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点西十七分。
罗也从实验舱中坐起时，喉咙一阵灼痛，仿佛刚被浓烟呛过。
他猛然喘息，肺部像被什么硬物塞满，呼吸都带着迟钝的回响。
但真正让他惊骇的，是实验室的寂静。
灯还亮着，终端还开着。
可——整座控制室一个人都没有。
技术员不见了，走廊的灯自动关闭，电子门锁紧闭。
空气里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冰冷到让人起鸡皮疙瘩。
他试图呼叫管理员权限：access_control(panel:base)权限错误 · 当前用户未注册“……什么？”
他蹙眉，尝试再次输入登录验证，但终端却弹出一个更诡异的窗口：欢迎您，初次登录用户 · 罗也他僵住。
“初次登录”？
这间实验室是他常驻三年的主岗，怎么可能是“初次”？！
更奇怪的是——所有他的指纹、虹膜、语音验证都被判定为**“未绑定”**。
仿佛……他从未在这里工作过。
他的痕迹也消失了！
他急切地在终端搜索“丁念”，企图证明自己的记忆真实。
结果弹出的，只有一条短得不能再短的记录：DING NIAN — 项目组成员，三年前脑机实验事故，死亡。
遗体未寻回。
点开详情——记录不存在或己被封存而再尝试搜索“沉夜项目”，整个数据库竟提示：查询对象不存在。
请检查拼写。
像是某只无形的手，将所有他知道的一切，一刀抹去。
这一刻，他第一次怀疑——到底是她不在，还是这个世界选择性地抹除了她的存在？
罗也站在空无一人的实验室中，手指缓缓收紧。
他低头看向桌面，想找回一点现实感。
然后，他看见——桌面摆着一张照片。
他愣住。
那是他和丁念的合照，两人站在大都会艺术博物馆前，冬天，她穿着那件粉色羽绒服，笑着对着镜头比“V”。
照片很旧，颜色微黄。
但他记得——这张照片从未存在过。
他们曾约好要一起去看The Met的“沉夜原作”，却因为系统调试推迟了计划，那天……他们根本没去。
他颤抖地拿起照片，翻到背后。
背面用圆珠笔写着一行字：“你拍的，别再否认了。”
落款：D.N.他盯着那几个字母良久，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如果她也曾梦见这个现实，——如果她的意识在画中将“虚构回忆”构建成真实，——那现在的他，到底是活在真实，还是她留给他的梦？
照片仍在他指尖微微发烫。
罗也将它轻轻放入口袋，深呼吸一口，推门走出实验楼。
凌晨六点的城市像被雾罩住的拼图，街道冷清，天色泛白。
可不知为何，他脚下的每一步都像踩在厚重的棉絮上——不踏实，也不真实。
他下意识打开通讯终端，拨通了熟人号码——是实验室的联合研究员，张至远。
“嘟……嘟……”五声后，接通了。
“哪位？”
对面是张至远熟悉的声音。
“是我，罗也。”
沉默。
片刻后，对方带着礼貌的陌生回应：“……请问我们认识吗？”
罗也心头一沉，语调低下去：“我是‘沉夜项目’组内调试工程师，我们前天还一起汇总接口日志。”
“你是不是打错了？”
张至远笑了一下，语气和蔼却敷衍，“我不认识你。
你说的什么项目……听都没听过。”
电话挂断的那一刻，罗也怔在原地。
冷风拂过脖颈，现实仿佛再一次对他关上了门。
他盯着黑掉的终端屏幕，沉默良久。
忽然，一阵轻轻的“叮”声响起。
是通讯终端收到新信号——不是短信，也不是系统消息，而是蓝牙接入提示：附近发现可连接设备：D.N.信标编号：_mirror_017是否接入？
罗也眼神一凛，立刻选择是。
下一秒，一段语音在耳机中缓缓播放：“如果你能听见这段录音……那就说明你没被格式化。”
是她的声音。
“别问我怎么做到的，我把一些东西藏进了现实的缝隙里——你说这不可能，可你说过，‘感知是我们在世界中的唯一凭据’。”
“我信你。”
她轻轻笑了一下，然后语气突然变得认真：“记住，下一段路你要自己找。
你得去那个地方——”“我们从没去过的地方，但照片里我们站在一起的地方。”
语音戛然而止。
罗也缓缓从口袋中拿出那张照片，重新看了一眼。
他忽然意识到，那一幕——丁念站在博物馆台阶上，比着剪刀手，笑得像春天快来了——根本不是现实。
是他梦过无数次的片段。
是她从未真实拥有过的记忆。
——她，将梦境印进了现实的影像中。
他收起照片，抬头望向城市另一端的方向。
The Met。
是时候回去了。
清晨七点三十五分，阳光从第五大道尽头斜照进来，将博物馆门前的石阶切割成一块块光与影的版图。
罗也站在阶梯下，看着那座熟悉到几乎不真实的建筑。
The Metropolitan Museum of Art，每一根柱廊、每一片铜门雕刻、甚至每一盏顶灯的角度，他都闭着眼能描出来。
