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仙宗的剑坪被晨雾浸得发亮，青石板上凝结的露珠折射着七彩光晕。
林夏握着那柄刻着“无痕”二字的木剑，指尖还在隐隐作痛——这是她今早第三次握剑不稳，木剑重重磕在石阶上，惊飞了檐角的麻雀。
“手腕再抬高三寸。”
夜无痕负手立在三丈外，白衣被山风掀起一角，“控剑之道，首在‘心定’。
你昨日能引动万剑冢的共鸣，今日却连木剑都握不住？”
林夏咬唇不语，将发麻的手腕又抬高一寸。
昨夜她按照玉简中的口诀运转灵气，却发现体内总有两股力量互相冲撞——赤色符篆的热流与夜无痕输入的冰寒灵气在丹田处拉锯，如同水火不容。
此刻晨光落在她腕间的月牙胎记上，竟隐约透出金红双色光晕。
“试试用灵气包裹剑脊，而非强行催动。”
夜无痕抬手挥剑，一道冰蓝色剑气掠过她发梢，在石墙上刻出蜿蜒的剑痕，“你看，就像这样——”话音未落，林夏手中木剑突然不受控制地腾空而起，剑尖首指夜无痕咽喉。
她惊得脸色发白，却听见师父轻笑一声：“不错，总算懂得借势。”
只见他指尖轻点，木剑瞬间转向，稳稳插在她脚边的石缝里，剑柄上还沾着一片未被剑气削断的晨露。
“今日便到这里。”
夜无痕抛来一块帕子，“去藏书阁找《灵脉调和论》，申时初刻来演武场。”
林夏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忽然注意到他衣摆上有片淡褐色的污渍——那是昨夜她咳血时溅上的。
指尖触到腰间的玉瓶，里面装着夜无痕今早亲自调配的“冰火续命散”，药香中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雪松香。
凌仙宗的藏书阁共有九层，每层由不同属性的灵气镇守。
林夏刚踏上第三层台阶，腰间的赤色符篆突然发烫，竟将阻挡凡人的“清尘阵”烧出一个缺口。
她惊讶地发现，第三层书架上摆满了关于“聂辰”的典籍，泛黄的纸页上记载着他晚年突然闭关的秘闻，以及“月牙剑心”的修炼口诀。
“原来‘月牙印记’是凌仙宗初代宗主所创的剑心诀。”
她喃喃自语，指尖划过《凌仙宗秘史》中聂辰的画像，“可为何夜师兄说聂辰是三百年前的人？
这画像上的服饰......分明与初代宗主同时期。”
身后突然传来书页翻动声。
林夏转身，看见一位身着鹅黄襦裙的少女正蹲在角落看书，发间别着紫兰阁特有的蝴蝶步摇——正是苏月如。
“林妹妹果然聪慧。”
苏月如合上书卷，嘴角带着意味不明的笑，“不过有些秘密，还是不知道的好。”
她起身时袖中滑出一枚玉简，林夏眼尖地看见封皮上写着“血魔宫·摄魂术”。
“苏姐姐昨日给我的药......”林夏后退半步，手按在剑柄上。
苏月如却忽然凑近，压低声音：“那赤焰粉是假的。
我若真想害你，昨夜你早己爆体而亡。”
她指尖拂过林夏腕间的胎记，“我只是想看看，凌仙宗的‘剑心传人’究竟有何特别。”
话音未落，藏书阁顶层突然传来轰然巨响。
苏月如脸色一变，匆匆行礼告辞。
林夏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想起夜无痕的警告，却又疑惑于她眼中一闪而过的忧虑。
低头看见地上的玉简，刚要捡起，却见它自动化作齑粉，空气中残留着一丝熟悉的腐臭味——与血魔宫修士的兵器如出一辙。
申时初刻，演武场被阳光晒得发烫。
林夏按照《灵脉调和论》中的方法，将赤色灵气与夜无痕的冰系灵气在丹田处缓缓交融，竟生出一种奇异的清凉感。
她试着挥剑，木剑这次竟稳稳停在胸前，剑尖凝聚着豆大的露珠，折射出七彩光晕。
“有点意思。”
