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烬从我指尖滑落。昔日圣武殿前矗立的七座石像已经崩塌，
只剩支离破碎的断臂与面容模糊的头颅。我拨开满地瓦砾，握紧腰间的断刃，
每一步都踏出血泊的涟漪。"把面具摘下。"一个声音自背后响起。风拂过我的脸颊，
带着铁锈与死亡的气息。我没有转身，早已认出这个在黑暗中微微发颤的嗓音。林沐辰，
曾经与我在同一屋檐下长大的女孩，现在是北境军团的武士长。"十八年不见，
连声问候都不愿给我？"我缓缓转身，手指搭上脸上的银色面具，"怎么，
武士长大人害怕看到老朋友的脸？"她站在石阶上，一袭黑衣勾勒出她的轮廓。面具下，
她的目光如利刃刺向我心脏。"罗承煜，你早已不是我认识的那个人。
"她的声音冷得像是从坟墓里爬出来的，"异端者必须接受审判。"我嗤笑一声，摘下面具。
左眼上蜿蜒的七道伤痕在暮色中泛着红光。"异端者？真会给人贴标签。
"我看着她震惊的眼神，"怎么，没想到真相吗？
"昔日的片段涌入脑海：十岁的她将一枚铜制的吊坠塞进我掌心，
上面刻着"与子偕老"四个字；十四岁时我们在圣武殿的后山上立下誓言，
要打破这个世界的束缚；十八岁那年，我被判为异端，而她选择了站在圣火的一方。
"你被标记时，我并不在城里。"她慢慢走下石阶，手放在剑柄上，"回来后，
他们告诉我你试图亵渎圣火，被处决了。""而你就这样相信了？没有任何质疑？
"我紧盯着她眼中闪烁的犹疑，"多方便啊，你的青梅竹马死了，
你可以心安理得地接受'圣选'，成为神谕的执行者。""我曾经去过你的坟墓！
"她突然提高了声音，"我亲手将吊坠埋在那里。""假的坟墓，假的死亡。
"我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我被'净化者'带走了，沐辰。
他们在我的左眼里植入了'邪视'，将我改造成他们的武器。"她往后退了一步，
仿佛我是什么瘟疫。"邪视只存在于异端传说中。"她摇头，眼中的怀疑却已动摇，
"这不可能。""那你解释这个。"我微微眯起左眼，专注于她胸前的护心石。咔嚓一声，
护心石裂成两半。她的呼吸一滞，本能地拔出佩剑，银白色的剑锋在暮色中反射出寒光，
剑身上铭刻的圣纹闪烁着微弱的蓝光。"这么多年，你一直在为异端者服务？
"她举剑直指我的咽喉，声音微微颤抖，"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我没有拔出断刃，
只是平静地望着她："你认为我有选择吗？当'净化者'将那枚控制芯片植入我的颅内，
我就已经不再拥有自由意志。""骗子。"她厉声道，"你总有选择。
就像我选择相信圣武殿，相信秩序能保护剩下的人类免于灭绝。
"我爆发出一阵大笑："秩序？保护？沐辰，圣武殿只不过是收割者的牧场。而你，
他们最优秀的牧羊犬。"她的剑尖抵上我的喉结，我感觉到皮肤被划开，
一丝血液顺着脖子流下。"你说这话时，可想过那些被异端者屠杀的村庄？
那些被剖开喉咙的孩子？那些在火中尖叫的母亲？"她的眼中闪着泪光，
愤怒让她的声音变得嘶哑，"你站在篝火之外，凭什么评判我们的选择？"我没有回答，
反手抽出断刃，与她的佩剑相击。金属碰撞的声音在废墟中回荡。
她的剑术比我记忆中更加精湛，每一招都直指要害。我左眼的伤痕灼烧起来，
视野中开始出现红色的数据流。"攻击模式：防守反击。威胁等级：7。
建议战术：速战速决。"冰冷的机械声在我脑中响起。"闭嘴。"我咕哝道，
强行压制芯片的干扰。我不想伤害她，即使她现在是我的敌人。趁我分神的瞬间，
她的剑锋划过我的右臂，血液喷涌而出。疼痛让我清醒，
也让我意识到她是认真的——她真的相信我是异端，相信我应该被处决。
"你记得十八年前的夏天吗？"我一边格挡她的攻击，一边问道，"我们在圣湖边放花灯，
你说希望有朝一日能看到海。""住口！"她的攻势愈发凌厉，
"不要用过去的回忆污染现在。""那时的沐辰会相信我。"我后退一步，
避开她刺向我心脏的一剑，"她会质疑，会寻找真相，而不是盲目执行所谓的'神谕'。
""因为那时的她太天真了！"她厉声道，"看看这个世界变成什么样子！
我们是最后的希望，罗承煜，而你却选择背叛。"我们的刀剑纠缠在一起，
