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殉葬,鸡犬升天,入选朝天女,家中男性或可以得到世袭的百户或者千户,
史称朝天女户。而朝天女得到的却只有白绫一尺二,砒霜三钱,追封诰命费六十两。没错,
我就是朝天女,一个来自贵族中的朝天女,一个可以被明码标价的人。
01今天是徐闻的及笄礼,在徐夫人主持开礼后,正宾钟夫人口中为徐闻梳头加笄后,
念起首加祝词,“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期,介尔景福。
”徐闻站起身,进屋换上深色襦裙。出来后,徐闻眼不斜视,对着台面空着的位置三拜。对,
那个空着的位置,原本是她父亲徐长杨的位置。按照笄礼程序,原本她父母均应到场,
可她父亲是陕西节度使,阿兄和阿弟都随他驻在陕西,按政令无令不得归,
徐闻从小见他们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二加,钟夫人又给徐闻蘸上发钗,“吉日另辰,
乃申尔服,敬尔威仪,淑慎尔德。眉受万年,永受胡福。”徐闻接着换上了曲裾深衣,
路过一侧,瞥见了钟夫人次子扒拉着屏风朝她偷偷瞄过来。一想到,
那俊美男子是跟她青梅竹马,待她及笄之后要嫁的人,徐闻脸就不自然开始红温起来。
但徐闻还是守着大家贵女的典范,规行矩步的朝着正宾钟夫人行了谢师礼。三加,
钟夫人给徐闻冠上钗冠,“以岁之正,以月为令。咸加尔服。兄弟具在,以成厥德。寿无疆,
受天之庆。”徐闻进屋,待出来时已换上了大袖长服,正准备跪在仆人准备好的蒲团上,
叩谢皇恩。“圣旨到!”一声尖锐的嗓音从门外传来,皇帝身边的伍公公弯着腰走了进来,
及笄礼上众人一阵叩拜。“今闻徐家长女徐氏,恭良淑德,温顺嘉德。赐字柔。为虑国本,
特册封徐氏长女为柔嫔,以备六宫之选,攘助内政。望其入宫之后,恭顺贤良,协和六宫,
以辅朕躬,共襄盛举。”圣旨一下,鸦雀无声,所有人都没有预料到这个情况。
徐闻原本端端正正行着的礼,此时慌乱中衣角不自觉有些微的晃动。
屏风后也传来了一声拳头握紧的吱嘎声。徐夫人看着手心里捧着大的长女,一阵错愕,
天家已年近四十,而徐闻今日才及笄。“徐夫人,接旨吧!”伍公公虚扶了一把徐夫人。
徐夫人踉踉跄跄的谢过隆恩,接过旨意,问过入宫时间定在明日后,就送走伍公公,
伍公公留下两个嬷嬷侍奉在徐闻两侧。原本及笄礼还有蘸礼这些环节,此时天家都取字,
后面的环节也没有必要的存在了。于是徐夫人一个一个的送走了宾客。
轮到要送正宾钟夫人的时候,多年的闺蜜情,虽然只是执手相看泪眼,
都明白对方眼中的那股酸意。而站在钟夫人一旁的钟家次子,眼眶红红的,显然是哭过。
“少年自有少年福,迟些时候,我给老爷去封信,让兴哥儿随他徐伯父去历练历练。
”徐闻现在是天家妇了,钟兴这张脸就不能再在京中出现了,
只有放在徐长杨旗下才对徐钟两家最安全。钟夫人也明白徐夫人的想法,点了点头,
泪眼婆娑的离开了。而徐夫人在安抚好一众人后,回到院中,收拾好妆匣,稳了稳心神,
来到徐闻的蒹葭苑。“拜见柔嫔娘娘。”徐夫人对着徐闻就要一阵跪拜。
徐闻冲上前去就要拦住母亲,徐夫人摇了摇头,示意一旁的嬷嬷在。徐闻只好回到位置上,
正襟危坐,闭上眼受着母亲的跪拜。及笄礼之前,从来都只有她跪拜父母的道理,
没想到及笄礼之后,她竟然要受着母亲的跪拜。待跪拜礼结束后,嬷嬷上前扶起徐夫人。
徐闻找了个理由,支开了两个嬷嬷。“母亲,这可如何是好?”嬷嬷一走,
徐闻就像往常一样扑在母亲怀里,失声痛哭。“吾儿,这些也是为娘未曾想到。
如今你已是天家妇,得认命!”徐夫人像往常一样拍着她的背。“为何就是女儿!
”“因为你父是陕西总兵,所以是你,也必须是你!”“可女儿不想,你知道的,
女儿只想跟钟……”徐闻话还没说完,就被徐夫人捂住了嘴,“谨言慎行!闻儿,
女子婚事从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更何况现在有天家圣意,你得守!
