“穆”字。她轻轻摩挲着那个字,
思绪飘回了五年前。那时她刚到大青山村,不习惯农村的生活,整天哭哭啼啼。是穆雷,
那个沉默寡言的青年,每天默默地帮她挑水、砍柴,教她生火做饭。有一次她发高烧,
是穆雷连夜走了十几里山路去镇上请医生,
又守在她床边三天三夜......杜鹃的眼眶有些发热。她小心地收好钢笔,翻了个身。
明天就要第一次摸底考试了,她必须养足精神。第二天一早,杜鹃比其他人起得都早。
她轻手轻脚地洗漱完毕,把复习资料和钢笔装进布包,准备去教室再温习一会儿。
刚走到宿舍楼下,她就听见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陈梦瑶和另外两个女生追了上来。
“这么着急去教室,是想提前作弊吧?”陈梦瑶挡在杜鹃面前,脸上带着讥讽的笑。
杜鹃想绕开她们,却被另一个女生拦住了:“别走啊,让我们看看你的复习资料呗?
听说当年你敢走了不少家庭老师,怎么?到大山里面待几年就自学成才?真是奇怪了!
”“让开,我要去教室。”杜鹃的声音很平静,但手指已经攥紧了布包的带子。
陈梦瑶突然伸手拽住了她的布包:“给我看看!”拉扯之间,布包掉在地上,
里面的东西散落一地。陈梦瑶眼疾手快,抓起杜鹃的复习资料就往旁边的小水坑里扔。
“哎呀,不小心手滑了。”陈梦瑶故作惊讶地说,脸上却满是得意。
杜鹃看着泡在水里的资料,胸口剧烈起伏。那是穆雷省吃俭用给她买的,
是她熬夜复习的心血。现在纸页已经被水浸透,字迹开始模糊。“捡起来。
”杜鹃的声音很轻,但每个字都像刀子一样锋利。陈梦瑶愣了一下,
随即哈哈大笑:“凭什么?你自己不小心......”“我说,捡起来。”杜鹃抬起头,
眼神冷得吓人。陈梦瑶被这眼神震住了,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但她很快反应过来,
恼羞成怒地推了杜鹃一把:“你以为你是谁?还敢命令我?”说完和旁边的同学扬长而去,
留下杜鹃在原地。杜鹃深吸一口气,蹲下身自己捡起了那些湿漉漉的纸页,小心地抖掉水珠。
然后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干净的手帕,把资料包起来。杜鹃站在原地,看着她们离去的背影,
返校前杜鹃多多少少做了心里建设,只是没有想到她们会如此针对自己。教室里陆续来了人,
杜鹃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用从食堂借来的干布一点点吸干资料上的水。
有些字迹已经看不清了,但她凭着记忆在残缺的地方做了标记。“同学们,
今天进行摸底考试。”班主任王老师走进教室,手里拿着一叠试卷。
“这次考试主要是了解大家的水平,成绩会计入平时分。”试卷发下来,
教室里只剩下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杜鹃展开还有些潮湿的资料,最后看了一眼,
然后小心地收起来,取出那支钢笔。第一题是文言文阅读,选自《史记·货殖列传》。
这正是杜鹃和穆雷一起研读过的篇章。穆雷虽然文化程度不高,但对古籍有着惊人的理解力,
他总能用最朴实的语言解释深奥的古文。杜鹃的笔尖在纸上流畅地移动,几乎不需要停顿。
后面的现代文阅读、数学题、政治题,她都答得得心应手。
雷陪她一起挑灯夜读;冬天里他们裹着同一床被子互相提问背诵......交卷铃响起时,
杜鹃长舒一口气,拧上钢笔帽。她不经意间抬头,正好对上陈梦瑶异样的目光。三天后,
成绩公布了。王老师拿着成绩单走进教室,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惊讶。“这次考试,
有一位同学的表现非常突出。”他推了推眼镜,“杜鹃同学,总分第一名,95分。
”教室里一片哗然,所有人都转过头来看向杜鹃,眼神里充满了不可思议。“不可能!