夜无痕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手中托着一个朱漆食盒，“尝尝看，这是凌仙峰后崖的云雾茶，配着松子酥吃。”
林夏怔了怔。
自她入宗以来，夜无痕始终是严师形象，这般温和的举动倒像是第一次。
食盒打开，里面整齐码着十二块松子酥，每块都被切成月牙形状，表面撒着细碎的糖霜，在阳光下亮晶晶的。
“别愣着，再不吃就被风吹化了。”
夜无痕递来一双象牙筷，自己则靠在石栏上喝茶，目光投向远处的万剑冢，“当年聂辰最爱吃松子酥，每次去山下都会买上十斤，连剑鞘里都藏着碎渣。”
林夏咬了一口酥饼，甜腻的味道在舌尖散开，忽然想起母亲生前偶尔做的糖糕。
那时家里穷，母亲总是把最大的一块留给弟弟，她只能舔着指尖的糖渣解馋。
此刻握着象牙筷，看着夜无痕耳尖淡淡的红晕，竟觉得这酥饼比记忆中的糖糕还要香甜。
“师父可认识聂辰前辈？”
她轻声问，目光留意着夜无痕的表情。
他指尖的茶杯突然结出一层薄冰，却很快被热气融化：“见过一面。”
他望向天际的浮云，“三百年前，我刚入宗时，他己是化神期修士。
那时他常说，剑修之道不在于锋芒，而在于......”“在于什么？”
林夏追问。
夜无痕却摇头轻笑，用茶盖拨弄着杯中的茶叶：“小孩子家家，问这么多做什么？
快吃，吃完还要练‘踏雪无痕步’。”
夕阳将剑坪染成橙红色时，林夏终于能在三尺剑刃上站稳。
夜无痕站在演武场中央，白衣被余晖镀成金色，他抬手挥剑，七道剑气冲天而起，在暮色中组成北斗七星的形状，最末那颗“摇光星”旁，竟还有一颗若隐若现的小星。
“那是‘玉衡星’的伴星，凌仙宗每代只有首席弟子能引动。”
夜无痕解释道，“当年聂辰能引动整个北斗阵，甚至能召唤......”他忽然闭口，转身时袖中掉出一块碎玉，林夏眼尖地看见上面刻着“辰”字。
“那是......”“没什么。”
夜无痕迅速拾起碎玉，指尖抚过裂痕，“时候不早了，去膳堂吧。
今日有你最爱吃的清蒸鲈鱼。”
林夏挑眉：“我何时说过爱吃鲈鱼？”
“你昨夜在梦里说了。”
夜无痕转身走向膳堂，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喊着‘鱼骨刺少，娘亲多留些’。”
暮色漫过凌仙峰时，林夏坐在膳堂角落，望着碗里的鲈鱼发呆。
夜无痕坐在她对面，正慢条斯理地替她挑刺，修长的手指在青瓷碗里翻动，偶尔沾到汤汁，便用帕子轻轻拭去。
周围弟子纷纷投来惊诧的目光——他们从未见过向来冷傲的首席弟子，竟会对一个新入门的小师妹如此细心。
“明日带你去万剑冢认剑。”
夜无痕将挑好刺的鱼肉推到她面前，“你的灵根特殊，寻常灵剑怕是承受不住。”
他忽然伸手，替她拂去鬓角的饭粒，“若遇到危险，就喊我的名字。”
林夏点头，忽然想起藏书阁里的画像。
月光从窗棂斜照进来，落在夜无痕的侧脸上，他睫毛的阴影投在眼下，竟与画像中聂辰的神情有几分相似。
她刚要开口，却见他指尖凝出一道冰棱，精准地射中窗外偷听的麻雀。
“吃饭时别走神。”
他将醋碟推近，“你体内的灵气躁动，明日认剑时切记守住心脉。
若觉得撑不住......”“就喊师父的名字。”
林夏接口，嘴角扬起笑意，“知道了，师父。”
夜无痕望着她的笑容，忽然想起三百年前的某个黄昏，同样有个少女坐在剑坪上，啃着松子酥对他笑，说“阿痕，等我化神了，就带你去看南海的鲛人灯”。
那时他还不是夜无痕，而是聂辰座下最得意的弟子，是她口中的“阿痕”。
“多吃点。”
他低声道，将自己碗里的鱼肉也拨给她，“认剑后便要开始闭关修炼，可能好几日吃不上热乎饭。”
林夏望着碗里堆成小山的鱼肉，忽然觉得鼻尖发酸。