因为他在梦里来过无数次。
可梦里的它，不是清晨，不是人群涌动。
而是夜。
空空荡荡的夜。
就像那张照片上拍到的场景——没有别人，只有她站在最中央的台阶上，对他笑着比“V”。
他沿着台阶拾级而上。
每一级石阶下似乎都压着一帧记忆的碎片。
他脚步很轻，像怕惊动某种沉睡中的存在。
他来到照片中她所站的位置，低头看地。
——地砖上，有一块色调偏深，形状微翘的区域。
罗也蹲下，轻轻揭起那块砖。
砖下，是一枚嵌入式接口，形状非常古旧，像某种博物馆前信息接入设备的残留。
但他知道，不是。
因为它旁边刻着两个字母：DN他接通终端，系统自动弹出提示：信标编号：mirror_018来源：非法存储区 · 记录者：D.N.状态：己加密是否尝试回溯？
他轻轻点下是。
下一秒，耳机中响起丁念低低的呢喃：“我不知道你会不会走到这里，但我想试试看。
毕竟你说过，我画的世界里，你能找到路。”
她轻轻笑了笑，声音仿佛从地砖下浮出：“我在每一处你从未去过、但我幻想你出现的地方，留下了‘梦的坐标’。”
“我怕自己消失的时候你不会记得我……”“……可我更怕你记得的，是那个不真实的我。”
她顿了顿，声音忽然低下去：“如果你找到了这里，那就证明……我至少曾经活过一次，在你心里。”
“接下来，请你回头——”罗也猛地转过身。
只见那座熟悉的柱廊之间，站着一个女孩的背影。
深蓝色长裙，黑发挽起。
她一动不动，仿佛正看着空荡的展厅。
可在他眼里，她比任何一尊馆藏都真实。
他缓缓开口：“……丁念？”
那女孩却慢慢回头——脸上没有五官。
只是一张被擦除的空白纸页，缓缓转向他，露出一个极其温柔、却无法形容的笑。
下一秒，身影溶解成万千片光。
风吹起他口袋里的照片，将它从身侧轻轻吹起，在空中翻转两圈，落在了地砖上。
照片的背面，墨迹浮现出一句新话：“第三个信标：你曾说过最喜欢的那家老咖啡馆。”
照片躺在脚边，风不知从哪吹来，带着一丝偏暖的晨气。
“第三个信标：你曾说过最喜欢的那家老咖啡馆。”
罗也静静站着，半晌没动。
他闭上眼，那句话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从脑中跳出来——“那家店太老了，连菜单都是手写的。
但你说，‘只要下雪天能和你窝在角落喝杯苦咖啡，就算世界末日我也不跑。
’”那是三年前，项目未启动前，他与丁念唯一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约会”。
没有表白，没有牵手。
但那天，她笑着坐在他对面，喝了一口苦到发酸的美式咖啡，说：“我其实不喜欢咖啡，我只是喜欢和你一起假装自己很成熟的样子。”
他记得她那天穿了件不合时宜的白裙，在雪地里几乎透明。
他没告诉她，她那天，在他眼里，比任何时候都漂亮。
而她，也从未问他是否真的喜欢咖啡。
——因为她早就知道。
罗也缓缓睁开眼。
他终于意识到了一件事。
这些信标，不是为了让他“查清楚她去哪了”。
而是她在通过这些信标，一点点，还原他对她的记忆。
她不是怕消失。
她是怕，他记得的她，不是她自己。
她怕在他脑海里，她是那个“温柔适配”、“如梦如幻”的理想化版本，是某种“副本投影”。
而不是那个也会别扭，也会笑得太大声，也会在他电脑文件夹里乱改文档命名的——丁念。
她在拼命地把“真实的自己”留给他。
哪怕只是一点痕迹。
哪怕她自己也正在被画境、被系统、被现实一点点抹去。
罗也深吸一口气，将照片叠起放入口袋。
他知道接下来的信标，会比之前任何一个都更难找，更私密，也更刺痛。
他也知道——她在等。
不是等他“记起来”，而是等他终于看见那个真正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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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还亮着，终端还开着。
可——整座控制室一个人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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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蹙眉，尝试再次输入登录验证，但终端却弹出一个更诡异的窗口：欢迎您，初次登录用户 · 罗也他僵住。
“初次登录”？
这间实验室是他常驻三年的主岗，怎么可能是“初次”？！