彼此的脸近在咫尺。我看到她眼中的痛苦与挣扎，知道自己的话触动了她内心最深处的疑虑。
"我从未背叛你。"我低声说，"是你相信了谎言。"她猛地推开我，退后几步，
喘息着："证明给我看。"我张开口正要说话，突然感到一阵剧痛从左眼蔓延至全身。
芯片在强制接管我的身体。"警告：目标为优先清除对象。启动终极防卫程序。
"机械声变得刺耳。我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发动攻击，断刃带着红光直刺向她的咽喉。
她显然没预料到这突如其来的攻势，勉强侧身避开，但还是被划伤了肩膀。"又一次欺骗，
罗承煜。"她咬牙道，眼中的最后一丝希望也湮灭了，"你果然是异端之首。
""不是我...是芯片...在..."我艰难地挤出几个字，与体内的控制系统抗争，
但已无法阻止自己再次挥剑。她不再犹豫，剑锋带着决绝迎上。战斗升级为生死之搏。
我的意识逐渐模糊，仿佛置身于一场噩梦。断刃与银剑碰撞，火花四溅。
我能感觉到那个被植入的系统正在占据我的每一寸思维，将我变成一具行尸走肉。
"罗承煜...罗承煜！"她的呼唤穿透了控制系统的迷雾，让我短暂清醒。
我看到她胸前的铜吊坠在打斗中露了出来—与我十八年前交给她的一模一样。
一个疯狂的念头闪过：这根本不是巧合。趁着意识清醒的刹那，我故意露出破绽，
让她的剑穿透我的右肩。剧痛让我再次获得一丝自主控制权。"听我说，
"我在她耳边急促地低语，"这一切都是一场阴谋。
'净化者'和圣武殿是同一枚硬币的两面。他们故意制造对立，让人类自相残杀。
""你疯了？"她瞪大眼睛，但没有立即拔出剑。"我被改造成武器，你被训练成刽子手。
"我喘息着，感觉芯片又开始反击，"他们想要我俩自相残杀，
这样就能抹去最后知道真相的人。""什么真相？"她的声音微微发颤。"不是异端，
不是圣火。"我强忍着疼痛，将脸凑近她耳边，"是那些在暗中控制一切的人—收割者。
他们不是人类，沐辰，他们是...机械生命体。"她愣住了，
剑仍然刺在我肩膀上："你在胡说八道。""你的左手腕上有个胎记，形状像新月。
"我快速说道，感觉意识又开始被侵蚀，"还有你第一次练剑时摔断的那颗牙，
你把它埋在了后山的桃树下，说它会长出一棵牙齿树。"她脸色变了，
这些都是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的秘密。"我是真的罗承煜，沐辰。"我轻声说，
"而你必须..."话未说完，一阵剧痛袭来。我的左眼像是被烙铁烧灼，
视野完全被红色数据流覆盖。"强制清除程序启动。目标：林沐辰。威胁等级：9。
"我感到身体再次不受控制，右手猛地抓住她的手腕，将她向前拉来，
同时断刃直指她的咽喉。千钧一发之际，我拼尽全力偏转刀锋，刀尖堪堪擦过她的脖子，
在皮肤上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她震惊地看着我，
终于明白我刚才说的是真的—我的身体不受自己控制。"怎么解除控制？"她迅速问道，
手上的力道未减。"后...后颈，芯片..."我艰难地挤出几个字，随即又被系统压制。
她眼中闪过决断，突然松开剑，任由我的断刃横在她颈间。
我恐惧地看着自己的手不受控制地准备挥下。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她猛地欺身上前，
不顾断刃划破她的衣领，双手捧住我的脸，将嘴唇贴上我的。那一刻，时间仿佛凝固。
熟悉的温度，熟悉的触感，十八年的思念在这一吻中爆发。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断刃从手中滑落。她趁机绕到我身后，手指精准地点在我后颈的某处。一阵尖锐的疼痛，
随后是解脱感。控制芯片被拔出。"你...你怎么知道...?"我虚弱地问，
感觉双腿发软，跪倒在地。她冷静地看着手中血淋淋的芯片，
上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电路纹理："因为我也曾被植入过。"她掀起发丝，
露出后颈上一道细小的疤痕："五年前，我开始质疑圣武殿的指令。有一天醒来后，
