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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第一章：山村的传说腊梅村的晨雾像融化的奶糖，黏在吊脚楼的飞檐上不肯散去。

六岁的腊月踮着脚尖，小手在神龛前拂过"蓝蝶娘娘"的木雕。

雕像的翅膀边缘已经磨得发亮——那是她每天用阿太给的蚕丝帕子擦拭的结果。

木雕的触须缺了半截，据说是去年泼水节被隔壁阿旺家的淘气小子碰掉的。"阿月，

把药罐的火拨小些。"父亲杨大山的声音混着草药香从楼下飘上来。腊月应了一声，

却不急着下楼。她凑近神龛，鼻尖几乎碰到木雕蝴蝶的翅膀，用气声问道："蓝蝶娘娘，

今天能让我见到您吗？"木雕自然不会回答，但晨风突然掀起绣着蝴蝶纹的布帘，

一粒陈年的银粉从神龛飘落，粘在腊月睫毛上。她惊喜地眨眼，

银粉便化作细碎的光点消散在空气里。腊月顺着吱呀作响的木梯滑下，

发梢沾着的檀香灰簌簌飘落。父亲正在整理晒干的石斛，

古铜色的手臂上蜿蜒着三道细长的疤痕——那是去年采药时被岩羊角刮的。

他腰间挂着的银酒壶随着动作轻轻摇晃，壶身上錾刻的三只凤尾蝶在晨光中栩栩如生。

"蝴蝶在说话！"腊月突然扑过去抓住酒壶。冰凉的金属贴着她的小脸，

隐约能听见壶内传来细微的沙沙声，像是某种翅膀在摩擦。

杨大山笑着用石斛茎轻点她鼻尖："这是傈僳族工匠......"话音未落，

阁楼突然传来陶罐碎裂的脆响。父女俩对视一眼，同时冲向楼梯。母亲跪在织布机前，

脚边是打翻的药罐。暗红色的血渍在靛蓝的土布上晕开，像极了某种蝴蝶翅膀上的眼斑。

腊月呆立在门口，看见阳光透过窗棂，在母亲佝偻的背上投下细密的格子阴影。"没事的，

只是熬药时呛着了。"母亲抹去嘴角的血丝，却抹不散屋里浓重的腥甜味。

腊月突然发现窗户外掠过一抹幽蓝。她扑到窗前时，只捕捉到半片飘落的孔雀翎，

在风中打着旋儿坠入山谷。当晚的火塘烧得格外旺。

腊月用烧焦的柴梗在灰烬里画出蝴蝶图案，鳞粉状的炭灰随着热气升腾，

在空气中组成转瞬即逝的图形。父亲往炭堆里添着松枝，爆裂的树脂散发出清冽的香气。

"阿爹，蓝蝶娘娘真的住在雪山里吗？"腊月盯着跳动的火苗，脸颊被烤得发烫。

杨大山用火钳拨弄炭块，飞溅的火星在他眸子里明明灭灭："她住在雪线以上的冰湖旁，

翅膀扇动时会落下蓝色的冰晶。"他忽然压低声音，"去年马帮的老张说，

在鹰嘴崖见过蓝蝶群......"腊月正要追问，母亲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父亲连忙去拍她的背，腰间酒壶撞在火塘边的铜壶上，发出清越的嗡鸣。