更奇怪的是——所有他的指纹、虹膜、语音验证都被判定为**“未绑定”**。
仿佛……他从未在这里工作过。
他的痕迹也消失了！
他急切地在终端搜索“丁念”，企图证明自己的记忆真实。
结果弹出的，只有一条短得不能再短的记录：DING NIAN — 项目组成员，三年前脑机实验事故，死亡。
遗体未寻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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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检查拼写。
像是某只无形的手，将所有他知道的一切，一刀抹去。
这一刻，他第一次怀疑——到底是她不在，还是这个世界选择性地抹除了她的存在？
罗也站在空无一人的实验室中，手指缓缓收紧。
他低头看向桌面，想找回一点现实感。
然后，他看见——桌面摆着一张照片。
他愣住。
那是他和丁念的合照，两人站在大都会艺术博物馆前，冬天，她穿着那件粉色羽绒服，笑着对着镜头比“V”。
照片很旧，颜色微黄。
但他记得——这张照片从未存在过。
他们曾约好要一起去看The Met的“沉夜原作”，却因为系统调试推迟了计划，那天……他们根本没去。
他颤抖地拿起照片，翻到背后。
背面用圆珠笔写着一行字：“你拍的，别再否认了。”
落款：D.N.他盯着那几个字母良久，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如果她也曾梦见这个现实，——如果她的意识在画中将“虚构回忆”构建成真实，——那现在的他，到底是活在真实，还是她留给他的梦？
照片仍在他指尖微微发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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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六点的城市像被雾罩住的拼图，街道冷清，天色泛白。
可不知为何，他脚下的每一步都像踩在厚重的棉絮上——不踏实，也不真实。
他下意识打开通讯终端，拨通了熟人号码——是实验室的联合研究员，张至远。
“嘟……嘟……”五声后，接通了。
“哪位？”
对面是张至远熟悉的声音。
“是我，罗也。”
沉默。
片刻后，对方带着礼貌的陌生回应：“……请问我们认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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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不是打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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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的什么项目……听都没听过。”
电话挂断的那一刻，罗也怔在原地。
冷风拂过脖颈，现实仿佛再一次对他关上了门。
他盯着黑掉的终端屏幕，沉默良久。
忽然，一阵轻轻的“叮”声响起。
是通讯终端收到新信号——不是短信，也不是系统消息，而是蓝牙接入提示：附近发现可连接设备：D.N.信标编号：_mirror_017是否接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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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秒，一段语音在耳机中缓缓播放：“如果你能听见这段录音……那就说明你没被格式化。”
是她的声音。
“别问我怎么做到的，我把一些东西藏进了现实的缝隙里——你说这不可能，可你说过，‘感知是我们在世界中的唯一凭据’。”
“我信你。”
她轻轻笑了一下，然后语气突然变得认真：“记住，下一段路你要自己找。
你得去那个地方——”“我们从没去过的地方，但照片里我们站在一起的地方。”
语音戛然而止。
罗也缓缓从口袋中拿出那张照片，重新看了一眼。
他忽然意识到，那一幕——丁念站在博物馆台阶上，比着剪刀手，笑得像春天快来了——根本不是现实。