往前那些儿时戏言万万不能再想!”徐闻梗着脖子,不服气的看着徐夫人,“母亲,
如若我宁死也不愿呢!”“可万万熄了这个想法,想想你父亲,
他在这乱世之中已庇佑了你十余年,还有你兄弟对你的疼爱有加。现皆可因你一人荣宠,
官升一级,给家族带来荣耀。如若你宁死不从,全家都会因你而亡!”徐闻心如死灰,
那就是要她为了家族荣誉,牺牲这一辈子,还不能有生死之念。
徐夫人把刚从妆匣拿出的百两银票塞给徐闻,“吾儿,这些银票你收着,
为娘能为你做的只有这些了!望你此后在宫中凡事念及父兄,恭顺贤良,谨言慎行。
”徐闻握着银票,望着窗外,呆呆的坐了一夜。02第二天一早,徐闻恍如失去了灵魂一样,
穿着天家赐的暗色诰命服,在两位嬷嬷的搀扶下,规行矩步,
亦步亦趋从徐家中门走进了红色深宫。在宫门关闭前一刻,
徐闻原本端庄的脸上露出一抹不应该在贵女身上出现的诡异的笑容。从此世上再无徐闻了,
只有天家妇徐氏柔嫔。接着,在宫人指引下,柔嫔拜见完皇后和一众宫妃,入住蘅芜苑。
天家当晚便依照旧例,宠幸了柔嫔,再然后就好像忘记了柔嫔这个人,任其在宫中自生自灭。
宫中自是个逢高踩低的地方,柔嫔不受宠,就连平时的吃食都变得跟最低等宫人都不如。
这日已西斜,吃食迟迟不到,柔嫔没办法,只得到厨房亲自讨要吃食,
在遭到一阵冷嘲热讽之后,拿着已经凉透的食盒回蘅芜苑。途中路过掖庭,
传来一声稚嫩的女声。“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柔嫔想起往期种种,面上不显,
走近女孩,“你知道念的是什么意思吗?”女孩匆匆行礼,“贵人,我知道,
说的是我思念的美好事情,就在河对面,可望而不可即。
”“那你知道这句话的上一句是什么吗?”“知道的!蒹葭苍苍,白露为霜。阿娘有教过我。
”柔嫔惊讶的看着女孩,“你阿娘是何人?”普通的百姓也最多知道千字文百家姓,
能熟读诗经的可不多。“阿娘也是这掖庭宫人。”柔嫔见女孩没说的详细,
使了婢女问人后才知道,她阿娘原本是大家贵女,因家里犯了事被罚入掖庭,
可不幸的是去年得了风寒去世,独留女孩在掖庭讨生活。想到女孩可怜的身世,
柔嫔温柔的问她,“你叫什么名字?”“我叫小菊,阿娘说是采菊东篱下的那个菊。
”“那可愿意随我回蘅芜苑?”女孩点了点头,“贵人,你看着人好!小菊愿意随你。
”柔嫔越发喜爱这个女孩,随即又让婢女去问了掖庭带人走的规矩。原来这掖庭人如草芥,
都是个个宫里不要的罪人或者犯官之后,现在听说有人要带人走,又还在贵人宫里,
巴不得送走。要了柔嫔十两银子,就把小菊送过去了蘅芜苑。
此后柔嫔与小菊每天相伴在蘅芜苑,偶尔背背诗经,偶尔做做女红。柔嫔有人相伴,
在这深宫之中也算有了慰藉。两年后,一日小菊按照惯例,外出取餐,路过景仁宫,
听到猫叫,好奇,遂探头多瞄了几眼。没想到,景仁宫的景贵妃此时因为被天家申饬,
正生着闷气。见小菊样子,还以为小菊是来看她笑话。把小菊叫到跟前,
问清楚原来她是柔嫔这个不受宠妃子的跟前人,心道这不受宠的柔嫔也能欺负到头上,
这就更气了。直接让宫人送去慎刑司受鞭笞之刑。到了半下午时分,
皇后听到贵妃在宫内摔碗又派人申饬。这下,贵妃还以为是柔嫔告的状,一气之下,
以冲撞贵人为由,派人到慎刑司以最严酷的刑罚处死小菊。慎刑司在偏殿快速架起柴火,
当天就蒸了小菊。03“嫔娘娘,不好了!不好了!