”陈梦瑶猛地站起来,声音尖利。“她肯定作弊了!一个在山里待了那么多年的村妇,
怎么可能考得比我们都好?”王老师皱了皱眉:“陈梦瑶同学,请注意你的言辞。”“老师,
我说的是事实!”陈梦瑶不依不饶。“她那么久没有学习了,而且是待在乡下,
又没有人辅导。”教室里不少同学跟着开始议论纷纷,同学们都用怀疑的眼光看着杜鹃。
杜鹃只是静静地坐着,背挺得笔直。她的手放在桌下,紧紧握着那支钢笔,
仿佛能从它那里汲取力量。“杜鹃同学,”王老师犹豫了一下,“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杜鹃慢慢站起来,声音清晰而坚定:“我没有作弊。如果老师不相信,可以随时让我重考。
”王老师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骚动的班级,叹了口气:“这样吧,你的成绩暂时记下,
我们再观察。如果后续表现一致,就说明这次考试是真实的。”“这不公平!
”陈梦瑶继续抗议道,“她明明就是......”“现在是上课时间,
有什么问题课后再反应!”王老师厉声说道。杜鹃缓缓坐下,
感觉到四面八方投来的目光——有怀疑的,有好奇的,也有几分钦佩的。她知道,
这场风波不会就此结束,但她已经准备好了迎接任何挑战。下课铃响后,
杜鹃收拾好书本准备离开。
一个戴着厚眼镜的瘦小男生突然拦住了她:“那个......杜同学,我能问你一道题吗?
就是试卷上最后那道数学题......”杜鹃愣了一下,随即点点头:“可以。
”她接过男生的试卷,仔细看了看那道题,然后从包里拿出草稿纸,一步一步地讲解起来。
渐渐地,周围聚集了几个好奇的同学,都伸着脖子听她解题。“原来是这样!
”“我怎么没想到......”“杜同学,
你讲得思路比老师还清楚......”听着这些小声的赞叹,杜鹃嘴角微微上扬。
她不经意间抬头,看见陈梦瑶站在不远处,脸色阴沉得可怕。那天晚上,
杜鹃又一次在月光下抚摸那支钢笔。窗外的梧桐树沙沙作响,像是远方的穆雷在对她低语。
她轻轻吻了一下笔帽上的“穆”字,然后小心地收好,闭上眼睛。
明天还有新的挑战在等着她。但这一次,她已经不再害怕。清晨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洒进教室,
杜鹃坐在座位上,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今天校长要来听课,
王老师昨天特意嘱咐大家要好好表现。教室里比往常安静许多,同学们都在埋头复习。
自从摸底考试后,一些同学开始对杜鹃投来友善的目光,偶尔还会向她请教问题。
但陈梦瑶的小团体依然对她冷嘲热讽,只是方式更加隐蔽了。“校长来了!
