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影河底河水完本小说免费阅读_最新章节列表河影(河底河水)

时间总是在记忆的小河里流淌又消失，遁入河里...深不见底...我每每站在河岸，

看那水波不兴，便疑为时间的尸身浮泛其上。人们说，记忆是河底的沙，一层层叠着，

愈深愈古。然而我俯身掬水，却只捞得几枚枯叶，几粒浮尘，分明是昨日的遗物，

今日的残渣。河水有时湍急，有时迟缓，全不管岸上人的意思。那些被冲走的，

便永远消失了；偶尔有几片残影，在旋涡里打转，也不过是徒然挣扎。我曾见过一个疯汉，

日日向河里抛掷石子，说是要填平它。"填平了，便不会忘了。"他如是说。后来他死了，

石子却仍在原处，河水依旧流淌。记忆之河，原不过是时间的坟场。我们站在岸边，

看自己的影子在水中荡漾，时而清晰，时而模糊，终至于消散。而河水只管流去，不问来处，

亦不问归途。深不见底么？倒也未必。只是人不敢看，不愿看罢了。一阵妖风刮过。他来了。

他总是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河上，撑一叶朽烂的木舟，船头悬一盏青荧的灯。

人们唤他"摆渡人"，可他不渡人，只渡时间。我初见他的那日，河水格外静，

静得像一块发霉的镜子。他立在船头，青白的面色映着幽暗的水光，

手中握着一册湿漉漉的簿子，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人名与年月。他的眼睛是灰的，

灰得像河底沉积的泥沙，又像是被水泡烂的纸页，空洞却又能看透一切。"上船么？"他问，

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又像是从河底浮上来的。我摇头。我不愿渡河，

我只想看看那些沉在水底的记忆。他笑了，嘴角扯出一个古怪的弧度，

像是被鱼钩勾住的死鱼。"不看也罢，"他说，"看了，也不过是徒增苦痛。

"他的船从不停靠，只是缓缓地漂，漂过生，漂过死，漂过那些被世人遗忘的角落。偶尔，

他会伸手入水，捞起一缕游魂似的记忆，塞进那本簿子里。那些记忆便永远凝固了，

像河底的卵石，再也不会被水流冲散。有一回，我看见一个妇人跪在河边哭嚎，

求他归还她早夭的孩子。他沉默许久，终于翻开簿子，指尖在某一行上轻轻一划。

河水突然翻涌，浮起一团模糊的影子，转瞬又沉了下去。妇人伸手去抓，

却只抓到一把腥臭的淤泥。"时间不可逆，"他说，"我能给你的，只有一瞥。

"他的船继续漂着，漂过春夏秋冬，漂过悲欢离合。人们恨他，又怕他，

却不得不承认——他是公平的。他带走的，从不归还；他留下的，亦不收回。有一日，

我问他："你究竟是谁？"他停下手中的桨，河水在他脚下泛起细小的漩涡。"我？

"他低头看着水面，仿佛在凝视自己的倒影，"我不过是时间的奴仆，命运的看门狗。

"他的船渐渐远去，消失在浓雾里。河岸上只剩下我，和那些被河水冲刷得模糊不清的记忆。

他终究还是找到了我。那夜河上起了浓雾，他的破船撞在我门前的礁石上。

我正坐在灯下缝补一件旧衣裳——那是一件男人的长衫，青灰色，袖口磨得发白，

领口还留着被河水浸泡过的痕迹。"你来了。"我没抬头，

针线在布料间穿梭的声音像极了流水。他站在门口，蓑衣上的水珠滚落，

在地板上砸出一个个深色的圆点。那双灰眼睛直直地望着我，像是要在我脸上凿出个洞来。

"你知道我是谁。"这不是疑问，是判决。我咬断线头，把长衫抖开。月光透过窗棂，

在布料上投下鱼鳞般的纹路。"三百年前，有个渔夫在河心捞起一本湿透的命簿。

"我的手指抚过衣襟上一处暗红的污渍，"那晚的月亮，和今夜一样。"他的瞳孔骤然收缩。

河风突然变得很急，吹得油灯忽明忽灭。

我看见他蓑衣下露出的一截手腕——那里本该有脉搏跳动的地方，缠着几圈褪色的红线。

你缝补的不是衣裳。"他声音嘶哑，"是因果。"我笑了。针尖在指尖转了个圈，银光闪过，