小菊她……”柔嫔见小菊外出取餐途中又遇到有趣的事贪玩才晚归,一开始就没理会,
随她而去。等到半下午还没见人回来,这才急急忙忙让婢女去寻小菊。可柔嫔原本就不受宠,
婢女问了一圈也没有人告诉她人去了哪里。
等到她听到慎刑司在“蒸”人的时候才觉得不对劲,连忙跑到慎刑司打听,这才打听到,
原来慎刑司现在处置的就是小菊。可等到她发现的时候,人已经……“慢慢说,
小菊又去哪里玩了?”柔嫔看着即将完工的女则刺绣,缓缓放在拔步床上。
这个是自从母亲知道她偏安一隅,怕她寻短见,托人送来,既是给她打发时间,
又是告诫她以夫为纲的准则。“我不敢说……要不,
您随我去看看……”“这有什么不敢说的!”柔嫔轻轻点了点婢女的额头。
见她手抖的像过筛一样,还道是小菊惹了什么祸,心里还在想方法等会怎么帮她开脱。
等到来到慎刑司,看到架起来的大锅,心里有种不好的感觉。再走近看到锅外一双细手,
手上还有她给小菊编的红绳,立即天旋地转起来。“嫔娘娘……”婢女大呼,
顿时惊动了慎刑司主管。不管贵人怎么不受宠,可在慎刑司受伤,
慎刑司就得负上不可推卸的责任。于是慎刑司主管立马把事情向坤宁宫报了上去。没想到,
这次皇后听了后,对贵妃这残暴做法都惊呆了,又赶紧报给了天家。可天家才不管一条人命,
还是罪奴之后的命是怎么交待在宫闱之中的,他听到的却是徐长杨的长女徐氏被吓晕了过去。
于是他派了伍公公协助皇后去照顾柔嫔,又派人申饬景贵妃,景贵妃一天内收到两次申饬,
气的银牙都要咬碎了。皇后把柔嫔好生抬回蘅芜苑后,
一大批的好药材流水的向着蘅芜苑涌去。众人见柔嫔一下子受重视,又都涌了上来,
还把之前从蘅芜苑顺走的都偷偷还了回来。半夜……柔嫔悠悠的醒来,
见着灯火通明的蘅芜苑,让婢女把事情说了一遍。“你打听到小菊这是做了什么,
惹的那位发那么大火?”“嫔娘娘,奴婢听慎刑司的人说,小菊好像只是听到猫声,
好奇就探过身体去寻猫声,没想到就被贵妃娘娘看到,然后就……”“小菊,
她……临走的时候有说什么吗?”柔嫔声音冷冷问。“嫔娘娘,慎刑司的人说,
小……小菊走那会已经被打的遍体鳞伤,话都说不出来了,没留下什么话!
不过最后的时候她一直摸着手中的红绳,想来是感恩娘娘的!”婢女强忍着哭意,
毕竟小菊还跟她相处了这两年的时间了。“好……你出去吧!”柔嫔继续冷冷道。
婢女缓缓退出。等到婢女退出后,躺在床上的柔嫔捂着嘴痛哭起来。
小菊那会话都说不出来了,摸着红绳哪里是感恩她,分明就是想盼着让她去救她,
那个八岁的女孩,死前一定恐惧极了。柔嫔,在进宫三年后,第一次觉得宫闱内的残酷,
人命如同草芥。随即又想到这样活生生的一条生命无辜被害,可却只得到一个轻飘飘的申饬。
柔嫔又笑了,捂着嘴大笑起来。随即起身走下床,赤着脚站在冰冷的地板上,不停的转圈,
不停的无声的又哭又笑起来。当初母亲为了父兄前途舍了她,
还怕她自尽又不停的告诫她大家贵女的行为典范。可就算她再怎么遵守女则,
小菊还是被害死了。死在了一个无辜的怒气中,死在了这无声的吃人宫闱中。这是作为柔嫔,
哦,还有徐闻自出生以来,第一次这样狼狈,不守女则,没有一丝大家闺秀的样子。
等到转累了,趴在拔步床时,又看到那幅即将完成刺绣的女则!柔嫔拼着仅有的力气,
发疯式的拿起桌面的剪刀,对着刺绣不停的剪,直到绣品碎如纸屑样。
柔嫔趴在这女则碎片上,不停的流泪,等到哭累了,沉沉的睡去了。这是她自入宫以来,
唯一一次睡的不省人事,而且足足睡了三天三夜都不曾醒来。第四天,
等到柔嫔缓缓地睁开眼,眼神已无光芒,眼眶肿的让人平添了一股怜惜感。
最近柔嫔受到了各宫关注,婢女赶忙把柔嫔醒了的事情向着坤宁宫报了上去。
皇后刚想过去探望,就遇到天家到坤宁宫,于是她随口说起柔嫔的事情。
天家这才又想起在远方为他驻守陕西的徐总兵,想起这几年对柔嫔的亏欠,
也陪同皇后去了蘅芜苑。等见到柔嫔,看着她一副病娇人样子,天家心里愧意更甚,
于是当晚就留在了蘅芜苑。蘅芜苑没有后宫之中的算计,最重要的是,柔嫔虽然笑着的,
但是天家总觉得柔嫔骨子里对他淡淡的。为了安抚柔嫔,随后一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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