”靠门的同学小声提醒。教室立刻鸦雀无声,
一位头发花白、面容严肃的老者背着手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几位老师。
王老师连忙迎上去:“徐校长,您请坐。”徐校长点点头,锐利的目光扫过全班,
在杜鹃身上停留了一瞬,杜鹃下意识地微微低头。“今天我来听一堂课,
”徐校长的声音洪亮有力,“不过我想先了解一下同学们的水平。王老师,
介意我临时出几道题吗?”王老师连忙摆手:“不介意,不介意。”徐校长走到黑板前,
拿起粉笔,唰唰写下三道题目:一道文言文翻译,一道几何证明,还有一道政治论述题。
“给大家二十分钟时间,”徐校长看了看手表,“做完的同学可以举手。
”教室里顿时响起翻纸声和钢笔书写的沙沙声。杜鹃深吸一口气,展开草稿纸,
取出那支钢笔。文言文选的是《论语》中一段关于“君子”的论述,
这正是穆雷最喜欢和她讨论的内容。每到农闲的夜晚,穆雷就会坐在油灯下,
用他那带着乡音却异常清晰的语调,一字一句地读给她听。“君子坦荡荡,
小人长戚戚”——穆雷说这是做人的根本。杜鹃的笔尖在纸上流畅移动,几乎不需要思考。
几何题有些难度,但她想起穆雷教她的方法——“先找已知条件,再想可能用到的定理”。
果然,几分钟后她就找到了思路。政治论述题是关于“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杜鹃嘴角微微上扬,这题目简直是为她量身定做的。五年农村生活,
让她对这句话有了自己深刻的理解。十五分钟过去了,杜鹃举手示意。全班同学都抬起头,
连徐校长也略显惊讶地挑了挑眉。“做完了?”徐校长走到她身边,拿起她的答卷仔细阅读。
教室里安静得能听见针掉在地上的声音。杜鹃能感觉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
尤其是陈梦瑶那刀子般的视线。徐校长的表情从严肃逐渐变为赞赏。他点点头:“很好,
全部正确。尤其是这道几何题,解法很巧妙。”他转向全班,
“这位同学是......”“杜鹃,校长。”王老师连忙介绍,
“就是上次摸底考试第一的那个。”“哦?”徐校长眼睛一亮,“从哪个学校毕业的?
”杜鹃站起身:“报告校长,我初中是在省一中学读的,
但没毕业就......”她顿了顿,“就去下乡了。
”徐校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在农村没有放弃学习,很好。”他拍了拍杜鹃的肩膀,
“继续保持。”这一刻,杜鹃感觉胸口有什么东西在膨胀,热乎乎的。
她偷偷瞥了一眼陈梦瑶,后者正死死盯着自己的试卷,指甲都快掐进掌心了。下课铃响后,
几个平时不怎么说话的同学围了过来。“杜鹃,那道几何题你是怎么想的?
”“能借我看看你的答案吗?”“你文言文翻译得真好......”杜鹃耐心地一一解答,
眼角余光却看见陈梦瑶拉着沈坤匆匆离开了教室。她心里隐约有些不安,
但很快被同学们的友善冲淡了。午休时分,传达室的大爷叫住了杜鹃:“杜同学,有你的信!
”信封上是穆雷那熟悉的字迹,刚劲有力。杜鹃迫不及待地拆开,
走到一棵梧桐树下读了起来。“鹃:一切安好否?家中诸事顺遂,勿念。老支书让我转告你,
全村人都以你为荣。有个消息要告诉你,家里有些变故,详情见面再谈。我已请好假,
下周三会去省城看你。不必来接,我直接去学校找你。照顾好自己,保重身体。雷”信很短,
但杜鹃读了一遍又一遍。家里有变故?什么变故?穆雷从不是大惊小怪的人,
能让他特意提到的,一定不是小事,她的心揪了起来。“情书啊?看得这么认真。
”一个轻佻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杜鹃迅速折起信,转身看见沈坤倚在树干上,
嘴角挂着玩味的笑。“有事吗?”她把信塞进口袋,声音冷了下来。
沈坤走近一步:“听说你今天又出风头了?徐校长都对你刮目相看啊。”杜鹃想绕开他,
却被他拦住了。“急什么?我们这么久没见,叙叙旧嘛。”“我们没什么旧可叙。
”杜鹃直视着他的眼睛,“请让开。”沈坤不但没让,反而又逼近一步。“别这么冷淡嘛,
我们以前可是亲热的很,我知道你现在日子不好过,一个女孩子,
无亲无故的......”沈坤的手搭上杜鹃的肩膀。“其实我可以帮你。只要你愿意,
作弊的谣言我可以帮你摆平,
学习上有什么困难我也可以......”杜鹃猛地甩开他的手:“沈坤!请你自重。
我已经结婚了。”沈坤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结婚?跟谁?山里的农民?别开玩笑了!
