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伟小芳胸腔里破碎的钟声全文免费阅读_阿伟小芳完整版免费阅读

我叫周伟。消毒水的气味在鼻腔里结冰时，我总会看见那辆红色摇摇车。

二十年前的阳光穿透记忆的雾霭，硬币落进投币口发出清脆的叮当。

母亲的手掌托着我的后背，蓝白条纹裙摆被夏风掀起涟漪。

"我们伟伟是这个世界上最棒的小孩。"她说话时睫毛在颧骨投下蝶翼般的阴影，

金龟子从路边的狗尾巴草丛惊飞。那天她破例让我坐了三次摇摇车。塑料马匹唱着走调儿歌，

我那时不懂母亲眼中的复杂神色，直到现在也不明白。杂货店王婶探出头来说："小芳啊，

给孩子买瓶营养快线吧？"母亲数钢镚的手顿了顿，硬币在掌心摞成银色小塔。

母亲牵着我的手，我嘴中咬着瓶口，将最后一口饮料送入胃中。傍晚的村子像蒸笼，

一缕缕炊烟缓缓升腾，融入云层深处，连接人间的酸甜苦咸。

母亲用凉水浸湿的毛巾给我擦身，水珠顺着她手腕的淤青滚落。

我伸手去够那道新月形的伤痕，她突然把我搂进怀里。汗水和茉莉香皂的味道里，

我听见她胸腔里破碎的钟表声。"阿伟，妈妈要去一个没有痛苦的地方，

你以后…"她哽咽着往我嘴里塞了颗大白兔奶糖，糖纸在暮色里闪着微弱的光。“妈妈，

你要去哪，阿伟也要去。”“阿伟乖…妈妈会一直陪着你。”那时母亲的哽咽所抑制的泪水，

直到十余年后才依数的从我眼中流淌。深夜的月光是蓝色的。母亲背着我穿过沉睡的巷弄，

她后颈的碎发被汗水黏成深色藤蔓。小姨开门时打翻的搪瓷盆在水泥地上弹跳，

惊起满院蟋蟀的私语。"他小姨，我明天到镇上办些事，阿伟今晚先住在你这里。

"母亲的嗓音像被砂纸磨过，她转身时裙角扫过门槛上的青苔。“行妹子，你放心吧。

”小姨应着。“阿伟，在你小姨家一定要听话，不能惹小姨生气。”我没有回答，

只是呆呆的看着母亲离去的背影，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竟是一场永久缄默的诀别。

那瓶没开封的营养快线在窗台上站成琥珀色纪念碑时，

农药的苦杏仁味正漫过村东头的老砖房。父亲在黎明前踹开小姨家院门，

酒气混着血腥味泼在晨雾里。他揪着我的衣领往墙上撞，

瓷观音的碎片在供桌上簌簌发抖："扫把星！"我蜷缩在观音断裂的手指旁，

看着血珠从额头滚进眼睛。小姨拦着父亲大喊，“你干什么打孩子，你疯了！”“小芳死了！

”后来一群人乌泱泱的离开了。乡下的路虽然错综复杂，但也四通八达。见没人再管我，

我顺着乡下小径回家。远远张望过去，屋子依然矗立，越往家走，却渐渐嘈杂起来。

首先印入耳帘的便是父亲的怒吼。“老子在外挣钱，这个荡妇就背着老子偷人，

现在被我发现去自杀，混账东西。”小姨的声音紧随其后。“你瞎了！看不见这满墙的爱你，

你还想要我妹子怎么样！”“你干什么！我妹子被你打了半辈子，现在还要打我不成？

”我觉得好乱，脚步也变得虚晃起来，姥姥的哭声也掺杂进来。“我的女儿啊，

你们都欺负她，你们都欺负她。”周围的村民们也七嘴八舌的议论着，我听不清。

母亲没有被送去医院，她已经死去很久了，就那样孤单的在无人的屋子里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葬礼上没人让我看最后一眼。棺材入土时姥姥突然扑上去，

