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佛寺惊变永和十二年,春,三月三大相国寺的晨钟刚刚敲过,
山门外已停满华贵的车驾。今日是浴佛节,京中贵妇纷纷前来祈福。镇国公夫人林氏扶着腰,
由大丫鬟红袖搀着,缓步踏上石阶。她已有孕八月,本该在府中静养,可国公府连生三女,
这一胎若再是女儿,爵位恐要旁落。昨夜她梦见一轮满月坠入怀中,
醒来便执意要来寺里求个签。“夫人小心脚下。”红袖低声提醒,目光落在林氏隆起的腹部,
心中暗叹——国公爷虽嘴上不说,可府里上下都盼着这一胎是个哥儿。不远处,
兵部尚书夫人赵氏也正由丫鬟碧荷扶着下轿。她腹中胎儿同样八月有余,尚书府四代男丁,
连个嫡女都没有。府上老夫人日日念叨:“若能得个姐儿,便是折寿十年也甘愿。
”两位夫人在大雄宝殿前相遇,彼此见礼。“国公夫人气色甚好。”赵氏含笑寒暄,
目光却忍不住落在林氏的肚子上,心想:“若她这胎是男儿,倒真是福气。”林氏亦回礼,
心中却道:“尚书夫人这般温婉,若能生个女儿,必是极好的。”两人各自焚香祈愿,
林氏求的是“麟儿降世,承继家业”,赵氏求的是“明珠入怀,福泽满门”。午时刚过,
寺内钟鼓齐鸣,众香客正聚在殿前观礼。突然,一支冷箭破空而来!“有刺客!护住夫人!
”侍卫们拔刀厉喝,人群瞬间大乱。林氏被红袖护着后退,却仍被推搡的人群撞到腰腹,
登时脸色煞白,捂着肚子弯下腰去:“疼……”赵氏亦被惊得踉跄,碧荷慌忙扶住她,
却见她裙下已漫开一片水渍——羊水破了!“夫人要生了!
”寺中僧人急忙将两位夫人送入相邻的禅房。原本备好的稳婆却迟迟未至——刺客作乱,
寺内一片混乱,只能临时寻来两位陌生产婆。东禅院内,林氏疼得冷汗涔涔,
指甲几乎掐进红袖的肉里。“夫人再使把劲儿!”产婆高喊。终于,一声嘹亮的婴啼响起。
“恭喜夫人,是位……”产婆的声音突然顿住,低头看了眼婴儿,又飞快地瞥了眼门口,
压低声音道:“……是位千金。”红袖心头一跳,
下意识看向婴儿——襁褓中的孩子左腕内侧,赫然一枚朱砂色的新月胎记!她刚想开口,
却见产婆已迅速将婴儿包裹严实,低声道:“产房血光重,姑娘莫要多看。”——西禅院内,
赵氏同样经历了一场艰难生产。“夫人,是位公子!”产婆高声贺喜,脸上却闪过一丝异色。
碧荷一愣,连忙凑近去看——婴儿右脚踝上,竟有一道淡青色的龙形纹路!她正欲细瞧,
产婆已一把将襁褓裹紧,催促道:“快些给老爷报喜!”镇国公公孙毅匆匆赶到时,
产婆已将婴儿抱到他面前。“国公爷,夫人生了位千金。”公孙毅沉默一瞬,伸手接过襁褓。
掀开一角,婴儿睡得正熟,腕间肌肤雪白,并无异样。他深吸一口气,终究朗声笑道:“好!
我公孙家的姑娘,照样能骑马射箭!”另一边,夏侯尚书抱着刚得的“儿子”,
脸上笑容略显勉强。“老爷,五少爷生得极好。”碧荷小心翼翼道。
夏侯靖低头看着婴儿脚踝上的“胎记”,心中苦笑——果然,夏侯家注定无女。
他揉了揉眉心,终是叹道:“罢了,儿子也好。”无人知晓,就在方才的混乱中,
两名产婆悄然调换了婴儿。真正的国公府男婴,被裹上了尚书府的襁褓;而尚书府的女婴,
则成了镇国公府的“四小姐”。禅院外,一名黑衣人无声退入阴影,唇角勾起冷笑。
“忠良养仇寇之子,有趣。”第二章 赏花惊鸿永和二十八年,春,
三月十八国公府的马车缓缓停在公主府门前,车帘一掀,先跳下来的是三姑娘公孙瑶,
她一身藕荷色罗裙,端庄娴静,回身伸手去扶身后的妹妹。“四妹妹,慢些。
”一只纤细的手搭上来,紧接着,国公府的四姑娘公孙若探出身来。
她今日穿了件杏色绣蝶穿花的襦裙,腰间系着银丝绦带,发间只簪了一支白玉兰,
衬得整个人清丽灵动。“三姐姐,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公孙若笑盈盈地跳下马车,
裙摆荡起一阵香风。红袖在后头紧跟着,低声提醒:“姑娘,今日公主府赏花宴,
京中贵女皆在,您可别像在府里那般闹腾。”公孙若眨了眨眼,故作乖巧地点头:“知道啦,
红袖姑姑。”可她一转身,就拉着公孙瑶的袖子小声嘀咕:“三姐姐,
听说公主府新引进了西域的奇花,待会儿咱们偷偷去瞧瞧?
