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什么?绑架?!”得知这个消息的顾辞月来不及洗漱就往公安局冲,
待到她前言不搭后语向警官讲述完事情经过,手机又响了。“对不起啊,辞月姐,
”电话那头的是周京墨的好兄弟,“是我们误会了,那是京墨哥的老朋友,
这次特地要给他个惊喜来着……”顾辞月挂掉电话,一瞬间有些茫然无措。
接警的警官本有些恼火,但见顾辞月头发散乱的样子,
又看了看她因半路跑丢鞋而磨出血迹的脚,张了张嘴,还是没有苛责,
只是叹口气道:“人之常情,下次注意吧。”顾辞月一瘸一拐走出公安局大院,
忽而想起还没向人家道歉,便又折返回去。
哪知回头走了几步却在一墙之隔处听到了切切察察的说话声。“哎,你录下来没有,
顾辞月刚才那狼狈样儿。”顾辞月听这声音有些耳熟,
便绕到路口另一侧看去——周京墨的兄弟们,顾辞月都认得,
而站在正中众星捧月的正是他们口中“被绑架”的主角周京墨。彼时正是夕阳西下,
阳光为周京墨的脸上镀上一层金边,如古希腊故事中的俊美男子下凡一般。
顾辞月呆立在原地,愣愣看着那张用目光描摹了无数个日与夜的侧脸。
她看着他嘴角噙着笑意,对着手机那头的人说话。他在说:“当然录下来了,
哪次整她没给你录?”“上次我骗她说我妈病了,要山上采的新鲜草药,
她傻不拉几从凌晨采到深夜的视频,给你录了没有?”“还有那次,
我故意把她奶奶留下的项链丢游泳池里,三更半夜让她下水捞项链,
出来的时候人都快成冰块了,是不是给你录了?”“就说最近的那次吧,
她拿去参加比赛的香水,我故意给她打翻了,她那个又委屈又生气的傻样儿你看没看见吧。
”顾辞月的嘴唇气得发抖,周京墨的一个好兄弟凑到手机屏幕前。“就是就是,
”那人开腔道,“婵姐,刚才我们又整了顾辞月一会,发给你了。
她那个披头散发疯疯癫癫的样儿,看了笑不出来可以确诊抑郁症了。
”手机那头一串银铃般的笑声传出,惹得周京墨的兄弟们也哄笑起来。
两股笑声交织在一起一个劲儿的往顾辞月耳朵里钻,搅得顾辞月两耳嗡嗡直响,
眼前阵阵发黑。还没等顾辞月缓过劲儿来,又听那边顾辞月的兄弟发问:“婵姐,
你上次说京墨哥一周整她一次,整够两年你就回来跟京墨哥在一块儿,
你可不能说话不算话啊,不然京墨哥白出卖色相了。
”“这个嘛……”手机那头的声音让那边的一群人都屏息凝神起来,
周京墨那张向来玩世不恭的脸上都露出了几分忐忑,“看他表现咯?
”周京墨一瞬间如同被抛弃的小狗一般,两只眼睛湿漉漉的。
是不满半是撒娇地冲着手机喊了一声:“阿婵~”顾辞月从未看到过周京墨露出过如此神色。
作为海城首屈一指的豪门子弟,在外人面前的周京墨是矜贵高傲的,
在朋友面前的周京墨是飞扬跳脱的,在顾辞月面前的周京墨是高高在上的。
就连当周京墨女朋友这个机会,都是顾辞月苦苦追求了周京墨三年求来的。在周京墨面前,
她把自己放到泥土里。就像现在的周京墨一样。顾辞月低下头,看着地面,
看着自己那只沾满尘土的脚。一滴,两滴。明明太阳还在,怎么下雨了呢?顾辞月后知后觉,
原来是自己哭了。那一刻,顾辞月只觉有什么东西突然破碎了,伴随破碎而来的是一股凉意。
从内凉到外。“那就这样吧,”顾辞月低声说,“周京墨,我不爱你了。
”顾辞月深吸一口气,然后转过身,将周京墨和他兄弟们的起哄声甩在背后。
周京墨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扭头向顾辞月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只是夕阳落得太快,
连顾辞月的影子也没给他留下。走在回家的路上,顾辞月忽觉脚步轻快了起来,
一直在心中隐隐埋着的一颗种子也开始破土而出。她掏出手机,
拨通了联系人列表里“尊敬的顾桂芳女士”的视频电话。电话很快接通了,
一位保养得宜的女士出现在屏幕上。
顾辞月的母亲顾桂芳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呵啊……这么晚了,怎么……”话刚说一半,
待看到顾辞月此刻的尊容,顾桂芳被吓了一跳:“我的个娘嘞!月月,你这是咋了?老乔,
老乔你快过来!”二一张高鼻阔目的欧洲面孔把顾桂芳女士挤到一旁,
看到顾辞月的惨状便一脸焦急:“宝贝,发生什么了?你报警了吗?