杜鹃,就算你家落魄了,我知道你心气高,但也不至于这么糟蹋自己吧?”“我没有开玩笑。
”杜鹃的声音像淬了冰,“我丈夫叫穆雷,是大青山村最好的男人。
请你以后不要再跟我说这种话。”沈坤的脸色一下子阴沉下来:“杜鹃,别给脸不要脸。
你以为考个第一就了不起了?我告诉你,在省城,现在的你什么都不是!关于你现在的谣言,
我出马分分钟搞定。”“我的事就不劳你费心了。”杜鹃从他身边挤过去。“还有,
我不需要你摆平什么谣言。清者自清。
”沈坤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你......”“放手!”杜鹃用力挣脱,
痛的她声音提高了八度,引得路过的同学纷纷侧目。沈坤悻悻地松开手,压低声音威胁道。
“你会后悔的,杜鹃,别忘了你是什么身份!”说完,他转身大步离去,背影透着怒气。
杜鹃揉了揉发红的手腕,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她摸出口袋里的信,又读了一遍。下周三,
还有五天就能见到穆雷了。想到这里,心里的阴霾散去了些。下午的课上,
杜鹃总觉得有几道目光在盯着自己。她抬头时,
正好对上陈梦瑶充满敌意的眼神和沈坤阴沉的冷笑。她装作没看见,专心记笔记,
但心里已经拉响了警报。放学后,杜鹃没有直接回宿舍,而是去了图书馆。摸底考试后,
她更加如饥似渴地学习,仿佛要把失去的五年时间都补回来。图书馆里人不多,
她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摊开书本刚看了几页,一张纸条从旁边递了过来。
“小心陈梦瑶和沈坤。他们在计划什么。——一个关心你的同学”杜鹃猛地转头,
只看到一个匆匆离去的背影。她展开纸条又读了一遍,心里一沉。
看来白天的冲突不会就这么结束,她把纸条夹进书里,强迫自己集中精力学习。
不管沈坤和陈梦瑶在计划什么,她都不能自乱阵脚。
在学校知识才是最有力的武器——这是穆雷常说的话。晚上回到宿舍,
杜鹃发现自己的床铺被人翻过了。虽然东西都摆回了原处,
但她一眼就看出不对劲——枕头的角度变了,钢笔的位置也有细微的移动。
她迅速检查了一遍,幸好钢笔和穆雷的信都还在。“找什么呢?这么紧张?
”陈梦瑶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带着明显的嘲讽。杜鹃没有回答,只是小心地把钢笔和信收好,
然后拿着脸盆去洗漱。冷水拍在脸上,她冷静下来思考对策。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她必须更加小心才行。夜深人静时,杜鹃又一次抚摸那支钢笔,思念着远方的穆雷。
无论沈坤和陈梦瑶在谋划什么,五天后穆雷就来了,这个念头让她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明天又是新的一天,而她已经不再是那个任人欺负的娇小姐了。周三清晨,
杜鹃一睁眼就听见雨点敲打窗棂的声音。她掀开窗帘,外面灰蒙蒙一片,
雨丝密密麻麻地从天空垂落,在水泥地上溅起无数小水花。穆雷今天要来,
杜鹃摸了摸枕头下的钢笔,心里充满了期待。信上说不用接他,但这么大的雨,
不知道他带伞没有。穿好衣服,从床底下拖出一个小布包,
里面是她省吃俭用买的一把黑色折叠伞——比公用的大黄布伞小巧精致许多,
她一直舍不得用。宿舍里的其他人还在睡觉,杜鹃轻手轻脚地洗漱完毕,
拿起伞和书包出了门。雨比想象中还大,宿舍到食堂短短一段路就把她的布鞋打湿了。
她匆匆喝了一碗稀粥,啃了半个馒头,就朝校门口走去。校门口空荡荡的,
只有看门的老张头躲在传达室里听收音机。杜鹃站在屋檐下,雨水顺着瓦片滴落,
在她面前形成一道水帘。她看了看腕表——才七点二十,离上课还有一个多小时。
穆雷的信没说具体时间,只说“直接去学校找你”。“姑娘,等人啊?
