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九幽称号

寒风裹着铁锈般的腥气掠过荒原，将雪片撕成细碎的冰刃。

十七岁的阿芦蜷缩在地窖的稻草堆里，死死捂住嘴。头顶的木板上方，传来骨骼碎裂的脆响，

混杂着野兽的呜咽。她认得那声音——是九幽族的“影狼”，它们的利齿能轻易咬断马骨。

可更让她恐惧的，是紧随其后的马蹄声。“赤焰焚天，妖邪俱灭！”男人的吼声穿透风雪，

阿芦浑身一颤。三日前，邻村的王婶哭着说，赤焰教的“净妖使”活活烧死了她高烧的女儿，

只因那孩子臂上有一块青斑。地窖缝隙透入一道血光。阿芦透过缝隙窥见一队黑甲骑兵，

他们的铠甲上赤色符文明灭，像一条条扭动的蜈蚣。为首的骑士举起长戟，

戟尖挑着一颗影狼头颅，黑血淅沥沥洒在雪地上。“村中可有活口？”那人的声音黏稠如蜜。

“回左护法，只剩地窖里那个小崽子。”一名教徒踹了踹地窖木板。阿芦的指甲抠进掌心。

她摸到怀中那半块青铜甲片——今早娘亲咽气前塞给她的，甲片上刻着一个残缺的“林”字。

地窖盖板被猛地掀开。阿芦被铁链拖出雪地时，看见整个村子浸在血泊里。

影狼的尸体与村民的残肢混在一处，而赤焰教徒正将火油泼向茅屋。“妖毒已侵血脉，

按教规，当焚骨净世。”左护法的银面具泛着冷光。阿芦被按跪在雪中，火把逼近她的发梢。

突然，一声狼嚎撕裂夜空。比先前庞大数倍的影狼群从山崖跃下，它们的眼瞳泛着幽绿，

额间生着扭曲的肉角——这是九幽族高阶妖兽“角狼”。“结阵！护法快退！

”教徒们仓皇架起符咒盾牌。左护法却冷笑一声，银甲下的肌肉骤然膨胀，将铠甲撑出裂痕。

他徒手捏住一头角狼的咽喉，黑血从指缝迸溅：“蝼蚁。”阿芦趁机咬向教徒手腕，

转身冲向茫茫雪原。身后传来左护法的低语：“追，要活的。”阿芦的布鞋早已被雪水浸透。

她躲进一处岩缝，掏出青铜甲片按在胸口。甲片突然发烫，

浮现出细密的金色纹路——那是一只麒麟踏火的图腾。岩洞外传来角狼的嗅探声。“小丫头，

这东西你从哪得的？”沙哑的嗓音惊得阿芦几乎尖叫。她转身，

看见岩洞深处蜷缩着一个蓬头垢面的老者，他右腿套着半截生锈的机关假肢，

手中握着一把刻刀，正雕琢一截木料。“林家麒麟纹……十年了，竟还有人留着这催命符。

”老者嗤笑，刻刀在木料上划出深深的沟壑。洞外狼嚎骤近。老者突然暴起，

假肢关节喷出蒸汽，锈蚀的机关臂“咔嗒”弹出一柄短刃。他独眼盯着阿芦：“想活命，

就把甲片给我。”角狼撞碎岩壁的刹那，老者将甲片按入自己机关臂的凹槽。

青铜纹路与机关脉络骤然共鸣，整条手臂泛起赤金光芒。他一刀劈开狼首，

黑血溅在洞壁上竟嘶嘶腐蚀出孔洞。“躲好了！”老者将阿芦甩向角落，独身迎战狼群。

他的刀法毫无花哨，每一下都精准刺入妖兽额间的肉角。但机关臂的光芒逐渐暗淡，

终于在一头角狼扑咬时彻底熄灭。利齿穿透老者肩膀的瞬间，

阿芦尖叫着将火折子扔向洞内堆积的机关废料。轰！地脉火灵被引燃，

烈焰裹着黑烟吞没了岩洞。阿芦在雪地里醒来时，手里攥着半截焦黑的机关臂。

岩洞已成废墟，九幽妖兽与老者皆无踪迹。唯有雪地上散落着几片青铜甲，

在月光下泛着冷冽的光。她踉跄起身，

