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五的雪沫子簌簌扑在兰芷殿的茜纱窗上。
沐元夕立在廊下呵气暖手，白雾碎在琉璃瓦折射的冷光里。
殿内桂圆红枣茶的甜香漫过珠帘，德妃掀帘而出时，鎏金护甲上沾着糯米粉：“手炉换了银丝炭，快进来。”
沐元夕颔首接过珐琅暖炉，指腹摩挲炉身缠枝莲纹的凹凸。
这是她及笄那年德妃所赐，炉底刻着“长乐未央”的篆文，金漆己有些斑驳。
她从容落座，余光扫过青瓷盏底沉淀的暗红枣泥——与太医院安神汤的残渣色泽如出一辙。
德妃笑着推过一碟蜜渍金桔：“你幼时最馋这个，总藏在袖中偷吃。”
沐元夕捏起一片，糖霜在舌尖化开，甜得发苦，她像一位偷窥着别人幸福的异世客，她的享受更像是小偷。
珠帘忽响，沐易携着沈妤踏雪而入。
玄狐大氅扫落碎玉般的雪粒，却在沈妤石榴红斗篷前半寸处陡然停住。
沈妤扶着七个月的孕肚行礼，翡翠镯滑至肘间，露出一圈淡青淤痕。
沐元夕起身虚扶，触到她冰凉的掌心：“嫂嫂当心寒气。”
“玉儿取八宝饭来。”
德妃的银箸点在玛瑙碗沿，鎏金护甲折射的冷光掠过沈妤发间微斜的累丝簪。
沈妤的翡翠镯碰出清响，沐元夕余光瞥见小宫女端着八宝饭的手在发抖。
蜜蜡色的糯米饭上嵌着莲子，她状似无意地拨弄最顶层的果脯："这金丝蜜枣倒是稀罕。
""周家昨日进贡的。
"德妃的银箸夹起一枚枣子，鎏金护甲在烛火下泛着冷光。
"说是南疆快马送来的鲜货。
"沐元夕的银针在桌下悄然刺入枣肉，收回时针尖泛着诡异的靛蓝。
她在古籍中见过，南疆有种毒蕈晒干后与蜜枣极似。
沐易转身时，玄色袍角缠住沈妤裙裾的流苏禁步，暗红丝线在墨色云纹上蜿蜒如血痕。
沐元夕垂眸抿茶，袖中银针悄然探过糕点这是她观察多日宫人试毒后学来的谨慎。
暖阁忽漫焦香，小宫女端来烤糊的年糕。
德妃笑着斥责，护甲却将焦脆边角细细剥进玛瑙碟。
金黄油润的糕芯被推至面前时。
沐元夕转手递给沈妤：“嫂嫂有孕，该进些温补。”
余光瞥见沐易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将茶盏往妻子手边推了推。
暮色染透茜纱，德妃替沐元夕系上珊瑚珠串。
金丝暗扣“咔嗒”锁住机关，声如古玉的榫卯相契。
“初五戴红，整年顺遂。”
护甲拂过她腕间浅疤——据说是去岁冬猎被流矢所伤。
宫墙外骤起喧嚣，朱雀门的烟火在夜空中炸开千簇金红。
沈妤倚窗仰首，火光在她眸中绽成星子，沐易的暖炉终于塞进妻子斗篷。
沐元夕却望向玄武门方向，那里的烟火寥落如残星。
丞相府的重檐浸在雪光中，郁肆独坐临窗长案前。
紫檀木案上摆着凉透的蟹酿橙，金匙尖凝着冰晶。
他展开郴州密报，朱批“常平仓粟米三成掺沙”刺入眼底，远处兰芷殿的暖光穿透夜色，欢笑声裹着更漏声滴碎在阶前。
案头摊开的古籍泛黄卷边，批注的墨迹被朱砂划破，洇出点点猩红。
“竟是这样才亡国的吗？”
最后一簇金菊烟火凋零时，沐元夕腕间的珊瑚珠缠上了沈妤的五色缕。
更漏滴到戌时，沐元夕借口更衣转入偏殿。
从暗囊取出三根银针：第一根靛蓝示南疆蕈毒，第二根泛黑为砒霜，第三根针尖结晶，正是苦杏仁味的氰化物。
她将毒针封入玉簪空心处，这是她拆了七支步摇才改成的验毒器。
回席时正撞见珠儿在收捡茶具，小宫女手背新添了抓痕。
沐元夕佯装醉意打翻醒酒汤，汤水泼在小宫女袖口，布料立刻泛起褐斑，唯有接触过乌头汁的肌肤遇热会显此痕。
雪夜离殿时，沐元夕将染毒的银针藏入暖炉夹层。
途径御药局，她故意遗落半块年糕。
三更时分，暗卫来报："验出糕中有微量马钱子，与沈王妃症状相符。
"鎏金烛台将毒针的影子投在墙上，沐元夕抚过玉簪暗格。
这夜她终于确认，德妃的安神汤混着南疆蕈毒，周家上贡的枣，而沈妤的香囊......她望向兰芷殿方向，唇角勾起冷笑。
原来这深宫之中，人人皆是毒者，编织出了一张毒网。
席散德妃替她拢紧氅衣：“明日让尚服局……”话音未落，沐元夕己接道：“氅衣领口的狐毛扎人，换成素绒更妥。”
她抚过衣袖暗纹，指尖在隐蔽处触到银针——方才验毒的针尖己淬了茶汤样本。
郁肆合上密报。
鎏金烛台将他的影子投在满墙书卷上，朱砂批注的字迹如蜿蜒血痕。
雕窗忽被推开，寒风卷着雪粒子扑在眉间，远处往生池的残火星子坠入池水，映出了万家灯火。
她正俯身拾起沈妤遗落的诗笺，石榴裙裾扫过青砖，恍若雪地里淌过一痕朱砂。
雪沫子又开始簌簌落下，将丞相府的金丝楠木檐角与兰芷殿的茜纱暖光，都裹进同一片苍茫夜色。
沐元夕踏着碎玉乱琼往寝殿去，氅衣扫过之处，雪地上隐约现出纷乱的纹样。
而郁肆案头的冷茶结了层薄冰，倒映着漫天灰烬，像往生池永不消散的雾霭。
沐元夕的父母早早的离世了，因为车祸走的，本来是一家三口出去旅游，结果车祸父母为了保护她而死了。
那一年她西岁，在她的记忆里父母是一张张褪了色的照片。
她的童年说不上快乐也说不上悲惨，爷爷奶奶是当地有名的教授，祖上也都是书香门第。
外公外婆从政，即使退休了人脉关系依旧强大。
她只是恰恰没有感受到过父母给的关爱，或许是父母的爱在小时候份量过于重了，以至于让她后半生都没有了。
这样怀揣着心思的有两个人，他们本不该有交集的。
郁肆的阿母是一家农妇，郁肆就是在孤台镇被他阿母带回家的。
阿母是个寡妇，前不久刚刚死了儿子，伤心过度，见到郁肆便把他带回家了。
那个年头乱，尤其是边境地区，郁肆生的俊美，阿母就天天想办法把他变丑。