”老张头从窗口探出头来。“这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进屋里等吧。
”杜鹃摇摇头:“谢谢张叔,我就在这儿站会儿。”又过了十几分钟,雨势稍缓,
但校门口依然没有穆雷的身影。杜鹃开始担心他是不是被雨耽搁在路上,
正当她犹豫要不要冒雨去车站看看时,一个佝偻的身影出现在校门外的马路上。
那是个穿着破旧蓑衣的老农,没戴帽子,花白的头发被雨水打湿,一绺绺贴在额头上。
他走得很慢,时不时停下来咳嗽几声,蓑衣下露出沾满泥水的裤腿和一双磨破了的解放鞋。
杜鹃的心揪了一下。这老人让她想起刚去大青山村时自己的经历。没多想,
她撑开伞冲进雨里。“大爷!”她跑到老人身边,把伞举过他头顶,“您怎么不带把伞啊?
”老人抬起头,杜鹃看到一张布满皱纹的脸和一双意外的清亮的眼睛。
他摆摆手:“不用不用,姑娘,我这一身都湿透了,别把你的好伞也弄湿了。”“没事的,
”杜鹃坚持把伞往他那边倾斜。“您要去哪儿?我送您一段。
”老人咳嗽了几声:“我就是......路过。姑娘,你是这学校的学生?”杜鹃点点头,
注意到老人的蓑衣还在滴水。她掏出手帕:“您擦擦脸吧,都湿透了。”老人愣了一下,
接过手帕,慢慢擦拭着脸。杜鹃这才发现他个子其实很高,只是佝偻着背显得矮小。
那双布满老茧的手很大,骨节分明,莫名让她想起穆雷的手。“大爷,您家住附近吗?
要不要去我们学校传达室坐坐,暖和暖和?”杜鹃问道。老人摇摇头,
突然盯着她胸前:“姑娘,你戴的是......”杜鹃低头一看,
原来那支钢笔不知什么时候从口袋里滑出来一半。她连忙塞回去:“这个啊,
是我丈夫送我的。”“丈夫?”老人的声音突然变了调,但很快又恢复成沙哑的嗓音。
“你......结婚了?”“嗯,”杜鹃脸上浮现一抹温柔的笑。“他在大青山村,
今天要来看我。”老人——穆雷伪装的老农——胸口一阵发热。
他没想到杜鹃会这么坦然地向陌生人承认已婚,还提到自己时露出那样的表情。
他正想说什么,突然听到一阵刺耳的笑声。“快看快看!我们的高材生在跟谁说话呢?
”陈梦瑶尖利的声音从校门口传来。她和三个女生站在那里,其中一个举着相机。
杜鹃转头看了一眼,没有理会,继续对“老农”说:“大爷,这伞您拿着用吧,
别淋坏了身子。”“这怎么行......”“拿着吧,”杜鹃把伞柄塞进他手里,
“我宿舍还有一把。”这是个善意的谎言,她只有这一把好伞。咔嚓!相机的快门声响起。
陈梦瑶笑得前仰后合:“太精彩了!'山鸡配土狗',这照片起这个标题怎么样?
”杜鹃的脸刷地白了,但她强忍着没有发作,只是对老人说:“大爷,您别理她们。
路上小心。”老人——穆雷——深深看了她一眼,点点头,拄着伞慢慢走远了。
走出几十米后,他拐进一条小巷,确认没人跟踪,立刻挺直了腰背,
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他摸了摸怀里那封介绍信,改变了原定计划。杜鹃走回校门口时,
陈梦瑶和她的跟班还堵在那里。“让开。”杜鹃的声音很平静,但眼神冷得像冰。“哟,
生气了?”陈梦瑶夸张地后退一步。“我们就是拍个照嘛,这么小气?