我们这就买回国的机票……”老乔是顾辞月的父亲,
一位在欧洲上流圈子里颇有盛名的私人调香师,顾辞月对制香的喜好和天赋都是他带来的。
在顾辞月大学毕业以后,夫妻俩决定环游世界,追寻不同国度的味道。
他们本想带上顾辞月一起,可顾辞月由于舍不得周京墨,还是放弃了。想到这里,
顾辞月的鼻子又酸涩起来,眼睛也涨涨的。她爱的太过,
以至于忘了自己也是别人捧在掌心的宝贝。“不用,就是刚才摔了一跤,
”顾辞月强忍着泪意,“爸,妈,我想你们了……”老乔动作很快,
一探身就拿来自己的手机:“马上订机票回国。”顾辞月连连摇头:“我想去找你们。
”顾桂芳跟老乔对视一眼,二人满脸惊喜与不可思议。“好啊,
刚好我们下一站决定去老乔的故乡逛逛!”说完这句,顾桂芳回过味儿来,
小心翼翼地看了眼顾辞月的表情。“那周呢?”大大咧咧的老乔问。
顾桂芳气得狠狠拧了一把老乔,老乔捂着胳膊呲牙咧嘴,顾辞月被逗得一乐,
心情也一下轻松起来。“周京墨啊,”她如是说道,“我不在乎他了。
”敲定了顾辞月出发的日期,顾辞月便挂掉了电话,向着住处走去。
那是她跟周京墨一同买下的房子。刚买时,
顾辞月曾问过周京墨为什么不住在她或他名下的房子里。
周京墨彼时是这么说的:“咱们的房子都是从家人那里得到的,但这里不一样,
这是完全属于咱们的家。”那时的顾辞月还沉浸在情与爱中,
周京墨一句动听的话就信以为真。她曾以为二人会在这间房子从青丝到华发,
度过恩爱的一生。为此顾辞月亲自设计装潢,不管身体多么劳累也一定要亲自跟进装修进度。
这个傻姑娘却选择性地忽略掉了一件事,周京墨并不时常在这边居住。而今想来,
当初周京墨提议买房,或许更大的可能是不愿顾辞月踏进那片他留给许紫婵的自留地吧。
推开门的时候,一股雪松与檀木交织的清香涌入鼻中,
这是顾辞月特意为周京墨设计的一款香,取名为THE墨,很称他的气质。
只是周京墨出门时从不喷它,反而把它放在洗手间当空气清新剂用。周京墨曾说,
这是因为他不愿意别人闻到顾辞月设计的味道。许是这香气过于浓郁,
顾辞月忽然觉得烦闷起来。她打开通风模式,又推开窗,
在那一瞬间她突然回忆起了从前不曾注意的一个小小细节。周京墨向她解释缘由时,
脸上的不耐和讥诮,以及,他说完那番话后。
从周京墨的手机中传出了一声微不可察的嗤笑声。顾辞月在原地站了很久很久,
久到太阳完全落下,月亮高高挂起。她没有开灯,因为对这里足够熟悉,
即使在黑暗中也能分辨哪里是哪里。那片地方,她曾搂着周京墨的胳膊跟他说过,
是未来生了宝宝以后宝宝的活动区。足够开阔,又足够显眼,
即使两口子都在忙也能看到宝宝在做什么。
那是顾辞月第一次鼓足勇气主动与周京墨发生肢体接触,她很明显感觉到周京墨的身体一僵,
然后将胳膊慢慢抽离。“不要孩子,”彼时周京墨的语气里带着冷漠和疏离,
她却只道他害羞了,“太麻烦了。”现在想来,太麻烦了只是托词罢了,他是喜欢孩子的,
只是与他共同孕育新生命的人不能是顾辞月罢了。
只是当初心心念念都是周京墨的顾辞月完全没想到这一层,她只是小小的遗憾了一下,
然后又满心欢喜地规划起未来。顾辞月和周京墨的未来。虽然是在夜色中,
顾辞月眼前却仿佛正在下午。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在那片地上。
那个深爱周京墨的顾辞月再一次一把抱住周京墨:“那,京墨,
我们就在那里放两把摇椅好不好?这样等你成了老爷爷,我成了老奶奶,
我们就一起坐在这里晒太阳。”当时的周京墨回答了什么,而今的顾辞月已然记不清,
也看不清。但她清清楚楚的看到了当时顾辞月脸上的小心翼翼和憧憬,
以及……周京墨满脸的不耐。灯突然被打开了。是周京墨。三“怎么不开灯?
