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问问老天我到底犯了什么错

霜华洲的月光像碎银般洒在寒潭上，冬玖裹着雪鼠皮大氅蹲在冰窟边，呵出的白雾在睫毛上凝成细碎的冰晶。

他咬开酒葫芦的木塞，琥珀色的液体刚流到嘴边就冻成了冰柱。

"啧，又浪费一壶醉春风。

"少年撇撇嘴，随手把酒葫芦扔进冰窟。

葫芦坠入幽蓝的潭水时，水面突然泛起诡异的波纹。

三十丈外的冰裂声几乎微不可闻，但冬玖的耳朵动了动。

他懒洋洋地转头，看见雪坡上滚落的斗篷像折翼的蝴蝶。

墨色长发在月光下扬起又落下，少女的惊叫被呼啸的北风撕成碎片。

"第七个。

"冬玖数着这个月掉进冰窟的采药人，指尖银线破空而出。

鱼线穿透十二根冰棱，在少女腰间缠了三圈。

他手腕轻抖，人己如风筝般拽到跟前。

龙落曦重重摔在冰面上，怀里的冰魄草撒了一地。

她抬头看见一张被毛领簇拥的娃娃脸，少年正用犬齿咬着鱼线打结，腮帮子鼓得像仓鼠。

"多谢..."话音未落，身下冰层突然炸裂。

漆黑的水底伸出骨爪，指尖滴落的黏液腐蚀出缕缕青烟。

冬玖瞳孔骤缩，鱼线瞬间绷首成弓弦，将两人拽向半空。

"闭眼。

"少年声音带着奇异的韵律。

龙落曦只觉耳边掠过清冽梅香，再睁眼时己站在岸边。

寒潭中央升起百米冰柱，那些恐怖的骨爪被冻在剔透的冰晶里，保持着张牙舞爪的姿态。

冬玖蹲在冰柱顶端啃冻梨，汁水顺着下巴滴在玄色箭袖上。

他歪头打量惊魂未定的少女："龙家的丫头？

你娘没教过你冬至不能来寒潭？

""你怎么知道..."龙落曦突然噤声。

她腰间的墨玉牌不知何时到了对方手里，少年正用玉佩边缘刮梨皮。

"冰凰纹，霜华洲主家的标记。

"冬玖把玉佩抛回去，指尖在虚空划出淡金色轨迹，"倒是你，采冰魄草治谁的离火之毒？

"少女猛地后退半步，怀中药篓撞得叮当响。

父亲闭关前特意叮嘱过，母亲身中炎毒之事绝不可外传。

她握紧袖中冰锥，寒霜顺着指尖蔓延："阁下究竟...""你鞋底沾着烬墟台的火浣砂，袖口有焚心丹的苦味。

"冬玖跳下冰柱，积雪竟未留下半点脚印，"炎煌洲的离火混着黑绳壑的怨气——小丫头，你娘中的是幽冥蚀心咒。

"龙落曦的冰锥掉在雪地里。

三日前母亲呕出的那滩黑血里，确实缠绕着蛇形黑雾。

她突然抓住少年裘衣下摆："求先生救...""二十颗松子糖。

"冬玖掰开她冻僵的手指，往掌心塞了个油纸包，"现在吃五颗，剩下的每隔两个时辰含一颗。

"纸包掀开时甜香扑鼻，琥珀色的糖球里封着绽放的冰莲。

少女怔怔地看着他掏出手帕擦鼻涕，实在无法将眼前人和"世外高人"联系起来。

正要开口，远处传来冰层断裂的轰鸣。

方才冻结的冰柱正在崩塌，潭水翻涌成漆黑的旋涡。

冬玖突然抓住她手腕："跑！

"龙落曦被他拽着在冰面上滑行，鱼线在身后织成密网。

少年奔跑的姿态像林间幼鹿，但每一步都精准踩在冰纹交错的安全点。

身后传来令人牙酸的碎裂声，她回头瞥见旋涡中升起巨大的骨龙，空洞的眼窝里跃动着幽蓝鬼火。

"是冥域骨灵！

"少女想起古籍记载，"必须用纯阳之火...""抓紧。

"冬玖突然转身揽住她的腰。

龙落曦听见布料撕裂声，少年竟扯开大氅抛向空中。

玄色裘衣遇风即燃，化作金红色火凤扑向骨龙。

冰火相撞的瞬间，漫天飘起温暖的雨。

骨龙在雨中消融成青烟，冬玖打着喷嚏揉鼻子："阿嚏！

最后一件火浣裘..."他忽然顿住，低头看向怀里。

龙落曦正攥着他胸前玉佩，两枚残缺的墨玉发出共鸣的清鸣。

少女指尖抚过玉佩边缘的刻痕，声音发颤："七年前我跌进冰湖，醒来时手里攥着半块玉...这花纹..."冬玖突然松开手后退三步，耳尖泛起可疑的红色："巧合！

这是我在苍墟洲买的！

"他转身对着潭水挥袖，崩塌的冰柱重新凝结成拱桥，"快回家，你娘该换药了。

"龙落曦还要追问，少年己经踩着冰桥走到潭心。

月光为他镀上银边，翻飞的素色中衣下隐约可见金色锁链纹身。

她突然想起什么，朝着那个背影大喊："先生怎么称呼？

""枕月轩扫地的。

"声音混着风雪传来，"下次再来记得带糖渍梅子——要青崖洞那家的！

"少女弯腰捡起一片裘衣残角，烧焦的布料上绣着九枚星辰。

当她再抬头时，寒潭空余风雪，仿佛从未有人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