他腕上的红线应声而断。河水开始倒流，无数记忆的碎片从深渊里浮上来，

像盛夏的萤火虫般围着我们旋转。他的蓑衣化作灰烬，

露出原本的模样——一个被时间遗忘的少年，眼角还带着渔火熏出的焦痕。

命簿在他胸前摊开，那些被水泡糊的字迹正一点点变得清晰。"现在，

"我拾起掉在地上的长衫披在他肩上，"你该知道是谁把你变成摆渡人了。"河雾散尽时，

最后一盏青灯熄灭了。深不见底的河水突然变得很浅，

浅得能看见底下的沙——那里躺着一具腐朽的锚，和半块刻着生辰八字的木牌。

木牌上的字迹被水流侵蚀得模糊不清，却仍能辨认出"甲申年"三个字。

他的手指触碰到木牌的瞬间，整条河突然静止了。水面不再流动，连风都凝固在半空中。

"这是我......"他的声音在发抖，灰眼睛里第一次有了活人的神色。我蹲下身，

拨开河底的水草。更多的记忆碎片浮上来——一个暴雨夜，一艘倾覆的渔船，

一个死死攥着命簿不肯松手的少年。河底的泥沙里，还埋着半块破碎的铜镜，

镜面上沾着早已发黑的血迹。"那晚你本该死去的。"我的裙角浸在河水里，

却诡异地没有沾湿，"但命簿选中了你。"他踉跄着后退一步，长衫下摆扫过岸边的芦苇。

那些芦苇突然疯长，缠住他的脚踝。每一根芦苇的茎秆里，都流淌着被他带走的记忆。

"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他的质问里带着三百年的怨气，河面开始结冰。我拾起那面铜镜。

镜中映出的不是我们的倒影，而是一个个模糊的人形——都是被他摆渡过的时间亡魂。

他们沉默地注视着，等待着一个答案。"因为因果需要圆满。"我轻轻敲击镜面，

裂纹中渗出暗红色的液体，"你渡了那么多魂，可曾想过自己的魂魄该归何处？

"远处传来第一声鸡鸣。天要亮了。他突然平静下来，伸手接过铜镜。

当他的血滴在镜面上时，整条记忆之河开始沸腾。那些沉没的往事像鱼群般跃出水面，

在空中组成一幅巨大的画卷——原来三百年前那个雨夜，命簿真正选中的不是他。

是那个在河岸上哭泣的小姑娘，那个眼睁睁看着渔船沉没却无能为力的我。"现在你明白了。

"我看着他逐渐透明的身体，"你只是我的一场梦。"朝阳刺破云层时，

摆渡人和他的破船一起化作了晨雾。只有那件青灰色的长衫还搭在我臂弯里，

袖口磨破的地方，不知何时已经被补好了。河水依旧流淌，深不见底。

长衫在我臂弯里突然变得很沉。针脚在晨光下泛着细碎的光，像是被谁用星子缝过。

我低头细看，发现袖口的补丁竟是用命簿的纸页裁成的——那上面密密麻麻写着的，

全是我的名字。河对岸传来孩童的嬉闹声。几个光着脚丫的孩子正在浅滩处捡贝壳，

他们的笑声让整条河都活了过来。可当我凝神望去时，却发现那些孩子都没有影子。

"你终于想起来了。"声音从长衫里传来。我抖开衣物，一片青灰色的鳞片飘落在地。

那是河伯的逆鳞，三百年前我亲手从他颈间剜下的信物。记忆如潮水般涌回。

那年我不仅是岸上哭泣的小姑娘，更是掌管这条冥河的巫女。暴雨夜里沉没的渔船不是意外，

而是我为了留下那个眼神清亮的少年，故意掀起的风浪。命簿选中的人从来都是我，而他，

只是我用来承载时间的容器。河水开始变色，由墨绿转为暗红。

那些被他摆渡过的亡魂从水下伸出手来，苍白的指尖挂着水草。他们不是在索命，

而是在行礼——向着他们真正的主人行礼。"您用三百年布这个局，就为了今日？

"摆渡人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我猛地回头，看见他站在水面上，

脚下踩着那本翻开的命簿。他的身体已经半透明，可眼睛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明亮。

我没有回答，只是将长衫抛向河中。衣物入水的刹那，整条河都静止了。水珠悬在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