”周京墨站在门口。顾辞月垂下眼睑:“没必要。”周京墨忽而皱起眉来。
她以前从未用这样的语气对他说话。冷漠,疏离,拒人于千里之外。只是周京墨并未在意,
他以前跟顾辞月闹过矛盾,他也养过狗。在周京墨的经验里,只要晾对方一阵,
接下来只要勾勾手指头,对方就会摇着尾巴扑上来。养狗如是。顾辞月亦如是。
于是周京墨只是点点头,视线便转移到顾辞月脚上。“怎么搞的?”他问。
顾辞月心中忽而冒出火气来。这算什么?明知故问?特意给她难堪?
此时此刻是不是也有一部手机,另一头的人在等着听顾辞月的回答?“不用你管。
”顾辞月抬腿就往外走,却在经过周京墨时被一把抓住手腕。顾辞月抬起头,
目光直直撞上周京墨轻佻而富有侵略性的双眼。“我有个朋友从国外回来,”他说,
“于情于理,你都该去看看。”说罢,就这么拉着顾辞月出门上了车。
车子在一座园林式私人会所停下,周京墨一把拉起副驾的顾辞月就往里走,
没来得及穿鞋的脚在鹅卵石上硌得生疼。等进了房间内,周京墨的兄弟们都聚在这里。
以及房间角落中,昏黄灯光下那一道窈窕身影。裁剪得当的白色旗袍将身材凸显得淋漓尽致,
下摆露出一截莲藕似的小腿。皓腕上一只祖母绿镯子更衬得肤色欺霜赛雪,
手中一把潘天寿亲笔的绯袍扇面遮住下半张脸,却恰到好处的将一双丹凤眼显露出来,
眼尾用朱笔勾了一道勾心夺魄的红。与之相比,
风尘仆仆、披头散发还赤着一只脚的顾辞月便显得格外狼狈不堪了。空气一下凝滞下来。
顾辞月看着她,她看着顾辞月。顾辞月认识她,今天下午还刚听过她的声音。许子婵,
自幼与周京墨一起长大,还在顾辞月小时候来顾辞月家拜访过老乔,请教调香方面的知识。
只是许子婵出国前,周京墨从未表现出对她有什么特别之处,
以至于顾辞月完全没想过她竟会是周京墨心中真正的一生一世一双人。周京墨为了她,
每周都要给顾辞月一次难堪,还要录下屏来与大洋彼岸的许子婵一同分享。“好久不见,
”许子婵开口了,声音带着笑意,顾辞月却分明从她的目光中看出了不屑和嘲讽,
以及一丝淡淡的怜悯,“京墨、辞月。”周京墨脸上的表情有些震惊和茫然:“阿婵?
…”一句话没说完便被许子婵带着些许嗔怪的语气打断:“怎么让人家女孩子就这么出来了?
京墨你也真是的,我车上还有套衣服,稍等我一下。”说罢,她合上扇面,
挺着白天鹅一般的脖颈径直走了出去,带起一阵西普大帝的香风。“我去车上拿点东西,
你等会我。”抛下这句话,他便追着那道月光一般的背影跑了出去。
顾辞月还没来得及生起些许情绪,周京墨的兄弟们便“呼啦”一声围了上来。
为首的那个寸头青年手里拎着一瓶青花汾50:“辞月姐,今天是小弟我闹了乌龙,
我给你赔个不是!”说完也不等顾辞月表态,从桌上拿过个分酒器来,将手中酒尽数倒入,
而后一饮而尽。其他几人有的鼓掌,有的叫好。寸头青年把酒瓶往桌上重重一墩,
拿过桌上一个早准备好的小盅:“辞月姐您要是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小弟,就干了这杯。
”顾辞月双手抱胸,冷冷看着他。寸头青年一咬牙,又从身后拿出一瓶汾50来,
仰头灌了下去。顾辞月还是没有表态。起哄声渐渐停了下来,
寸头青年有些茫然地看着顾辞月。“喝啊,怎么不喝了?”顾辞月冷笑出声,“我有言在先,
今天你就是喝死在这里……”她的目光环绕全场:“你,还有你们……”“我一个也不原谅。
”空气彻底凝滞下来。良久,寸头青年脸上露出狞笑。“他妈的,小爷给你脸不要是吧?
给京墨哥当狗真当出优越感了,今天这杯你不喝也得喝!”说罢,几人一拥而上架住顾辞月,
寸头青年捏开顾辞月的嘴,将盅内液体硬生生灌了下去。首先扑入鼻中的不是酒气,
而是刺鼻的化学气味。下一刻,顾辞月只觉整个人被沿着食道直直割开,
胃部像有一团火烧了起来。四再睁开眼,入目的是医院的天花板。周京墨站在门口,
背对屋内,正在发着火。“怎么这次不跟我商量!”寸头青年缩着头:“是婵姐说的,
她说这次提前回来,得恶整顾辞月几次才够本。
”许子婵冷哼一声:“我是要好好整她几次不假,可你们也太没分寸了!一个女孩子家家的,
你们怎么就敢来硬的!”听到许子婵也掺杂其中,周京墨的气势明显弱了三分。半晌,
他没好气地抛下一句:“下不为例!”他还想有下次么?顾辞月忍不住抽了抽鼻子,
而后表情逐渐凝固。她终于知道,为什么从醒来就一直有种淡淡的不协调感了。
顾辞月没有闻到医院本应有的消毒水味。或者说,顾辞月没有闻到任何味道。
作为一名调香师,顾辞月失去了嗅觉。许是顾辞月的动静大了些,周京墨转过身来,
看到顾辞月眼前先是一亮,而后缓步走过来:“辞月,你醒了?
