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在凌晨三点被冰箱门的响动惊醒。
他睁开眼，盯着天花板发了会儿呆，最终掀开被子，踩着拖鞋走向厨房。
冰箱的冷光在黑暗里格外刺眼，林小满背对着他，正往分装药盒里填药片，每一格都按颜色分类——白色、淡蓝、浅黄，整齐得像她护士站的备药盘。
“安眠药？”
他靠在门框上问。
林小满的手指顿了一下，没回头：“维生素B。”
“维生素B需要放冰箱？”
“怕潮。”
陈默没拆穿她。
他伸手从冷藏室拿出一瓶冰水，拧开灌了两口，目光扫过她手边的药盒——最底层的格子里塞着一片被掰成两半的药片，边缘参差不齐，像是匆忙间用手硬生生掰开的。
“你手怎么了？”
他突然问。
林小满的右手食指上缠着一圈创可贴，边缘微微翘起，露出一点暗红的血迹。
“换药时被镊子划的。”
她合上药盒，塞回冰箱第三格，“职业暴露，正常。”
陈默“嗯”了一声，目光却落在她左手腕上——那里有一道极浅的疤痕，像是被什么锋利的东西划过的旧伤，平时被护士服的袖口遮着，此刻因为抬手的动作露了出来。
林小满察觉到他的视线，迅速放下袖子，关上冰箱门。
“你冰箱里还有安定。”
陈默突然说。
“备用药。”
“给谁的？”
“患者。”
她转身往卧室走，“别多想。”
陈默没拦她，只是在她关上房门前补了一句：“维生素B不用掰开吃。”
门关上的声音比平时重了一点。
---周六上午，陈默在客厅茶几下面发现了一本病历。
棕色的硬皮封面，边角磨损严重，像是被频繁翻阅过。
他本来没打算看，但病历本摊开的那页正好朝上，上面印着市精神卫生中心的抬头。
**患者姓名：林小满****诊断：创伤后应激障碍（PTSD）****病史摘要：3年前职业暴露事件后出现闪回、噩梦、回避行为……**后面的字被折角挡住了。
陈默盯着那个折痕看了几秒，最终没有翻开。
他把病历本放回原位，去厨房倒了杯水，回来时发现林小满正站在茶几前，手指死死按着病历本的边缘，指节泛白。
“你看了？”
她问，声音很轻。
“没有。”
“撒谎。”
陈默没辩解。
林小满拿起病历本，翻到折角的那页，当着他的面撕了下来，揉成一团塞进口袋。
“满意了？”
“我只是想知道，”陈默放下水杯，“冰箱里的药是治什么的。”
林小满的呼吸明显滞了一下。
她转身走向阳台，从晾衣架上扯下白大褂，粗暴地抖开，衣领内侧的标签露了出来——**“七号诊室·林小满”**，下面还有一行小字：**“如拾获，请归还种植科”**。
“三年前，”她突然开口，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的，“有个患者在我值班时自杀了。”
陈默没说话。
“他用种植牙的钻头划开了自己的颈动脉。”
林小满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白大褂的袖口，“血喷在无菌灯上，像红色的雨。”
窗外的阳光照进来，她站在光里，却像是被什么阴影笼罩着。
“冰箱里的药是镇静剂。”
她终于看向陈默，“不是维生素。”
---凌晨西点，陈默被主卧的动静惊醒。
他听见林小满在哭。
不是那种崩溃的嚎啕，而是压抑的、断断续续的抽泣，像是怕吵醒谁，却又控制不住。
他犹豫了一会儿，最终敲了敲她的房门。
“林小满？”
哭声戛然而止。
几秒后，门开了一条缝，林小满的脸在黑暗中模糊不清，只有眼睛微微发亮，像是哭过的痕迹还没干透。
“做噩梦了？”
他问。
她摇头，又点头，最终侧身让他进来。
房间里很乱，和白天的整洁截然不同——床上堆着没叠的被子，床头柜上放着半杯冷掉的茶，书桌上摊开着几本医学教材，其中一本翻到《创伤性应激障碍》那一章，页边写满了密密麻麻的笔记。
“我梦到那个患者了。”
她坐在床沿，声音沙哑，“他问我为什么不救他。”
陈默在她旁边坐下，床垫微微下陷。
“你救不了。”
“我是护士。”
她攥紧被角，“我应该救得了。”
陈默没接话。
他看见她枕头下露出的一角白色——是那张被她撕下来的病历页，折痕还在，只是被抚平了，像一道愈合不了的疤。
“冰箱里的药，”他轻声问，“是给自己用的？”
林小满沉默了很久，最终点了点头。
“安定，还有帕罗西汀。”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被单，“有时候……太难受了。”
陈默伸手，轻轻覆在她的手上。
她的指尖冰凉，微微发抖，像是刚从冷库里拿出来的一样。
“以后难受的时候，”他说，“可以敲我的门。”
林小满抬头看他，眼睛里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又迅速暗下去。
“你会嫌烦的。”
“不会。”
“为什么？”
“因为……”陈默顿了顿，“我的冰箱里也有药。”
---第二天早上，陈默在餐桌上发现了一张纸条：**“病历本第17页，你想看的话，可以看。”
**他翻开那本棕色封面的病历本，找到被折角的那页——**……患者反复出现与职业暴露事件相关的闪回，伴有强烈自责情绪。
近期尝试减少药物剂量，但夜间仍频繁惊醒。
建议继续心理治疗，暂不建议重返原工作岗位……**最下面有一行小字，像是后来补上的：“如果当时我快一点，他是不是就不会死？”
字迹很轻，几乎要透纸而出。
陈默合上病历本，放回茶几下面。
那天晚上，他煮了一锅排骨汤，盛了一碗放在林小满门前，轻轻敲了敲门。
“趁热喝。”
门里传来窸窣的动静，几秒后，门开了一条缝，林小满的手伸出来，接过碗。
她的指尖还是凉的，但这次，没有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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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眠药？”
他靠在门框上问。
林小满的手指顿了一下，没回头：“维生素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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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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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伸手从冷藏室拿出一瓶冰水，拧开灌了两口，目光扫过她手边的药盒——最底层的格子里塞着一片被掰成两半的药片，边缘参差不齐，像是匆忙间用手硬生生掰开的。
“你手怎么了？”
他突然问。
林小满的右手食指上缠着一圈创可贴，边缘微微翘起，露出一点暗红的血迹。
“换药时被镊子划的。”
她合上药盒，塞回冰箱第三格，“职业暴露，正常。”
陈默“嗯”了一声，目光却落在她左手腕上——那里有一道极浅的疤痕，像是被什么锋利的东西划过的旧伤，平时被护士服的袖口遮着，此刻因为抬手的动作露了出来。
林小满察觉到他的视线，迅速放下袖子，关上冰箱门。
“你冰箱里还有安定。”
陈默突然说。