在袅袅上升的药香里，腊月听见父亲轻声说："等雨季过了，爹带你去鹰嘴崖。"临睡前，

腊月光着脚丫溜到露台上。远方的碧罗雪山在月光下泛着蓝莹莹的光，

像是巨人的脊背上撒了一把水晶。她学着阿太教的手势，对着雪山比划蝴蝶飞舞的动作。

"蓝蝶娘娘，"她对着夜风低语，"我想要阿娘的病好起来。"想了想又补充，

"还想让阿爹的酒壶里装满星星。"不知是不是错觉，雪山方向突然闪过一道微弱的蓝光。

腊月揉眼睛的功夫，父亲已经把她抱回床上。他粗糙的手指拂过她的眼皮时，

带着石斛和松香的混合气息。"睡吧，"杨大山的声音像远处传来的经幡鼓动，

"梦里会有蓝蝴蝶来跳舞。"腊月在坠入梦乡前，

隐约听见银酒壶在黑暗中发出细碎的、宛如蝶翼摩擦的声响。窗外，

第一滴雨季的雨正悄然落在芭蕉叶上。2 第二章：捕蝶季节六月的第一场雨刚停，

腊月就光着脚丫冲进了院子。湿润的泥土从她脚趾缝里挤出来，

凉丝丝的触感让她想起阿太做的薄荷凉粉。

父亲正在往竹篾筐里装捕蝶工具——那个新编的网兜在晨光中泛着蜂蜜般的色泽。"阿爹，

今天能抓到蓝蝴蝶吗？"腊月帮父亲系紧水壶的皮带，手指不小心碰到他腰间银酒壶。

壶身冰凉依旧，但隐约能感觉到有细微的震动，像是里面关着一只活物。

杨大山把一顶小草帽扣在女儿头上："要抓蓝蝴蝶，得先学会认识所有不蓝的蝴蝶。

"他手指向远处雾气缭绕的山径，"就像要找到最甜的野蜂蜜，得先尝过一百朵花。

"野蔷薇丛中，一只金凤蝶正在吸食花蜜。腊月屏住呼吸，看着阳光穿透它半透明的翅膀，

在地上投下晃动的金色光斑。父亲的大手突然覆在她握网的小手上。"看它后翅的金斑，

"杨大山的气息拂过她耳际，"像不像阿太佛珠上的蜜蜡？"腊月点点头，

却突然发现蝴蝶的触须上沾着几粒蓝紫色的花粉——正是母亲织布时用的那种染料颜色。

就在父亲按下相机快门的瞬间，腊月挥出了网兜。蝴蝶惊飞时洒落的鳞粉粘在她脸上，

带着奇异的肉桂香气。被网住的蝴蝶在纱网中剧烈挣扎，

震落的鳞粉在阳光下形成一道微型彩虹。正午的溪水凉得刺骨。腊月把双脚浸在水里，

看父亲用特制镊子整理标本。一只死去的翠凤蝶被固定在展翅板上，

金属蓝色的翅脉在阳光下像闪电的纹路。"为什么要把死掉的蝴蝶钉起来？

"腊月戳了戳蝴蝶僵硬的腹部。

杨大山用蘸了酒精的棉球擦拭镊子："就像阿太用歌谣记住祖先的故事。

"他指向蝴蝶翅膀上复杂的眼斑，"这些图案会告诉后来的研究者，它曾经多么美丽地活过。

"溪水突然泛起涟漪，一片枯叶漂到腊月脚边。她正要拨开，

那片"枯叶"却突然振翅飞起——是只完美的枯叶蝶。

父亲的笑声和溪水的叮咚声混在一起："看，有些美丽要用心才能发现。

"七月底的午后闷热异常。腊月躺在野花丛中，看云朵在蓝天变幻形状。

父亲靠在旁边的岩石上小憩，银酒壶随着他的呼吸微微起伏。几只菜粉蝶围着他飞舞，

