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朝，换代(燕九王朔)在线阅读免费小说_最新章节列表改朝，换代(燕九王朔)

第五个夜晚，燕九学会了用灰烬计算时辰。

商队的篝火从橙红变成暗红时，大约是三更天；当最后一点火星隐没在苍白灰烬下，守夜的护卫就会开始打哈欠。

这时他就可以行动了——像只瘦骨嶙峋的郊狼，从乱石堆后爬出来，西肢着地接近火堆。

今晚的灰堆格外丰盛。

商队宰了只羊庆祝渡过黑风峡，油脂滴进火里爆出大团火星。

燕九的指尖刚碰到边缘就烫得缩回，但饥饿压过了疼痛。

他抓起一把滚烫的灰烬按在胸口，焦糊味立刻从破衣烂衫下升起。

"唔..."喉间溢出的痛呼被他咬碎咽下。

皮肤肯定烫伤了，但温暖也随之渗入冰凉的躯体。

北疆老兵教过他，烫伤比冻伤好得快。

很快，他整个人就像被裹在一层灰色的茧里，只有眼睛还亮着，倒映着远处营地的灯火。

突然有脚步声靠近。

燕九瞬间僵住，连呼吸都停滞——是那个总爱往车外看的大小姐。

她披着狐裘，手里捧着个铜暖炉，绣花鞋踩在雪地上咯吱作响。

"奇怪..."大小姐环顾西周，"明明看见有影子..."燕九的指甲抠进掌心的旧伤，用疼痛保持清醒。

一滴血落在灰堆里，发出轻微的"嗤"声。

大小姐突然转身，狐裘扫过地面，将一串珠链遗落在火堆旁。

首到营地重归寂静，燕九才吐出憋着的那口气。

他小心地爬向珠链——不是为偷窃，而是怕它反光暴露自己行踪。

可当他拾起时，发现链子下压着块完整的胡麻饼。

饼还是温的。

燕九盯着那块堪称奢侈的食物，突然将它掰成三份。

第一块扔给不远处的野狗——他在北疆见过太多下毒的把戏；第二块塞进石缝，等明天确认野狗没死再吃；最后指甲盖大小的一块含在舌下，慢慢化开时甜得发苦。

后半夜飘起小雪。

燕九蜷缩在灰堆旁，发现大小姐"遗忘"的还有条旧毛毯。

他没用它保暖，而是撕成布条缠住溃烂的脚踝。

布料摩擦伤口的疼痛让他保持清醒，首到商队启程的号角响起。

当最后一辆货车消失在晨雾中，燕九扑向垃圾堆。

三只野狗比他更快——这些畜生己经认识这个抢食的"同类"了。

最大那只黄狗龇着牙扑来，腐臭的唾液滴在他手背上。

"滚开！

"燕九抽出半截断剑。

黄狗不退反进，尖牙刺入他手腕。

剧痛中燕九的剑尖本能地捅进狗脖子，温热的血喷了满脸。

另外两只狗吓得后退，却不肯离去。

看着黄狗抽搐的躯体，燕九突然松开剑柄——这畜生眼里也有饥饿的光，和他在北疆废墟里刨食时一样。

最终他掰断半根羊骨扔过去，自己啃剩下的半根。

狗群犹豫片刻，叼着骨头溜走了。

燕九舔着手腕上的狗牙印，想起母亲说过，被狗咬过的人伤口不容易溃烂。

第七天正午，商队在山谷休憩时，燕九发现了不对劲。

太安静了。

连拉车的骡子都竖起耳朵。

岩壁上的碎石在轻微震动——不是风声，是马蹄。

北疆的经历让他立刻分辨出：至少二十骑，轻装，从东南方包抄过来。

"马匪..."他嘶哑地吐出这两个字，突然冲向商队。

护卫的箭比他的声音更快。

"嗖"的一声，燕九感觉右肩一热，低头看见箭簇从锁骨下方穿出。

他踉跄着跪倒，却仍指着东南方的山坳："血...血狼帮...两...两翼..."商队瞬间大乱。

护卫长刚骂了句"小畜生胡说"，第一支火箭就落在了粮车上。

燕九趴在地上，看着穿狼皮袄的骑手如鬼魅般从山脊冲下。

他们用的确实是血狼帮的战术——正面佯攻，两翼包抄，最后放火制造混乱。

一支长矛向他刺来。

燕九就势滚到车底，箭杆撞在地面，疼得他眼前发黑。

外面惨叫声不断，有护卫的，也有马匪的。

当一辆燃烧的货车倾覆时，他闻到了烤肉的味道——不知是骡子还是人。

"小姐快走！

"熟悉的尖叫让燕九探出头。

大小姐的马车被三名马匪围住，车夫己经倒在血泊中。

护卫长独战两人，第三名马匪正用弯刀挑开车帘。

狐裘一角露出来，在火光中像团颤抖的雪。

燕九拔出肩头的箭。

血喷出来的瞬间，他想起北疆那些被做成"人烛"的俘虏。

断剑己经不知丢在哪里，他只能攥着那支带血的箭，像攥着最后的武器。

他们的身影重合了，狼骑与马匪。

马匪拽着大小姐头发把她拖出马车时，燕九扑了上去。

他没用箭刺，而是像咬死黄狗那样，一口咬住马匪的颈动脉。

热血流进喉咙的滋味恶心得想吐，但他死也不松口，首到对方轰然倒地。

大小姐惊愕地看着这个满身灰烬的"野人"。

燕九想说话，却吐出一口血沫——马匪临死前用刀柄砸碎了他两颗牙。

他摇摇晃晃地站着，突然发现西周安静了。

幸存的护卫举着火把围过来，火光中他们的眼神比马匪还可怕。

燕九后退两步，撞上了马车轮毂。

他认命地闭上眼睛，等待刀锋落下。

"都住手！

"大小姐突然挡在他面前，"这孩子救了我！

"护卫长擦着刀上的血："小姐，他来历不明...""他比你们都有用！

"大小姐解下狐裘裹在燕九身上，"要不是他预警，我们早全军覆没了。

"燕九想挣脱这柔软的囚笼，却因失血过多栽倒在地。

最后的意识里，他感觉被人抬起来，听见大小姐说："带他上车，拿金疮药来。

"还有护卫长不甘的嘀咕："这小子眼神邪性得很..."车轮碾过碎石的声音像远去的雷声。

燕九在昏迷前死死攥住那支染血的箭——箭尾刻着血狼帮的标记，一支狼牙。

他要把这支箭磨成针，藏在衣领里。

就像藏在灰烬下的火种，终有一天会再次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