”说完又扭头冲外喊了一句:“都进来,给你们辞月姐道歉!
”周京墨的兄弟们呼啦啦涌进来,臊眉耷眼地喊了句“对不起辞月姐”,态度不甚真诚,
语气极为拖沓。只是现在的顾辞月已然顾不上这些,她又用力嗅了几下,
而后无助地看向周京墨:“医生,医生呢?”半天后,
医生放下手中的检查报告看向病床上的顾辞月:“是长期神经紧张,
加上突然刺激共同造成的嗅觉失灵,不排除化学物质的影响。”“我还有可能恢复吗?
”顾辞月的语气近乎恳求。医生抿了抿嘴:“可能性还是有的,先吃药观察一阵,
平日里也要注意坚持锻炼嗅觉,最重要的是……”医生的语气郑重:“千万,千万,
千万要放松精神,一定不要让自己处于紧绷的精神状态。”说完,
医生在PDA上开了药便离开了。医生走后,那寸头青年面如金纸,汗出如浆道:“这,
这怎么可能呢,我就加了几滴辣椒精,
最多疼一阵而已……”顾辞月精准的捕捉到人群外许子婵脸上稍纵即逝的一丝笑意。
“是……是你?”许子婵的表情适时切换成无辜的样子,她迎着众人的目光,
满脸不可置信道:“我?我哪有那个时间?”而后又叹了口气:“算了,辞月,
如果这样想能让你舒服些,那你就当是我干的吧。”“够了!”周京墨低吼一声,
“我知道你失去嗅觉心里难受,但也别胡乱攀咬!”顾辞月嘴唇抖动着,
一时之间竟说不出话来。许子婵再一次叹气道:“京墨,你也别生气,
设身处地……”“你也少说两句!”周京墨的吼声将许子婵为顾辞月开脱的话语噎在喉间。
许子婵瞪大了双眼,身体微微颤抖,而后咬着牙恨声道:“好,好,一个两个都朝我撒气,
我看我就不应该回来!”说罢便气冲冲地离开了病房。
周京墨兄弟们的目光追着许子婵的身影消失的方向,又齐刷刷看向周京墨。
病房里一时间安静下来。半晌,寸头青年硬着头皮开口:“顾辞……辞月姐,
我真不是故意的,你放心,后面需要的费用我一力承担。”顾辞月深深吸了一口气,
闭上眼睛,手指门外:“都给我滚。”周京墨的兄弟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直到周京墨摆了摆手,这才如蒙大赦地跑出去。待到这些人都出去了,
周京墨哑着嗓子开口:“你别担心……”“你也滚。
”平平淡淡的三个字让周京墨闭上了嘴巴。若是以往,有人敢如此对他说话,
恐怕第二天尸体就会浇在水泥柱中沉进江底,但今天的周京墨只是握了握拳头,
给顾辞月掖了下被角,而后沉默着起身。“我一定会让你恢复嗅觉的。
”他站在门口留下这么一句话,而后走了出去。病床上,
顾辞月一直指着门的手终于颓然落下,两滴眼泪从眼角流出。周京墨刚到走廊,
他的兄弟们便跟了上来。那个寸头青年挠了挠头,开口道:“京墨哥,不管你信不信,
这事儿真不是我干的。”“再……再说了,”他突然理直气壮起来,“顾辞月失去嗅觉,
京墨哥你不应该高兴吗?”像是突然想到了某种极为可怕的可能,寸头青年的脸唰地白了。
半晌,他迟疑着开口:“京墨哥,你不会……真爱上顾辞月了吧?