是他梦过无数次的片段。
是她从未真实拥有过的记忆。
——她，将梦境印进了现实的影像中。
他收起照片，抬头望向城市另一端的方向。
The Met。
是时候回去了。
清晨七点三十五分，阳光从第五大道尽头斜照进来，将博物馆门前的石阶切割成一块块光与影的版图。
罗也站在阶梯下，看着那座熟悉到几乎不真实的建筑。
The Metropolitan Museum of Art，每一根柱廊、每一片铜门雕刻、甚至每一盏顶灯的角度，他都闭着眼能描出来。
因为他在梦里来过无数次。
可梦里的它，不是清晨，不是人群涌动。
而是夜。
空空荡荡的夜。
就像那张照片上拍到的场景——没有别人，只有她站在最中央的台阶上，对他笑着比“V”。
他沿着台阶拾级而上。
每一级石阶下似乎都压着一帧记忆的碎片。
他脚步很轻，像怕惊动某种沉睡中的存在。
他来到照片中她所站的位置，低头看地。
——地砖上，有一块色调偏深，形状微翘的区域。
罗也蹲下，轻轻揭起那块砖。
砖下，是一枚嵌入式接口，形状非常古旧，像某种博物馆前信息接入设备的残留。
但他知道，不是。
因为它旁边刻着两个字母：DN他接通终端，系统自动弹出提示：信标编号：mirror_018来源：非法存储区 · 记录者：D.N.状态：己加密是否尝试回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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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秒，耳机中响起丁念低低的呢喃：“我不知道你会不会走到这里，但我想试试看。
毕竟你说过，我画的世界里，你能找到路。”
她轻轻笑了笑，声音仿佛从地砖下浮出：“我在每一处你从未去过、但我幻想你出现的地方，留下了‘梦的坐标’。”
“我怕自己消失的时候你不会记得我……”“……可我更怕你记得的，是那个不真实的我。”
她顿了顿，声音忽然低下去：“如果你找到了这里，那就证明……我至少曾经活过一次，在你心里。”
“接下来，请你回头——”罗也猛地转过身。
只见那座熟悉的柱廊之间，站着一个女孩的背影。
深蓝色长裙，黑发挽起。
她一动不动，仿佛正看着空荡的展厅。
可在他眼里，她比任何一尊馆藏都真实。
他缓缓开口：“……丁念？”
那女孩却慢慢回头——脸上没有五官。
只是一张被擦除的空白纸页，缓缓转向他，露出一个极其温柔、却无法形容的笑。
下一秒，身影溶解成万千片光。
风吹起他口袋里的照片，将它从身侧轻轻吹起，在空中翻转两圈，落在了地砖上。
照片的背面，墨迹浮现出一句新话：“第三个信标：你曾说过最喜欢的那家老咖啡馆。”
照片躺在脚边，风不知从哪吹来，带着一丝偏暖的晨气。
“第三个信标：你曾说过最喜欢的那家老咖啡馆。”
罗也静静站着，半晌没动。
他闭上眼，那句话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从脑中跳出来——“那家店太老了，连菜单都是手写的。
但你说，‘只要下雪天能和你窝在角落喝杯苦咖啡，就算世界末日我也不跑。
’”那是三年前，项目未启动前，他与丁念唯一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约会”。
没有表白，没有牵手。
但那天，她笑着坐在他对面，喝了一口苦到发酸的美式咖啡，说：“我其实不喜欢咖啡，我只是喜欢和你一起假装自己很成熟的样子。”
他记得她那天穿了件不合时宜的白裙，在雪地里几乎透明。
他没告诉她，她那天，在他眼里，比任何时候都漂亮。
而她，也从未问他是否真的喜欢咖啡。
——因为她早就知道。
罗也缓缓睁开眼。
他终于意识到了一件事。
这些信标，不是为了让他“查清楚她去哪了”。
而是她在通过这些信标，一点点，还原他对她的记忆。
她不是怕消失。
她是怕，他记得的她，不是她自己。
她怕在他脑海里，她是那个“温柔适配”、“如梦如幻”的理想化版本，是某种“副本投影”。
而不是那个也会别扭，也会笑得太大声，也会在他电脑文件夹里乱改文档命名的——丁念。
她在拼命地把“真实的自己”留给他。
哪怕只是一点痕迹。
哪怕她自己也正在被画境、被系统、被现实一点点抹去。
罗也深吸一口气，将照片叠起放入口袋。
他知道接下来的信标，会比之前任何一个都更难找，更私密，也更刺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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