你那'相好'看起来年纪挺大的,该不会就是你'丈夫'吧?
”她故意在“丈夫”两个字上加重语气,引得同伴又是一阵哄笑。杜鹃的指甲掐进掌心,
但脸上依然保持着镇定。“陈梦瑶,你除了嘲笑别人的出身和衣着,还会什么?
摸底考试第几名来着?第二十三?有这关心别人的心思还不如多看会儿书去!
”陈梦瑶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你!......”杜鹃没再理她,径直走进校园。
身后传来陈梦瑶歇斯底里的尖叫。“杜鹃!你别得意!我要让全校都知道你现在是什么货色!
”上午的课杜鹃心不在焉,一直想穆雷会不会因为大雨耽搁了行程?
课间她去校门口看了几次,都没见到穆雷的身影。下午第二节课时,
班主任王老师突然被叫出去。回来时脸色古怪:“杜鹃同学,校长办公室找你。
”全班同学都转过头来,陈梦瑶的嘴角挂着幸灾乐祸的笑。杜鹃心里一沉,
难道是因为早上的事?校长办公室里,徐校长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面前摆着一张照片。
杜鹃一眼就认出来——正是早上陈梦瑶拍的那张。已经被放大,
下面还配了一行字:“看看我们的'高材生'和她的'相好'”。
照片被贴在学校的公告栏上,是徐校长晨巡时发现的,已经有不少学生围观。
他当即撕了下来,并让人去查是谁贴的。“杜鹃同学,”徐校长推了推眼镜,
“这是怎么回事?”杜鹃的喉咙发紧:“校长,那位老人只是路过,我看他淋雨,
就借了把伞给他。陈梦瑶同学拍下照片,还......”“我明白了。”徐校长打断她,
叹了口气。“照片我已经处理了,这件事你不要声张。
不过......”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杜鹃一眼,“你认识这位老人吗?
”杜鹃摇摇头:“不认识。但他让我想起村里的长辈,所以......”徐校长点点头,
突然换了话题:“听说你结婚了?”杜鹃一愣,随即坦然回答:“是的,校长,
我丈夫在大青山村务农。”“嗯。”徐校长若有所思。“回去吧,快上课了。”杜鹃离开后,
徐校长拿起电话:“老李啊,你上次说军区穆家的小儿子是不是在哪个乡来着?
......大青山村?......对,就是这个名字......”下午放学时,
杜鹃发现校园里的气氛有些异样。路过的同学对她指指点点,有同情的,也有嘲笑的。
公告栏前还聚集着一群人,见她走来,立刻散开了。
侄子婚礼被同事暴揍,让她进门算我输傅裕江薇薇最新小说全文阅读_最新章节列表侄子婚礼被同事暴揍,让她进门算我输(傅裕江薇薇)
当吐槽役的我被系统玩坏了林北娜美完整版小说_最新章节列表当吐槽役的我被系统玩坏了(林北娜美)
我注销户口后,军少丈夫和儿子疯了(田嘉何崇光)完整版小说阅读_我注销户口后,军少丈夫和儿子疯了全文免费阅读(田嘉何崇光)
林北娜美(当吐槽役的我被系统玩坏了)全本免费在线阅读_林北娜美全集在线阅读
重生后,我不要连长老公了谢晚凝司瑾年热门免费小说_免费小说免费阅读重生后,我不要连长老公了谢晚凝司瑾年
林北娜美(当吐槽役的我被系统玩坏了)最新章节免费在线阅读_(林北娜美)完结版在线阅读
我的蛊佚名佚名小说完整版免费阅读_热门小说排行榜我的蛊(佚名佚名)
六零甜蜜蜜云溪溪溪完整版小说_最新章节列表六零甜蜜蜜(云溪溪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