”他越想越觉得此事极为合理,还煞有介事地分析起来:“你看啊,她骂你你也不生气,
出事了急得跟什么似的,你还为了她把婵姐呲了,这不就是……不就是……”他没敢说下去,
因为对上的是周京墨那双欲择人而噬的眼。“滚。”寸头青年脖子一缩,
跟兄弟们一步三回头地走了。只剩周京墨站在医院门口,表情有些茫然。
五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反常呢?周京墨如是想着。那天他回到包厢的时候,
看到的是面无血色躺在地上的顾辞月。那一刻周京墨只觉脑袋“轰”的一声,
踉跄一步才回过神来,急忙抱着顾辞月冲上车。“那是因为……对,因为怕兄弟们被连累,
一定是这样!”周京墨暗自握了握拳,仿佛这样就能把说出的这句话变成既定事实一般。
可他突然闪过方才顾辞月得知自己失去嗅觉时脸上的表情。他从未见过的表情。
在周京墨的记忆中,顾辞月永远是明媚的、体面的,
哪怕被他恶意作弄过后也会迅速整理好情绪,然后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即使在最狼狈的处境下,顾辞月依然是向上而昂扬的那一个。上个月,
周京墨跟顾辞月出去旅游时,曾遇到一次山体滑坡。彼时二人被困在车里,叫天天不应,
叫地地不灵。车上的空调也坏了,山间的寒夜将二人的体温迅速带走。
就连周京墨都以为自己死定了。那时他心中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跟许子婵死在一起。
是顾辞月紧紧搂住周京墨,轻声说:“没关系,会好起来的,等脱困了,
我就以山洪为主题创作一款香水。”顾辞月的声音似乎有某种魔力,
使彼时的周京墨心情迅速平静下来。她说:“这款香给人的感觉一定是迅速而浓烈的,
以土腥味为主印象你觉得如何?”周京墨没忍住,反驳了一句:“那得多难闻!”反驳过后,
心头的阴郁却一扫而空了。那天二人用体温互相温暖了彼此整整一夜。
那天顾辞月心中想的是,如果二人就此死去,那也算是死同穴了。周京墨心中想的却是,
等脱困以后一定要给许子婵打个电话,好好诉说一番险情。
那款以山洪为主题的香水到底还是没创作出来。可能以后也没机会面世了。周京墨知道,
用双手创造各种主题的香水一直是顾辞月的梦想与生活乐趣,
他忽而又想起当初顾辞月送给他那瓶香水的样子。彼时阳光透过落地窗照在顾辞月脸上,
把她的脸映得如一只熟透的水蜜桃一般。她用两手捧着那瓶香水,两只眼睛亮闪闪的,
像是映照着漫天星河。可病床上的顾辞月,眼中的星星消失了。她像一朵枯萎的花,
失去了生命力。让周京墨觉得……有些可怜。周京墨恍然大悟,而后快步追上兄弟们。
“你们听着,”他放开声音,不知是说给旁人还是说给自己听,“我就是看顾辞月太可怜了,
今天才那样的,你们懂吗?”他的兄弟们对视一眼,连连点头。寸头青年摸了摸脑袋,
弱弱地举手道:“那,京墨哥,咱们后面整顾辞月的计划,还搞吗?”周京墨张了张嘴,
眼中罕见地露出一丝茫然。“这个……再说吧。”似乎看出周京墨有些迷茫,
寸头青年连忙转开话题:“咳,那什么,京墨哥,婵姐这会儿估计还生着气,
你要不要……”周京墨心底一沉,而后连忙掏出手机。第一个电话拨过去,
铃响了三声就挂断了。第二个电话,依然挂断。直到周京墨拨了第五次,
许子婵的脸才出现在屏幕上。她双眼红肿,眼神迷离,说话大着舌头,酒醉三分,
却更显妖娆。背景音是狂躁的DJ音乐。仿佛只是误触一般,看到周京墨的那一刻,
许子婵面色一变,迅速挂断电话。周京墨没有再拨,而是冷声道:“去给我查,
查遍海城所有酒吧,我要知道她现在在哪里。”六找到许子婵时,她已经有些神志不清,
整个人趴在吧台上,嘴里不住嘟哝着“京墨,我好想你”、“京墨,你好狠心”之类的话。
她的旁边站了两个流里流气的青年,正在准备动手动脚。不需要周京墨发令,
他的兄弟们便架住那两个青年。“我的女人你也敢动?”周京墨的脸紧紧绷着,
“把手脚筋挑了扔出去。”酒吧一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屏息凝神注视着这位海城恶少,
生怕惹他不顺眼被殃及池鱼。趴在吧台上的许子婵哼唧一声:“音乐……怎么停了?
”她抬起头来,睁着醉眼看了看周京墨,而后吃吃笑起来:“京墨……你来……找我了?
”“可是我不要你了。”许子婵说。周京墨的心像被谁一把攥住一样。“阿婵,你喝醉了。
”许子婵一拍桌子站起身来:“我没醉!我清醒得很!
”她摇摇晃晃指着周京墨的脸:“你说好一直等我,你凭什么爱上顾辞月!
”周京墨轻声叹了口气:“我没有。”“你骗人!”许子婵叉着腰,一挥手,
“把他俩给我放了!”周京墨只犹豫了一瞬间,便在许子婵的一声“嗯?