”公孙瑶无奈地戳她额头:“你呀,就知道玩。”公孙若从小被全府上下宠着长大。
国公爷虽遗憾膝下无子,可对这个小女儿却格外纵容,
亲自教她骑马射箭;夫人林氏见她性子活泼,也不拘着她学女红,只让她随着心意读书习武。
两位姐姐早已出嫁,三姐姐公孙瑶性子温婉,最是疼她,每每替她挡了母亲的唠叨。
今日这赏花宴,本是公孙瑶的主场,
可公孙若偏要跟着来——她听说公主府的花园里养了几只西域进贡的孔雀,早就想看了。
公主府西侧的练武场上,几位世家公子正在比试箭术。“夏侯琰,该你了!”有人高声喊道。
被点名的少年懒洋洋地站起身,他一身月白色锦袍,腰间悬着一枚青玉坠子,
衬得整个人清俊疏朗。“急什么?”他慢悠悠地搭弓,眯眼瞄准靶心,“我若射不中,
我大哥回头又要念叨。”话音未落,箭已离弦——“嗖!”正中红心!周围顿时一片喝彩。
夏侯琰却只是随意地摆摆手,转身往凉亭走去。他是尚书府最小的公子,上头四个哥哥,
个个文武双全。大哥在朝为官,二哥戍守边关,三哥精于商道,四哥擅琴棋书画。
而他……“五弟,你又偷懒!”四哥夏侯瑾从亭子里探出头,手里还捏着一枚棋子。
夏侯琰往栏杆上一靠,笑道:“四哥,我箭术比完了,还不能歇会儿?
”夏侯瑾摇头:“今日公主邀了不少贵女,你待会儿可别乱跑,冲撞了人家。
”“知道啦——”他拖长音调,目光却已飘向远处的花园。夏侯琰从小被全府宠着长大。
尚书府不缺出色的儿子,所以对他这个最小的反倒格外宽容。父亲虽盼着有个女儿,
可对他这个幺儿也从不苛责。他自幼跟着哥哥们耳濡目染,文能吟诗作对,武能骑马射箭,
可偏偏性子散漫,不爱拘束。今日这赏花宴,他本不想来,
奈何好友——公主府的二公子硬拉着他,说是有新奇玩意儿给他看。
公孙若趁着三姐姐和几位贵女寒暄,悄悄溜去了花园深处。
“红袖姑姑说西域孔雀在西南角……”她提着裙子,沿着石子小径往前走。忽然,
前方传来一阵窸窣声。她脚步一顿,好奇地拨开灌木——“谁?!
”一道清朗的男声骤然响起。公孙若吓了一跳,抬头就对上了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睛。
月白色锦袍的少年站在花树下,手里还捏着一只……孔雀翎?两人面面相觑。
“你……”公孙若眨了眨眼,“你在偷孔雀毛?”夏侯琰:“……”他轻咳一声,
迅速将孔雀翎背到身后,故作镇定:“姑娘看错了,这是……地上捡的。”公孙若噗嗤一笑,
眉眼弯弯:“那你捡得可真巧,这孔雀翎上的金粉还没掉呢。”夏侯琰耳根微热,
索性破罐子破摔:“好吧,我承认,我想拔一根回去给我四哥当书签。
”公孙若笑得更欢了:“你四哥喜欢这种书签?”“他喜欢稀奇古怪的东西。”夏侯琰耸肩,
忽然反应过来,“等等,姑娘是谁?怎么一个人在这儿?
”公孙若这才想起自己偷跑出来的事,连忙后退一步:“我、我是来赏花的!”“赏花?
”夏侯琰挑眉,目光落在她裙角沾的泥点上,“姑娘的赏花方式……挺别致。
”公孙若脸一红,正要反驳,远处突然传来红袖焦急的呼唤:“四姑娘!四姑娘您在哪?
