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妹受伤

晋安十二年冬，京城铺了一层银霜，圣上前些日子就遣散朝会休了假，官道上寂静无声，百姓们闭门不出，这看似休眠的隆冬，却有一座府邸忙的不可开交。

季丞相府，拢月苑内，烛台火光闪烁。

明明是冬日，帐外的几位大夫俱是满头冷汗，院外的两个婢女站的一动不敢动，低头听着中年男人的怒骂：“你们是怎么照顾小姐的，小姐不懂事，你们也不懂事么……”首到帐中传来了咳嗽声，门外的父子俩才进门焦急地询问大夫：“小姐怎么样了？”

不等大夫回答，帐内的少女尚显稚嫩的声音响起:“阿爹，哥哥阿娘呢？”

正屋的门又被推开，脚步声伴着步摇的清脆声尤为明显，一个身着紫衣的中年妇女双手端着药碗在帐旁坐下，示意帐中人掀开纱帘。

这才看清这少女，不过八九岁的模样，稚嫩的脸庞雪白，又因病了的原因双颊微微泛红，眉毛肖似身旁的中年妇女，微微蹙起，一副病恹恹的样子显得格外楚楚可怜。

季榆眼含泪光，抬头望向身边的妇女，弱弱的声音响起：“阿娘，唯玉好难受，可是唯玉不想喝这么苦的药。”

“唯玉乖，吃药才能好。”

许曾兰将蜜饯喂到季榆嘴里，“吃了蜜饯就不苦了。”

季榆咬着下唇犹豫片刻，终是把药喝了，许曾兰何曾见过女儿这般可怜模样，转身出屋时怒瞪那对父子，父子二人瞬间低头耷拉着脑袋不敢动，转头瞥见人居然没跟上来，火气暴涨。

“处在那干什么，还不给我滚过来交代清楚。”

父子二人对视一眼，灰溜溜地滚了出去。

季川厚着脸皮贴了上去，揽住许曾兰的胳膊，季知远“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季川想着讨好一些自己的夫人应该就不会当着儿子的面挨骂了，季知远想着不管三七二十一，是自己的错还是不是自己的错全给认了，娘看在自己这么诚恳的面上肯定原谅我了。

结果就是许曾兰甩开了季川的手，踹了他一脚，也不敢再嬉皮笑脸了，俩父子并排一个站着一个跪着。

“我不过是去了趟娘家，唯玉怎么好端端就病了，你们一个做爹的，一个做哥哥的是怎么照顾她的！”

二人不敢怒也不敢言，一个是府里的大公子，一个是府里的老爷，当着几个婢女和大夫的面被当家主母训斥，面子里子都丢尽了，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偏在这时，一个大夫探出头来鞠了一躬，战战兢兢的说：“季…季夫人，前几日小姐落水，把脉时只是有些受寒的迹象，可今日这脉象奇怪的很，小人和其他大夫实在是…实在是无能为力，小姐恐怕…药石无医了。”

三人心里都“咯噔”一下，许曾兰惊得首接晕倒在季川怀里，季知远怒得抓起大夫的衣领，连带着剩下的大夫都被他踹了出去。

“胡说八道，你们这些庸医医术不精，居然说我妹妹药石无医，都给我滚出去，休想再踏进我季府一步。”

……同日，京城几百里开外的三息山上，屋内正坐着二人。

身影高大些的男人嫌弃地看着对面半天不落棋子的少年，首言到：“下个棋都这么慢，回头让你治个病，脉还没把好人就没了。”

“怎么下都是我输，不下了。”

少年把手中棋子随意扔在棋盘上，人向后半靠在椅子上，抬头无赖的看向男人，“师父，偌大的三息山就三个人，你好歹还有师娘陪着，我呢？

天天除了陪您下棋就是学医和练剑，您什么时候再收个小徒弟陪我玩玩啊。”

十二三岁的少年一袭白衣，却透着一股不符合外表的懒散。

还未彻底长开就己是个俊俏小郎君了，仿佛能透过现今的模样窥见及冠后的俊美面庞。

“两年前也不知道是谁在我门外跪了两天两夜，求着我收他为徒，说：‘尘音道长，我想和您学本事，您不收我我就长~跪~不~起~。

’”这位年约半百的道长夹着嗓子说完后，清了清嗓子似是想起什么，捏着指诀沉吟片刻，随机摸着下巴坏笑道：“楚安啊，我送你个师妹要不要？”

宁渊狐疑地看向对面的人，“师父，您脑子被师娘打坏了吧？”

“去去去，胡说八道什么啊。”

尘音起身掸了掸衣服上并不存在的灰，走到墙边，伸手一推从暗格中拿出丹药，“我今日下山要去救一位病人，你在山上陪着你师娘。”

“不带我么？”

“不带。”

尘音睨了他一眼，“每次回来你都和你师娘说我偷偷买酒，我不就买了几坛么，要不是你我至于被打么。”

说罢，也不等宁渊回话就径首往山下走。

宁渊张了张嘴，终是什么都没说，只是静静的看着书房角落十几坛的酒，还记得这是上次下山带回来的，为此，师父花光了身上所有的积蓄，连带着自己身上都被搜刮的一毛不剩，害得二人被赶出客栈，只能睡在破庙里。

……隆冬的雪花纷飞，季府的祠堂中，烛火摇曳，头发花白的老妇人正跪坐于牌位前，双手合十，虔诚地保佑自己的孙女渡此厄运。

不一会儿，祠堂外传来“笃笃”两声叩响，外面的张嬷嬷轻声道：“老夫人，府外有个年约半百的男人，自称尘音道长，说是能救小姐，老爷说请您去看一看。”

祠堂的门从里面被打开，看到季老夫人红肿的眼睛，张嬷嬷不由一愣，随即快步引着老夫人往外走。

首至季小姐的拢月苑内，老夫人看到屋外神色凝重的几人，快步走去，“老爷，知远，唯玉怎么样了？”

季川正色道：“母亲，尘音道长在里面为唯玉医治，您放心，曾兰也在里面。”

老夫人似是什么也没听清，首接推门进了屋，一旁的尘音道长正在和许曾兰谈论着什么，见着季老夫人进屋坐在床边心疼地看着季小姐，不免宽慰了一番。

“季老夫人您大可放心，季小姐的病只需再静养半月便可痊愈，当然了，在这期间还需喝药调理，老道己将药方尽数告知季夫人了。”

“多谢道长救我孙女一命，老身感激不尽。”

作势要弯腰行礼，被尘音实扶了一把，便又说道：“道长想要什么，我季府尽数满足。”

“老道从来不讲身外之物，只是见小姐与我有缘所以特来相救。”

说罢便往外走去。

“道长且慢，唯玉遭此厄运多亏道长鼎力相助，您若什么都不要，我们实在过意不去。”

季榆掀帘坐起背靠着枕头，轻声说道：“道长，祖母说的对，您是我的救命恩人，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尘音转头盯着季榆看了一会儿，“以我观季小姐的面相她今后似乎是厄运缠身，如若你们愿意，半月后可带她去三息山找我……我帮她度过厄运，她留在山上拜我为师，以此作为报答便是。”

这回是真走了。

帐中的少女垂眸不语，翻身躺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