忽见远处山脊亮起一串赤色火把——赤焰教的追兵到了。

“林家……林将军……”她攥紧甲片，跌跌撞撞奔向更深的夜色。风雪吞没了足迹，

却抹不去雪地上几滴发黑的血。那血渗入冰雪时，竟生出蛛网般的红纹，

像一张渐渐苏醒的符咒……雁门郡的城墙被夕阳浸成血色，

城头“诛妖悬赏”的告示在风里哗啦作响。一只缠满绷带的手撕下告示，

指节按在“九幽妖兽”四个朱砂字上，缓缓摩挲。“客官，这悬红可不好挣。

”茶摊老板盯着来人的背影——灰麻斗篷裹着精瘦身形，腰间悬着个乌木机关匣，

匣面蚀刻的夔纹已被磨得发亮。“北疆十二村，半月内被屠了九个。”老板压低嗓子，

“说是妖兽作乱，可逃回来的货郎说……看见赤焰教在焚尸。”斗篷下传来一声轻笑。

那人转身抛来一粒碎银，兜帽阴影中隐约露出半张疤痕交错的脸：“劳驾，温一壶黄酒。

”酒液入喉时，邻桌的对话飘入耳中。“听说赤焰左护法前日斩了头‘地龙’妖兽？

那玩意能掀翻城墙！”“呸，什么妖兽，西村刘铁匠全家被扣上通妖罪名，

连三岁娃儿都被砍了头……”斗篷客的指尖在机关匣上轻叩。匣内传来细微的齿轮咬合声，

像一只蛰伏的兽。这是三年前他在墨家废冢捡到的玩意儿，

匣侧刻着两句残诗：“千机算尽终归尘，留待苍生血燃灯。”突然，街道传来马蹄轰鸣。

八骑赤甲武士疾驰而过，为首者左臂缠着猩红绫带，沿途百姓慌忙伏地。斗篷客低头饮酒，

余光瞥见红绫上的金线——那是赤焰教“净妖使”的标志。“客官的酒凉了，可要再温？

”老板提着铜壶过来，声音发颤。斗篷客摇头，起身时“不慎”碰翻陶碗。酒水泼在袖口，

露出小臂上一道狰狞旧疤，形如烈焰焚身。三更时分，斗篷客孤身出城。北斗星辉下，

千机匣在他掌心分解重组，齿轮咬合声化作清越剑鸣。最终凝成一柄三尺青锋，

剑脊流动着水银般的暗纹。循着告示上的线索，他在荒山坳找到妖兽巢穴。

洞窟外散落着新鲜人骨，岩壁上布满抓痕。但当他斩下最后一头影狼的头颅时，

剑尖忽然挑起半片染血的赤绫。“赤焰教的人骨……喂了妖兽？”他蹲身细看，

骨茬断口平整，分明是刀斧劈砍所致。千机匣突然剧烈震颤，化为弩箭形态自动指向东方。

那里隐约传来金铁交击之声，夹杂着蒸汽喷射的嘶鸣。断崖边，

五名赤焰教徒正在围攻一个瘸腿老匠。老者右腿套着锈蚀的机关假肢，

左手挥舞半截青铜臂甲格挡刀剑。那臂甲显然残破不堪，每次与兵刃相撞都迸溅出火星，

却始终护住身后昏迷的少女——正是阿芦。“老东西，交出林家余孽！

”教徒挥刀劈向老者面门。老者踉跄后退，

假肢关节喷出混着黑烟的蒸汽：“什么林家……老汉只是个修犁头的！”刀光即将斩落时，

一道银索缠住教徒手腕。斗篷客从崖顶跃下，千机匣在坠落中化作双刃。刀刃旋出满月弧光，

两名教徒咽喉绽开血线。剩余三人结阵围攻，却见斗篷客袖中射出三枚铜丸，

触地炸开紫色毒雾。“墨家瘴雷？！”教徒惊呼后撤。趁此间隙，老者突然暴起，

残破臂甲砸中最近教徒的胸口。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中，那教徒铠甲凹陷，

口中喷出的竟是腥臭黑血！战斗止息时，崖边只剩呼啸的风声。