”“糟了!”她转身就要跑,却被夏侯琰一把拉住手腕。“等等。”他指尖温热,
公孙若一怔,低头看去——她的袖子被花枝勾住,扯开了一道小口子。
夏侯琰迅速解下腰间的青玉坠子,塞进她手里:“赔你的衣裳。”说完,不等她反应,
他已转身消失在花树后。公孙若愣在原地,掌心还残留着他指尖的温度。远处,
红袖终于找了过来:“四姑娘!您怎么跑这儿来了?”公孙若回过神,
连忙将玉坠子藏进袖中,笑道:“我迷路了。”红袖狐疑地看她一眼,终究没多问,
只催促道:“快回去吧,三姑娘找您呢。”公孙若乖乖跟上,可走了两步,
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花树下已空无一人,只有几片花瓣随风飘落。
她悄悄摸了摸袖中的玉坠子,唇角不自觉地弯了弯。回府的马车上,公孙若一直心不在焉。
“四妹妹?”公孙瑶轻轻推她,“想什么呢?”“啊?没什么……”公孙若回过神,
下意识摸了摸袖子。那枚玉坠子还在。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掏出来递给公孙瑶:“三姐姐,
你见过这个吗?”公孙瑶接过一看,脸色微变:“这是……青玉螭纹佩,是尚书府的东西。
”“尚书府?”公孙若一愣。公孙瑶压低声音:“这玉佩上的螭纹是夏侯家嫡系子弟才有的,
你从哪儿得来的?”公孙若张了张嘴,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另一边,夏侯琰回到席间,
四哥夏侯瑾立刻揪住他:“你跑哪儿去了?”“随便逛逛。”夏侯琰敷衍道,
忽然发现腰间空荡荡的,“咦?我的玉佩呢?”夏侯瑾眯起眼:“你又弄丢了?
”夏侯琰干笑:“可能……掉在花园里了?”夏侯瑾扶额:“那是父亲去年才给的生辰礼!
”夏侯琰心虚地摸了摸鼻子,脑海中却浮现出那双明亮的眼睛。
不知那姑娘……会不会把玉佩还回来?第三章 诗会暗潮永和二十八年,四月初八国公府,
西厢房。公孙若坐在窗边,指尖摩挲着那枚青玉螭纹佩。日光透过窗纱,
在玉佩上投下细碎的光斑,螭纹的线条凌厉如刀刻,玉质温润,触手生凉。“姑娘,
您真要还回去?”红袖端着茶进来,见她仍在出神,忍不住问。公孙若轻叹一声,
将玉佩放入锦囊:“三姐姐说了,这是夏侯家嫡子的信物,若被人发现落在我手里,
反倒说不清。”她提笔写了一张短笺:“拾君之玉,完璧归赵。望慎藏之,勿再遗落。
”字迹清秀,却故意未署名。“让府里的小厮送去尚书府,只说是在公主府花园拾得的。
”她将锦囊递给红袖,耳尖却微微泛红。尚书府,书房。夏侯琰的三哥夏侯珏正翻看账册,
管家匆匆进来:“三少爷,门外有人送来这个,说是公主府拾到的。”锦囊一开,
青玉螭纹佩赫然在目。夏侯珏眉头一皱:“这不是五弟的玉佩吗?”他指尖一挑,
发现囊中还有一张字条,待看完,忽然轻笑一声:“这字迹……倒像是姑娘家的。
”管家低声道:“送东西的小厮说,是国公府的人。”“国公府?”夏侯珏眸光一闪,
若有所思地将玉佩收入袖中,“先别告诉五弟。”三日后,城南李府举办春日诗会。
公孙若本不想去,却被三姐姐硬拉着同行。“你整日闷在府里,人都要蔫了。
”公孙瑶替她簪上一支碧玉簪,“今日李家请了西域琴师,你不是很爱听曲儿吗?
”公孙若只得答应。诗会设在李府后园的流觞亭,曲水环绕,落英缤纷。
公孙若随姐姐入席后,百无聊赖地拨弄着案上的茶盏,
忽听一阵骚动——“夏侯家五公子到了!”她指尖一颤,茶水溅出几滴。抬头望去,
夏侯琰一袭靛蓝长衫,腰间空空荡荡,正懒洋洋地与旁人寒暄。似是察觉到目光,
他忽然转头,恰好与公孙若四目相对。两人同时一怔。公孙若慌忙低头,
却听身旁公孙瑶轻笑:“那位就是夏侯家的小公子?倒是生得俊朗。”她含糊应了一声,
心跳如擂。诗会开始后,众人以“春”为题联句。轮到夏侯琰时,
他漫不经心地接了句:“乱红飞过秋千去。”满座哗然——这分明是前朝艳词!
主持诗会的李翰林皱眉:“夏侯公子,此句不妥。”夏侯琰正要认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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