“备用药。”
“给谁的？”
“患者。”
她转身往卧室走，“别多想。”
陈默没拦她，只是在她关上房门前补了一句：“维生素B不用掰开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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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上午，陈默在客厅茶几下面发现了一本病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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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本来没打算看，但病历本摊开的那页正好朝上，上面印着市精神卫生中心的抬头。
**患者姓名：林小满****诊断：创伤后应激障碍（PTSD）****病史摘要：3年前职业暴露事件后出现闪回、噩梦、回避行为……**后面的字被折角挡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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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病历本放回原位，去厨房倒了杯水，回来时发现林小满正站在茶几前，手指死死按着病历本的边缘，指节泛白。
“你看了？”
她问，声音很轻。
“没有。”
“撒谎。”
陈默没辩解。
林小满拿起病历本，翻到折角的那页，当着他的面撕了下来，揉成一团塞进口袋。
“满意了？”
“我只是想知道，”陈默放下水杯，“冰箱里的药是治什么的。”
林小满的呼吸明显滞了一下。
她转身走向阳台，从晾衣架上扯下白大褂，粗暴地抖开，衣领内侧的标签露了出来——**“七号诊室·林小满”**，下面还有一行小字：**“如拾获，请归还种植科”**。
“三年前，”她突然开口，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的，“有个患者在我值班时自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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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小满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白大褂的袖口，“血喷在无菌灯上，像红色的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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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终于看向陈默，“不是维生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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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那种崩溃的嚎啕，而是压抑的、断断续续的抽泣，像是怕吵醒谁，却又控制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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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声戛然而止。
几秒后，门开了一条缝，林小满的脸在黑暗中模糊不清，只有眼睛微微发亮，像是哭过的痕迹还没干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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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里很乱，和白天的整洁截然不同——床上堆着没叠的被子，床头柜上放着半杯冷掉的茶，书桌上摊开着几本医学教材，其中一本翻到《创伤性应激障碍》那一章，页边写满了密密麻麻的笔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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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见她枕头下露出的一角白色——是那张被她撕下来的病历页，折痕还在，只是被抚平了，像一道愈合不了的疤。
“冰箱里的药，”他轻声问，“是给自己用的？”
林小满沉默了很久，最终点了点头。
“安定，还有帕罗西汀。”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被单，“有时候……太难受了。”
陈默伸手，轻轻覆在她的手上。
她的指尖冰凉，微微发抖，像是刚从冷库里拿出来的一样。
“以后难受的时候，”他说，“可以敲我的门。”
林小满抬头看他，眼睛里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又迅速暗下去。
“你会嫌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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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陈默顿了顿，“我的冰箱里也有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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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期尝试减少药物剂量，但夜间仍频繁惊醒。
建议继续心理治疗，暂不建议重返原工作岗位……**最下面有一行小字，像是后来补上的：“如果当时我快一点，他是不是就不会死？”
字迹很轻，几乎要透纸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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