有只甚至停在了他斑白的鬓角上。腊月突然注意到酒壶底部粘着几粒蓝色的结晶，

在阳光下闪着诡异的光。她悄悄伸手去摸，指尖刚触到壶身，远处就传来雷声。

父亲猛然惊醒，第一滴雨已经砸在他的鼻梁上。"要下暴雨了。"杨大山抬头看天，

乌云中隐约有蓝光闪烁。腊月确信自己看见了——那绝不是闪电，

而是某种巨大翅膀掠过的反光。父亲却已经收拾好工具，背对着那片蓝光蹲下："快上来，

阿月。"雨前的山风卷着枯叶打旋。腊月伏在父亲背上，

闻着他颈间混合了汗水和草药的气息。一群迁徙的斑蝶从他们头顶飞过，

橙黄的翅膀在灰暗天空中撕开一道鲜艳的伤口。"阿爹，蝴蝶为什么要搬家？

""和候鸟一样，去找更温暖的地方。""那蓝蝴蝶也会搬家吗？

"父亲的后背明显僵硬了一下："最珍贵的蝴蝶，永远住在需要它的人心里。"转过山坳时，

腊月突然看见崖壁上停着一只从未见过的蝴蝶。它翅膀边缘泛着冰蓝色，

在昏暗的光线中像盏小灯笼。还没等她指给父亲看，一道真正的闪电劈下，

那只蝴蝶却消失在雨幕中——或许从来就不曾存在过。当晚的雷雨格外猛烈。

腊月蜷在火塘边，看母亲往父亲淋湿的衣领上绣新的蝴蝶纹样。银酒壶在炭火旁冒着热气，

壶嘴飘出的蒸汽形成奇妙的螺旋。"阿爹，你见过真正的蓝蝴蝶吗？

"父亲正在修补捕虫网的手顿了顿："见过。""什么时候？""你出生的那天。

"杨大山望向窗外电闪雷鸣的夜空，"比这雨夜里的闪电还要蓝。"腊月还想追问，

父亲却已经哼起了傈僳族的古老歌谣。在忽明忽暗的火光中，

她看见母亲绣花针上的丝线泛着诡异的蓝光，就像那只崖壁上的幻影蝴蝶。

屋外的暴雨声渐渐化作了某种规律的节奏，像是无数翅膀在同时振动。

3 第三章：雨中的离别八月的最后一个清晨，天空蓝得像父亲从县城带回的玻璃弹珠。

腊月系紧母亲新缝的蝴蝶纹腰带，那上面缀着的银铃随着她的跑动叮当作响。

杨大山正在往水壶里灌入特制的花蜜水，阳光穿过液体在墙上投下琥珀色的光斑。"阿爹，

今天一定能找到蓝蝴蝶！"腊月晃了晃腰间的小布袋。

里面装着阿太给的"引蝶香"——晒干的蓝雪花与蜂蜜捏成的丸子，散发着冰雪般的清甜。

父亲把银酒壶举到耳边摇了摇，露出神秘的微笑："壶里的蓝鳞粉说，今天会有惊喜。

"腊月没注意到壶身錾刻的凤尾蝶眼睛突然闪过一道微光，就像晴空下的冰湖突然开裂。

他们沿着采药人踩出的兽径深入山林。这里的空气稠得能拧出水来，

各种菌菇在腐木上膨胀出奇异的形状。

腊月突然拽住父亲衣角——前方朽木上停着一只她从没见过的蝴蝶，

翅膀上的蓝绿色斑纹在阴影中完全隐形，只有当风吹动树叶时，才会突然闪现金属光泽。

"嘘..."杨大山单膝跪地，缓慢地取出相机。就在他按下快门的瞬间，

一滴冰凉的水珠砸在镜头盖上。腊月抬头，看见一朵乌云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吞噬着蓝天，