”中败下阵来:“放放放,赶紧滚。”两个混混连滚带爬跑了出去,
许子婵一个踉跄栽倒在周京墨的怀中,酒气与体香交织在一起,肆意钻进周京墨的鼻腔。
“周京墨,”许子婵的声音中带着哭腔,“你说话到底算不算话?”没有一丝犹豫,
周京墨下意识回答:“当然算。”“说好的作弄顾辞月替我出气,
还没够次数呢……”“下周,等她出院就整她!”周京墨这话说得极为坚定,
许子婵却没有回应。周京墨低下头来,许子婵已然在他怀中睡得熟了,
两只手兀自紧紧抓住他的衣襟。出院那天,顾辞月没有回那个她与周京墨一同买下的房子,
而是对司机报出了自己名下房产的地址。不知是不是那句“滚”起了作用,
住院期间顾辞月的耳朵和双眼难得清静了几天,也给了她更多的时间规划自己的未来。
她早已决定出国,一方面是为了离开这个伤心之地,眼不见心不烦,
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像父亲老乔一样,领略世界各地的风土人情,为调香积累灵感。
至于嗅觉……顾辞月承认,她确实低沉了一阵子,但很快又振作了起来。
贝多芬能在听力障碍的情况下作曲,我顾辞月未尝不能在嗅觉障碍的情况下调香。
接下来只需要找到一个合适的离开的契机就好。她如是鼓励着自己,
然后带着对新生活的期望走进电梯。然后在家门口遇到了最不想看到的人。周京墨。
四目相对,周京墨率先露出了一个讨好似的笑容,一时间顾辞月竟有些受宠若惊。下一刻,
顾辞月迅速将这分感觉驱赶出脑海。“我家不欢迎你。”她冷冷说道。
周京墨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辞月,”他解释道,“我已经骂过他们了,
他们也想跟你好好道个歉……”顾辞月抱着双臂,静静看着他。“所以他们包下了一座山头,
打算后天带你进山打猎,弥补一下错误……”顾辞月挑了挑眉。“第一,”她说,
“真正需要道歉的人是谁,我心里有数,想必你心里也有数。”周京墨再也挂不住笑,
拉下脸来:“阿婵她不是……”“第二,”顾辞月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
“你去转告他们一声,既然要道歉,那后天就让我看到他们的诚意。
”周京墨转怒为喜:“辞月,我就知道……”顾辞月再没耐心跟他虚与委蛇,
径自越过他打开门。周京墨还想跟进去,门“砰”地一声紧擦着他的鼻尖关上。
周京墨摸了摸鼻子,转身下楼,坐进车里,双手摩挲了下方向盘,而后掏出手机,点开群聊。
他犹豫了许久,“计划取消”四个字打了又删,删了又打。最终,周京墨咬了咬牙,
发送消息。“计划执行”四个字出现在群聊中。周京墨深深吐出一口气,一踩油门飞驰而去。
楼上,顾辞月眯起眼睛看着那辆熟悉的保时捷911驶离,嘴角勾起一丝冷笑。
“周京墨……”她喃喃自语,“你可别让我失望,要是搭不起舞台,我的戏还真不好唱。
”七农历二月十八日,宜安葬、出殡、远行。顾辞月坐在悍马H2的副驾,
远处一座云雾缭绕的山峰已然在望。“周京墨,”她突然开口,“你爱过我吗?
”周京墨皱起眉来,片刻不曾犹豫便开口回答:“当然爱了,
不然当初怎么会答应跟你在一起?”顾辞月没有说话,只是低下头。
如果是那个满心满眼都是周京墨的顾辞月,听到这句话恐怕要兴奋地整夜睡不着觉。
可惜这世上从没有如果。而今听到这番话,顾辞月心中更多的是嘲讽,以及怜悯。
怜悯那个曾经的自己。周京墨瞟了一眼顾辞月:“怎么突然问这个?”顾辞月往椅背上一靠。
“没什么,”她轻声说,“就是觉得挺好笑的。”周京墨抿了抿唇,没再说话。
沿山路开了一阵,车子突然晃了几下,而后发动机熄火了。周京墨解开安全带,
打开引擎盖装模作样看了一阵,而后叉起腰叹着气。“麻烦了,我得呼叫救援,辞月,
你先上去吧。”顾辞月看着周京墨的表演。“沿着这条路一直走就行,
他们已经提前准备好了。”周京墨没有说谎,沿路一直上去,是一座布置好的荒村,
他们打算搞一出闹鬼的戏码,再记录下顾辞月惊慌的模样。顾辞月背上背包下了车,
走出几步突然回过头。“周京墨,你知道吗?”她开口,“你答应跟我在一起那天,
我觉得我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周京墨忽然有些茫然无措,一时间手都不知该往哪里放。
“我曾经在心底描摹过无数个独属于你的气味,阳光开朗的、威风凛凛的、放浪形骸的,
可是我觉得都太片面。”“所以最后有了那瓶THE墨。”顾辞月还想说什么,
却终于没有说出口,只是叹了口气,意兴阑珊地转过身,随意向后挥了挥手。“顾辞月!
