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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的停尸房安静地发冷。
妈妈刚合上眼,就像是睡着了一般。
我麻木地认领完尸体,还没反应过来,妈妈就被火葬场的工作人员推走了。
“节哀。”
我眼睁睁看着了无生气的妈妈,消失在视线里,无力地滑倒在地。
明明昨天她还在嘱咐我,不要总是对陈卓年闹脾气,夫妻之间多包容,才能长久。
可现在......
我拨通了陈卓年的电话,对面许久才接起来。
不过是宋雨菲的声音。
“陈卓年呢?让他接电话。”
“嫂子!你到医院直接去献血吧!”
“医院血库告急,陈总就快撑不住了!”
她语气夸张,仿佛下一秒,陈卓年就要死了。要不是我刚才路过了病房,可能真的会立即冲到献血站吧。
就像两个小时以前的妈妈一样。
“别再演了!”
我一阵气血翻腾,声嘶力竭地大吼,声音在空旷的地下室里回荡。
对面愣了几秒,扑哧笑了出来。
“好了嫂子,别生气,愚人节快乐啊!”
这时,陈卓年不悦的声音响起。
“汪琦,对我的人态度好点。”
是了,陈卓年一向护短,特别是对宋雨菲。
可我现在不想多费口舌。
“你现在来火葬场,妈妈......走了。”
“哇塞,嫂子你是在哭吗?演技比我好多了,陈总你听,嫂子都哭了。”宋雨菲一阵戏谑。
“汪琦,这种玩笑是能随便开的吗?”
“差不多得了。”
陈卓年冷漠地挂断电话。
我狠狠将手机砸向墙壁,失声痛哭。
眼泪像是流干了,我来到陈卓年的病房门口,却亲眼看着他,将宋雨菲揽进怀里。
电话里冷言冷语的他,眼底却满是慌乱。
“我不敢想,今天要是让你受伤了,我该怎么办......”
原来,陈卓年的心早就不在我这儿了。
都怪我太迟钝,间接害死了妈妈。
我独自处理完母亲的后事,抱着妈妈的骨灰盒,打车回到家。
正要开门,一只纤细白净的手挡在我前面。
“嫂子,你抱着东西不方便,我来吧。”
宋雨菲熟练打开指纹锁,径直走进书房。
“陈总让我帮他拿个文件,后天才会出院。”
“嗯。”
护士站的人明明说,陈卓年今天做完检查就可以走了,我不想多问,只是好奇宋雨菲什么时候,连我们家的指纹锁都有了?
我假装没看到,她轻车熟路地从冰箱,拿出陈卓年喜欢的水果,又细心地切好果盘装进袋子。
临走前还特意跑到我的卧室门口。
“嫂子,你不会还在因为上次的玩笑生气吧。”宋雨菲扶着门,笑得甜美。
“我去问过护士站了,都说没见过你去献血,这事儿是我不对,不过......都怪陈总!我想了好多招都没骗到他,气得我半死!他就说让我给你打电话试试......”
“而且嫂子,幸好你那天没去献血。我听护士说,那天一个老人因为献血引发动脉瘤破裂,当场就死了!”
妈妈多年前患过胃癌,本以为完全康复了,谁也没想到居然转移成了动脉瘤。
五百毫升献血,直接夺走了她的生命......
宋雨菲喋喋不休讲着那天的事情,还嚷嚷着就是因为那天染了晦气,害得她黄了一个大单。
“滚出去!”
我将她关在门外,深深的无力感将我击垮在地。
陈卓年一周后才回来。
“雨菲说你还在生气?”他两步走过来,笔挺的鼻尖埋进我的颈窝。
“你跟她一个小孩儿置什么气,要生气就生我的气。”陈卓年的嗓音逐渐染上情欲,“老婆,我可以补偿你的......”
“怎么补偿?把妈妈还给我吗?!”
我一阵寒恶,使劲挣脱开他的怀抱。
陈卓年背过身擦着头发,丝毫没注意到我夺眶而出的泪水。
“汪琦,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没有气度了。”
“就因为一个玩笑,你就这么上纲上线甩脸子给我看?”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现在怎么这么作。”
可是,那个玩笑夺走了这个世界上最爱我的人啊......
陈卓年见我没说话,叹了口气,仿佛原谅了我的执拗。
“雨菲有个单子,客户明天就要方案,我怕她搞不定,去帮她一下。”
说完,他头也没抬,穿上衣服出了门。
化妆台上,是一张没来及给他看的离婚协议,我的双眼逐渐被泪水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