母子俩虽然东躲西藏的，倒也生活的幸福。
他弱冠之年便官拜宰相，十七岁时三元及第，是圣上钦点的新科探花。
可惜阿母未能等到那日，她被青烟国的人杀害了。
二十岁官拜宰相，不怪他晋升太快，是长璃国灾害太多，而那些庸才拿着朝廷俸禄却不干事，加之陛下重视，和国师鼎力相助。
可以说他的晋升之路占据了天时地利人和，当然他自己也有经天纬地之才。
他六亲缘浅，留不住亲。
他对成家没什么执念，对家也没有什么执念。
娶不娶沐元夕都一样，娶谁都一样，不过是沐元夕于他更有利。
他自己斟了一杯青梅酒，一饮而尽随后便将窗户关上了。
侍卫来报。
“元夕公主求见。”
“请。”
门扉开合间，雪光裹着榴红裙裾卷入。
沐元夕解下氅衣，露出素绒领口：“丞相可信，毒能验，人心不可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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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她及笄那年德妃所赐，炉底刻着“长乐未央”的篆文，金漆己有些斑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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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妤的翡翠镯碰出清响，沐元夕余光瞥见小宫女端着八宝饭的手在发抖。
蜜蜡色的糯米饭上嵌着莲子，她状似无意地拨弄最顶层的果脯："这金丝蜜枣倒是稀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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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元夕的银针在桌下悄然刺入枣肉，收回时针尖泛着诡异的靛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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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元夕垂眸抿茶，袖中银针悄然探过糕点这是她观察多日宫人试毒后学来的谨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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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元夕踏着碎玉乱琼往寝殿去，氅衣扫过之处，雪地上隐约现出纷乱的纹样。
而郁肆案头的冷茶结了层薄冰，倒映着漫天灰烬，像往生池永不消散的雾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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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肆的阿母是一家农妇，郁肆就是在孤台镇被他阿母带回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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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年头乱，尤其是边境地区，郁肆生的俊美，阿母就天天想办法把他变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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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弱冠之年便官拜宰相，十七岁时三元及第，是圣上钦点的新科探花。
可惜阿母未能等到那日，她被青烟国的人杀害了。
二十岁官拜宰相，不怪他晋升太快，是长璃国灾害太多，而那些庸才拿着朝廷俸禄却不干事，加之陛下重视，和国师鼎力相助。
可以说他的晋升之路占据了天时地利人和，当然他自己也有经天纬地之才。
他六亲缘浅，留不住亲。
他对成家没什么执念，对家也没有什么执念。
娶不娶沐元夕都一样，娶谁都一样，不过是沐元夕于他更有利。
他自己斟了一杯青梅酒，一饮而尽随后便将窗户关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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