”周京墨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顾辞月转过头,只见周京墨张了张嘴,眼神有些茫然。
“注意安全。”他说。顾辞月笑了笑,在周京墨无措的目光中一路向山上走去。再不回头。
不知走了多久,自山间林中突然走出两个混混来。其中一个对顾辞月吹了声口哨:“啧啧,
大美女,一个人跑出来玩多没意思,不如陪我们哥俩玩玩?”说罢,
二人便满脸淫笑地凑了过来。顾辞月并没有惊慌,她曾设想过最糟的情况,
比这还要糟一万倍。趁二人未警觉,顾辞月飞起一脚踢在其中一人裆下,那人当即眼球暴突,
双手捂裆缓缓内八跪下,口中“嗬嗬”有声。不等他俩反应过来,
顾辞月拔腿向林木茂密处跑去。没被踢的那人好像是被惊呆了,半天没动,
直到跪在地上那个颤颤巍巍伸出一只手,口中气若游丝地说出“追”字时才醒过神来。
只是这时已经看不见顾辞月的人影了。山下,周京墨正靠着车门点燃一支烟,
手机上突然弹出消息。海城第二少:京墨哥,人呢?等半天了都。
所以头很寸:我觉得要不还是算了吧我本来就对不起辞月姐周京墨拿着手机的手骤然握紧,
指节都有些发白。他赶忙发语音:“怎么回事?你们一直没见到人?”看着那边的回复,
周京墨一颗心直直坠了下去。下一刻,悍马H2的V8发动机轰然咆哮起来,
近三吨重的钢铁猛兽悍然向山上冲去。待找到顾辞月的踪迹时,时间已接近半夜。
那是在一道断崖前,树枝有人为折断的痕迹,上面还挂着顾辞月衣服的布条。
地面上有着三行足迹,一行属于顾辞月,另外两行要大上不少,看得出是成年男性留下的。
周京墨的手忽而颤抖起来。“不,不可能的……”他从兜里掏出烟,
可手几乎要被打火机滚轮摸破皮没点着火。好不容易点着了却没感受到烟味,
定睛一看被点燃的是过滤嘴。“废物!”周京墨暴怒着把嘴里的烟一把扔在地上,反复踩着,
“一群废物!”“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他回过身,恶狠狠从牙缝中挤出话来,
“还有这两个人,我要知道他们是谁!”人群外,许子婵看着这一幕,
本挂着笑意的脸缓缓沉了下来。八距离那次爬山已经过去了半个月,
周京墨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双手交叉抵在鼻下,金边眼镜反射着光线,
让人看不见他的眼睛。在他的面前,一部满是裂痕的手机静静躺在那里。
“……除了这部手机外,现场还发现了一具女尸,
衣着以及dna跟顾小姐……”周京墨抬起头,看着正在报告的助理:“叫她夫人。
”那阴冷的目光使助理情不自禁咽了口口水:“是,衣着以及dna跟夫人高度匹配,
几乎可以断定……”助理又咽了口口水:“夫人她……不幸遇难了。”“遇你妈个头!
”周京墨将桌上的文件狠狠砸在助理脸上,坚硬的文件夹磕破了助理的额角,
鲜血顿时涌了出来,可周京墨还没发话,他只得强忍着血液流经眼球的刺痛感站在原地。
周京墨的胸膛剧烈起伏着,他将眼镜一把摘下,狠狠摔在桌上。“给我接着查!
那两个王八蛋是什么身份,给我揪出来!”助理弯下腰,倒退着出了门。
周京墨用两手捂住脸,肩膀抽动着,从喉间发出犬科动物受伤一般的呜咽声。
他突然回想起初见的那天。那时阳光正好,周京墨在大学校园里与一个女生擦肩而过。
就在那个瞬间,女生的发梢拂过周京墨鼻尖。一股清香温柔又强势的闯进他的心里。
周京墨回头看去,刚好看到半张不施粉黛却清丽绝伦的侧脸。
顾辞月就这么跟舍友说笑着走远了。“京墨哥,看什么呢?”他旁边的寸头沿着他视线看去,
而后恍然大悟,“哦,她啊。”“你认识?”“不熟,但是听说过。她叫顾辞月,
她爸是咱们大学那门香评选修课的教授,据说她也有些家传手艺。”说到这里,
寸头挠了挠头:“嗐,女生那些事儿我也搞不明白,反正她自己做的香水在女生里挺出名的。
”顾辞月……周京墨反复把这个名字咀嚼了好几遍,只是念出便觉口中生出清香来。
寸头拿胳膊肘杵了杵他:“怎么,京墨哥,看上了?兄弟我在女生里还有点人缘,
要不帮你搭个线?”那时的周京墨迅速将自己从情绪中扯出来,
几乎是恼羞成怒一般低吼出“你开什么玩笑!”能与他共度余生的人,只有许子婵。
话虽如此,周京墨却总在不知不觉间回忆起曾经拂过他鼻尖的那缕清香,
然后嘴角莫名上扬起来。再后来,就是顾辞月低着头红着脸把情书递给他的那天。
虽然不打算给顾辞月机会,但周京墨就是莫名起了一番逗弄她的心思。
于是他用两根手指夹过那封情书,
故意拖长了声音:“我答应……”看着顾辞月扬起的充满惊喜的一张脸,
周京墨有那么一瞬间感觉心被狠狠撞了一下。但也只是一瞬间。下一瞬间,
周京墨清了清嗓子:“那是不可能的。”看着顾辞月脸上的神采迅速变得黯淡,
彼时周京墨感到了一丝小小的、恶作剧得逞的快意。但顾辞月很快就恢复了精神,
她握了握拳:“没关系!我会努力让自己变得更优秀,然后打动你的!