枯枝般的手指抠进棺木缝隙："女儿，妈给你带了你最爱吃的..."小姨夫拦腰抱住她，

装着杨梅的玻璃罐摔在青石板上，暗红色的汁液顺着碑文流下。那天深夜我溜出灵堂，

月光把新坟照成银白色。我掏出偷藏的半个馒头放在坟前，突然发现土堆在轻轻颤动。

二十年后接受催眠治疗时我才明白，那是我人生第一次出现解离症状——颤抖的不是坟墓，

是我五岁半的身体正在经历灵魂出窍。那时候不懂得生离死别的我，

却知道自己好像再也见不到母亲了，于是灵魂开始号啕大哭，身体却只知道颤抖。

我常常为母亲感到不值，听姥姥说，母亲与父亲结婚本是他们异常反对的，

但母亲却无论如何也要嫁给父亲。那是二十年前了。为了丰富农村风采，

各地方经常会在周末组织电影在村口放映。

那时的人们最大的乐趣就是在结束一周的辛苦劳作后搬着马扎，到村口你挤我，

我挤你的坐在一起看电影。村里的小孩一听见大人们说放电影的来了，

顿时三五成群也一齐跟去。母亲和父亲那时正值十五六七，对电影更是有着无法拒绝的兴趣。

次数多了，两人便开始相识相知。有一次，在放映结束后，人群散去，父亲拉住母亲。“哎，

小芳，今晚我和伙伴一起去后山探险，你要不要也来。”“啊？我…我还是不去了，

太晚我妈会担心我的。”“不晚不晚，我们就去看看，一会就回来，到时候我送你回家。

”母亲本还是想拒绝，可那时的她对父亲有些好感，又加上父亲的软磨硬泡，

终归还是答应了。他们在村子的一处拐巷汇合，母亲和父亲两人也见到了其余的三人。“呦，

你行啊，连嫂子都带来了。”其中一人打趣道。“呸，去你的啊小李，胡说什么呢，

我和小芳只是普通朋友。”母亲没有说话，看着父亲只是脸色一红。其余几人正要起哄，

父亲提醒道，“我们快走吧，一会还得送小芳回家，她家人要担心的。

”防空洞口的野蔷薇开得正好，月光把"备战备荒"的褪色标语染成银灰色。

父亲从军绿挎包里掏出柴油火把——用搪瓷厂废布条泡在拖拉机燃料里浸透的，

划火柴时溅起的火星惊飞了洞顶的蝙蝠。"跟紧我。"十六岁的父亲用柴刀柄挑开蛛网，

衬衫后背洇出汗渍。火把忽然哔哔炸响，小李火把的光束扫过斑驳的水泥墙。"有字！

"有人喊出声。1972年某支工程队留下的粉笔字迹里，

父亲的名字"周建军"竟突兀地混在其中，墨迹尚新。母亲看向父亲微扬的嘴角，

忽然明白这是他提前来写的。"你..."话音被骤然袭来的穿堂风掐断。

火把在气流中剧烈摇晃，父亲猛地将母亲扯到身后。成群的蝙蝠从洞穴深处涌出，

翅膀掠过发梢时带起陈年硝石的气味。黑暗降临得猝不及防。不知谁撞翻了水壶，

母亲在混乱中抓住一片温热的手腕。"别松手。"父亲的声音贴着耳廓震动，

他们像盲眼的幼兽摸索着石壁。当火把重新亮起时，母亲发现自己正攥着父亲的手，

娇羞下急忙松开。最深处的洞穴堆着生锈的弹药箱，箱盖上积着层荧荧的绿粉。

小李伸手要碰，被父亲一巴掌拍开："当心哑炮！

"母亲却注意到墙角有微光闪烁——玻璃瓶里困着十几只萤火虫，显然是有人特意准备的。

返程时父亲故意落后。月光漏进坍塌的观察口，照见他玻璃瓶里晃动的萤火虫。"给你。

"父亲把玻璃瓶塞给母亲，瓶身还带着他的体温。母亲低头时，

辫梢扫过父亲手背结痂的蚊子包。他们在晒谷场分手。母亲抱着玻璃瓶穿过油菜花田，

萤火虫的光斑透过瓶身，在她白衬衣上投下流动的星子。二十年后农药灼穿食管时，

她最后看到的不是月光，而是那个夏夜沾着柴油味的萤火虫光。三年时间转瞬即逝，

母亲去了镇上当了一名教师，父亲却依旧在与狐朋狗友鬼混。

然而两人在一年前便正式在一起了。春节过后没几日父亲便上门提亲，

母亲没有嫌弃父亲条件不好，不顾姥姥和姥爷的反对，坚决要和父亲结婚。“妈，

我这辈子就跟定周建军了，我的幸福我自己能把握的。”“你这蠢丫头，

那周建军有什么好的，你看他穷的叮当响，养活自己都是问题，怎么养活你？

”“我赚钱养他，我不嫌弃他没钱，只要他真心爱我就够了。”于是母亲与父亲结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