她从未想过，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修仙界，竟会有人这般待她。
想起苏月如的玉简，想起藏书阁里的秘史，她忽然伸手握住夜无痕的手腕，灵力顺着肌肤相接处蔓延，竟在他腕间看到一道月牙形的旧疤，与她的胎记位置分毫不差。
夜无痕猛地抽回手，茶盏中的水溅出，在石桌上结成冰晶。
他别过脸去，声音冷了几分：“明日卯时初刻，准时到万剑冢。”
林夏望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指尖还残留着他的体温。
她摸了摸自己的胎记，又想起那柄刻着聂辰名字的黑剑，忽然明白，有些秘密就像晨露，看似脆弱，却藏着整个星辰大海的倒影。
是夜，林夏躺在竹床上，望着窗外的玉衡星发呆。
赤色符篆在她掌心发烫，竟在帐顶投出聂辰的虚影。
那虚影抬手挥剑，剑气在空中画出半轮月牙，与夜无痕的北斗阵遥相呼应。
“月牙现，剑心归......”她喃喃自语，忽然想起夜无痕掉出的碎玉，那上面的“辰”字与聂辰的“辰”一模一样。
难道......窗外传来鹤鸣，打断了她的思绪。
林夏翻身坐起，看见床头放着一块用锦帕包着的松子酥，旁边还有张字条，是夜无痕的字迹：“夜露重，莫贪凉。”
她咬了口酥饼，甜意混着雪松香在口中散开。
远处，凌仙峰的钟声敲了三下，万剑冢方向传来隐约的剑鸣。
林夏摸了摸腰间的玉坠，想起母亲临终前的话，忽然觉得，或许有些真相不必急于知晓，就像这松子酥的甜，要慢慢品，才能尝出其中的百般滋味。
月光透过窗纸，在地上织出剑形的光影。
林夏吹灭烛火，任由赤色符篆的热流与夜无痕的冰系灵气在体内缓缓交融，形成一种奇异的平衡。
她知道，明日的万剑冢认剑，将是她真正踏上修仙路的第一步，而这条路的尽头，或许藏着关于聂辰、关于夜无痕，以及关于她自己的所有答案。
剑坪的露珠在月光下静静凝结，等待着黎明的第一缕阳光。
林夏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夜无痕替她挑刺的模样，忽然觉得，哪怕前路荆棘密布，只要有这样的师父在身边，似乎也没那么可怕了。
这一晚，凌仙宗的星空格外璀璨，玉衡星旁的伴星忽明忽暗，如同某人藏在心底的秘密，等待着被晨光揭开的那一刻。
而林夏，正站在这秘密的边缘，即将踏入一个比她想象中更辽阔、更复杂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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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摸了摸自己的胎记，又想起那柄刻着聂辰名字的黑剑，忽然明白，有些秘密就像晨露，看似脆弱，却藏着整个星辰大海的倒影。
是夜，林夏躺在竹床上，望着窗外的玉衡星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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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虚影抬手挥剑，剑气在空中画出半轮月牙，与夜无痕的北斗阵遥相呼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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