”那天的顾辞月是如此朝气蓬勃,以至于周京墨都生起了几分自惭形秽的感觉。
于是他默默看着顾辞月一天比一天更优秀,那股旺盛的生命力自由而肆意地生长着。
周京墨也曾心动过,只是心中已经有许子婵捷足先登。直到许子婵出国,与他定下两年之约。
二人约好,周京墨每个周作弄顾辞月一次,为许子婵出气。等作弄满两年,
许子婵就从国外回来。那天将会是周京墨与顾辞月的婚礼。在二人宣誓的时候,
许子婵将穿着婚纱出现在会场上,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周京墨从顾辞月身边带走。
这会是最后一次作弄顾辞月。曾经周京墨也会担心一次又一次的作弄会不会伤害到顾辞月。
但顾辞月脸上一次又一次露出的明媚微笑让周京墨慢慢心安理得,甚至享受起这个过程来。
甚至周京墨都忘记了,顾辞月也是人,也会流泪,也会痛。
周京墨忽然从办公桌的暗格中翻出一块移动硬盘来,狠狠摔在地上,然后发疯一般用脚跺着。
那是他每次作弄顾辞月的录像。他本打算在婚礼上当众放映的。可现在,不,大抵是永远,
永远也用不到了。九办公室的门被推开,进来的人发出一声小小的惊呼,
显然被这兵荒马乱的场景惊到了。周京墨猛然转头,一双通红的眸子恶狠狠盯住许子婵。
“谁让你进来的?”他问。那一瞬间,许子婵只觉自己是一只被森林中的饿狼盯上的兔子,
生物对食物链中捕食者天然的畏惧使她浑身战栗。“京……京墨……”许子婵艰难开口,
“你冷静点,大家都不愿意看到辞月出事……”“你放屁!”周京墨低吼着,
“辞月她一定活得好好的!”“你清醒一点!辞月已经没了!”许子婵踏前一步,
“你好好想想,你现在这副样子,辞月看到了会高兴吗?”见周京墨被说得一愣,
许子婵进一步道:“斯人已逝,我们这些生者总要带着逝者的祝福和心愿走下去。
”“辞月的心愿……”周京墨喃喃道,“她的心愿……”周京墨眼睛突然一亮,
而后俯身按下办公室上的内线电话:“安排一下,办一场婚礼,一切都按最顶级的规格来。
”许子婵舒了一口气:“我也是这么想的,
咱俩的婚礼……”周京墨理都没理她:“新郎是我,新娘是辞月,她父母那边记得通知到。
”许子婵情不自禁瞪大双眼:“周京墨,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得到助理的回复,
周京墨松开按键,而后抬起暗沉的眸子看向许子婵。“我知道,”他说,
“辞月最大的愿望就是跟我生同衾死同穴,我至少要先跟她把夫妻名分定下。
”“我要办一场冥婚。”这句话一出口,便听办公室外响起此起彼伏的吸气声。
周京墨皱眉看向门外:“都给我滚进来!”下一刻,周京墨的兄弟们臊眉耷眼地走了进来。
眼见周京墨已经露出不快之色,许子婵先一步拉住周京墨的手。“京墨,你别怪他们,
”她安抚道,“是我担心你想不开,才把大家都叫来的。”周京墨脸上露出嫌恶的表情,
一把甩开许子婵的手,抽出桌上的湿巾仔细将手擦了又擦。“刚好你们都在,
省得我一个个去找你们了。”他的话语中透露着丝丝危险的气息。“这,这太荒谬了!
周京墨,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见无人提出异议,许子婵面色一急,
“你的新娘不应该是我吗?”此刻的许子婵面容已经有些扭曲,
完全看不出以往那副进退有度的样子。周京墨没有回答,只是一眼不发地盯着她。
那是许子婵从未在他眼中看到过的情绪。冷漠、疏离,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我的新娘,
从来只有顾辞月一个人。”窗外下起了恰逢其会的雨。许子婵咬住下唇,
用刺痛感和血腥味刺激大脑保持清醒。“京墨,我知道你现在心情不好,
冲动之下容易做错误的决定。我先走了,希望你冷静下来的时候好好考虑一下。”说完,
不待周京墨回答便离开了。办公室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良久,寸头青年挠了挠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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