就像打翻的墨汁在宣纸上蔓延。"要下暴雨了，快......."父亲的话被雷声劈碎。

霎时间，山林变成了摇晃的灰色幕布，雨水像无数银针扎在皮肤上。腊月的草帽瞬间被掀飞，

发丝黏在脸上像黑色的蛛网。"抓紧！"杨大山把相机塞进防水袋，背起女儿在泥泞中跋涉。

腊月搂着他的脖子，能感觉到父亲的心跳透过湿透的衣衫传来，快得像受惊的蜂鸟。

他的喘息声混着雨声，在腊月耳边放大成轰鸣的瀑布。闪电照亮前方塌方的山路，

碎石正簌簌滚落深渊。父亲突然停住，把腊月塞进一处岩缝："在这等着！

"他的声音在雨幕中变得陌生而遥远。腊月看见他解下银酒壶挂在自己脖子上，

壶身贴着她胸口的位置突然发烫。"阿爹怕......"腊月伸手想抓住父亲，

却只抓到冰凉的雨水。杨大山抹了把脸上的雨水，

突然露出她从未见过的严肃表情："蝴蝶要经历四次蜕皮、二十天蛹期，才能拥有七天生命。

"他的手指轻点她胸口发烫的酒壶，"所以腊月啊，

美的东西总是......"山体突然传来不祥的轰鸣，

父亲最后的话语被泥石流的咆哮吞没。

腊月只记得那个转身离去的背影——深蓝色的衣角翻飞如蝶翼，转眼就被灰黄的泥浆淹没。

当腊月浑身是泥地撞开家门时，母亲的尖叫刺穿了雨夜。

她记不清自己是怎样被剥去湿衣塞进被窝的，只记得银酒壶一直紧攥在手心，

壶底那几粒蓝鳞粉在油灯下诡异地旋转。高烧像潮水般袭来。恍惚间，

腊月看见满屋飞舞的蓝蝴蝶，它们翅膀扇动的频率与父亲离去的脚步声重合。

母亲用浸了药汁的帕子擦她额头时，帕子上的蝴蝶刺绣突然活了，

用触须碰了碰她滚烫的眼皮。"阿爹呢？"腊月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母亲的手顿了顿，

帕子上的药汁滴在腊月嘴角，苦得让她发抖："阿爹去买药了，

说......说一会儿就回来。"屋外的雨声突然变得密集，像是千万只蝴蝶在撞击窗纸。

腊月挣扎着望向窗外，恰好看见一道蓝光划过夜空，形状像极了展翅的人影。

4 第四章：空中的蓝蝴蝶腊月的高烧在第三天退了，

但屋子里多了种挥之不去的草药腐败味。她光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

发现母亲的织布机上积了层薄灰——这是从未有过的事。"阿娘，我的捕蝶网呢？

"腊月摇晃着走向储藏室，却被门槛上的蓝布包裹绊倒。包裹散开，

露出父亲常穿的那件蓝布衫，袖口还沾着干涸的泥浆。布料上停着一只真正的菜粉蝶，

左翅残缺了一大块。院门突然被撞开，阿太带着一群村民闯进来。

老人枯枝般的手里捧着个沾泥的银酒壶——不是腊月脖子上那个，

而是父亲总挂在腰间的另一只。壶身的三只錾刻凤尾蝶已经变形，像是被巨石碾压过。

腊月突然明白为什么母亲的眼睛肿得像熟透的桃子。她伸手去接酒壶的瞬间，

那只残疾的菜粉蝶突然飞起，在她与酒壶之间划出一道歪斜的弧线。葬礼后的第七天，

腊月终于有勇气推开父亲的储藏室。灰尘在阳光中起舞，落在那些精心制作的标本盒上。

她踮脚取下最旧的那个盒子，标签上写着"1997.6.18"——她出生那天的日期。

盒子里没有蝴蝶，只有一片风干的蓝雪花花瓣和几缕银白色头发。腊月把盒子贴到耳边，

竟然听见微弱的心跳声。当她慌乱地放下盒子时，整面标本墙突然发出细碎的"咔嗒"声，

所有标本盒的玻璃表面同时出现蛛网般的裂纹。屋外传来母亲撕心裂肺的哭声。腊月冲出去，

看见母亲瘫坐在梨树下，怀里抱着父亲留下的捕蝶网。网上缠着几根亮蓝色的丝线，

在风中飘舞如同活物。更诡异的是，每片梨树叶的背面都停着一只蚂蚁大小的蓝蝶，

它们翅膀振动的频率完全一致，形成某种催眠的嗡鸣。雨季结束那天，腊月独自来到鹰嘴崖。

她带着父亲变形的那只银酒壶，里面装着从所有标本盒里收集来的蓝鳞粉。

崖边的蓝雪花开得正盛，花蕊中栖息着微型蝶群。"阿爹，你说蓝蝴蝶能实现愿望。

"腊月对着山谷喊，声音被风吹碎，"我现在只想要你回来！"山谷静默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