发现自己失去了三天的记忆。一位名叫戴维斯的医者冒险救了我，取出了这个东西。
"我震惊地看着她，一切开始变得合理。为什么她会相信我已死，为什么她会对我充满敌意，
又为什么在最后关头选择相信我。"你知道真相...""不全部。"她蹲下身，与我平视，
"但我知道圣武殿背后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我一直在寻找证据，寻找盟友。
""而现在你找到了一个。"我苦笑道，"一个被改造过的残次品。"她摇摇头，
伸手抚上我左眼的伤痕："你不是残次品。
你是他们最害怕的人—一个知道真相且挣脱了控制的人。""他们会追杀我们。"我警告道。
"让他们来。"她的眼中燃起了我熟悉的倔强，"现在我们有两个选择：要么一起找出真相，
要么一起死在这里。"我握住她的手："还有第三种选择。我们可以摧毁他们的系统，
解放所有被控制的人。"她沉默了片刻，然后点点头："但在此之前，
我需要知道你这十八年来都经历了什么。"我深吸一口气，
开始讲述自己被囚禁、被改造的漫长岁月。我告诉她"净化者"如何将我训练成刺客，
如何在我眼中植入能够远程杀人的"邪视"，又如何利用芯片控制我的行动。
"他们让我杀了多少无辜的人..."我的声音哽咽，"都是为了栽赃给圣武殿，
挑起更多的仇恨与分裂。""不是你的错。"她坚定地说，"是他们的。
""我曾七次尝试自杀，但芯片会触发强制保护机制。"我苦笑着举起伤痕累累的手腕，
"他们不会让自己的武器轻易损坏。"她没有说话，只是握紧了我的手，
仿佛要将十八年的分离都融进这一刻的温暖中。"在我被标记为异端的那天，"我继续道，
"有人在圣火中放入了某种物质，导致火焰变成了诡异的绿色。他们说那是我亵渎了圣火，
但事实上，我当时只是例行添加燃料。""栽赃。"她冷声道，
"就像他们声称异端者屠杀了北境的三个村庄一样。那根本不是人类能做到的屠杀手法。
"我与她对视，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恍然大悟。"他们在制造人类之间的仇恨。"我低声道。
"问题是为什么？"她皱眉，"如果他们不是人类，为何要这样做？"答案犹如晴天霹雳，
突然在我脑海中闪现。"基因...他们在寻找特定的基因组合。"我激动地说，
"你我都有抵抗芯片控制的能力，这一定是他们害怕的。所以他们先设法分开我们，
再让我们自相残杀。""这说不通，"她摇头，"如果他们害怕这种基因，
直接杀了我们不就结了？为何大费周章？"我思索片刻，
突然想到一个可怕的可能性："除非...他们需要这种基因，但必须通过特定方式提取。
""什么意思？""情感波动。"我的声音因恐惧而微微发颤，
"极度的恐惧、愤怒或者...""或者爱。"她接上我的话，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所以他们让我们相爱，再让我们互相残杀，在这种极端情感中提取他们需要的物质。
"夜幕降临，废墟变得更加阴森。远处传来了机械的轰鸣声，那是圣武殿的巡逻队。
"我们得离开这里。"她警觉地站起身，"有个地方我们可以暂时安全。"我点点头，
试图站起来，但失血过多让我头晕目眩。她二话不说，架起我的手臂绕过她的肩膀，
扶着我向废墟深处走去。"能告诉我那是哪里吗？"我问道。"一个叫'黎明'的组织。
"她低声道，"由那些像我们一样挣脱控制的人组成。戴维斯就是其中之一。
""你相信他们？""不完全。"她坦率地说，"但总比孤军奋战好。
"我们艰难地穿过倒塌的石柱和断壁残垣，每走一步都可能踩到碎石发出声响。
远处的引擎声越来越近。"还记得我们小时候玩的那个游戏吗？"她突然问道，"密道探险。
"我眨了眨眼，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圣武殿下有一条秘密通道，曾是我们儿时探险的乐园。
"希望它还在。"我说着，随她拐向一处不起眼的角落。她蹲下身，拨开杂草，
露出一块与地面几乎融为一体的石板。上面刻着古老的符文，已经被岁月磨得模糊不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