斗篷客将昏迷的阿芦安置在背风处，转身看向正在拆卸教徒尸甲的老者。

老者的机关假肢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指节却稳如铁钳，生生掰开赤焰教徒的胸甲。

“灵枢核心被污染了……”老者盯着铠甲内蠕动的血肉，那些本该是齿轮与符咒的部位，

如今长满血管般的触须，“赤焰教果然在养蛊。”“前辈认得这邪术？”斗篷客掀开兜帽，

露出真容——一道灼痕从右额贯穿至下颌，却掩不住眉眼间的锐气。

老者沉默着扔来一块青铜残片。斗篷客接住瞬间，千机匣突然自动展开，

匣内探出无数铜丝与残片嵌合，竟在虚空投射出残缺的北疆地图！“这是……墨家机关图？

”斗篷客瞳孔收缩。老者往火堆添了根柴，火光在沟壑纵横的脸上跳动：“年轻人，

可听过十年前的‘镇北之乱’？”崖下忽然传来狼嚎，混着蒸汽机括的轰鸣。

老者猛地掐灭火堆：“走！那东西追来了——”破庙内，

阿芦在草堆中呓语：“娘……林将军会来救我们吗……”斗篷客擦拭剑锋的手微微一滞。

老者正在修补机关假肢，闻言突然捏碎手中齿轮。铜渣刺入掌心，血珠滴在残甲上，

竟被青铜纹路缓缓吸收。“这丫头中的不是妖毒。”他哑声道，“是九幽族的‘噬心蛊’，

需以纯阳灵气续命。”“前辈究竟是谁？”斗篷客按住剑柄。老者扯开衣襟，

露出心口一道贯穿伤疤。疤痕周围蔓延着青黑纹路，像锁链缠住心脏：“将死之人，

名讳重要吗？”庙外风雪骤急。斗篷客正欲追问，千机匣突然发出尖啸。他扑到窗边窥视，

只见雪地上赫然印着三趾爪痕——每个足有磨盘大，却无半点积雪凹陷，

仿佛鬼魂踏过的虚痕。“是九幽影傀……”老者声音浸满寒意，“它们在找这丫头。

”雪粒扑在斗篷客脸上，像细碎的刀片。阿芦在他背上越来越轻，仿佛一具正在融化的冰雕。

老墨的机关假肢在雪地拖出深痕，蒸汽混着血腥味弥散。身后百丈外，

九幽影傀的啼哭声忽远忽近——那些没有实体的怪物，正等着他们力竭的刹那。

“去墨家古冢。”老墨突然拐入一条冰封的暗河，“镇魂枪的枪头能镇住噬心蛊。

”斗篷客挥剑劈开垂落的冰锥：“若那枪头真如此神效，你为何早不取？

”老者沉默着掰动假肢关节，弹出一枚青铜钥匙。钥匙末端蚀刻着残缺的麒麟，

与阿芦怀中甲片纹路严丝合缝。“古冢的八门金锁阵，须以林家血脉为引，

千机匣为匙……”他瞥向斗篷客腰间的机关匣，“而你这匣子，本就是为镇魂枪造的。

”河床深处传来地脉轰鸣，冰层裂开蛛网般的缝隙。斗篷客还欲追问，

阿芦突然呛出一口黑血，毒纹如藤蔓缠上她的下颌。冰层在影傀的尖啸中崩塌的刹那，

千机匣突然迸发青光。无数青铜零件悬浮成罗盘，

指向地底深渊——那里蛰伏着三百年前的杀器，与一场早已写定的血祭。寅时三刻，

地底传来沉闷的轰鸣，仿佛巨兽在啃噬岩层。老墨将耳朵贴紧石壁，

机关假肢的铜管中蒸汽翻涌：“九幽族在挖穿古冢外围的‘八门金锁阵’，最多两个时辰，

主墓室就会暴露。

”斗篷客擦拭着千机匣上的血渍——昨夜影傀的突袭让阿芦颈侧多了一道青黑纹路，

少女此刻蜷在火堆旁，呼吸弱得像风中残烛。“您早知古冢位置。”他抬眼看向老者，

“却要等我带着千机匣才肯动身……这残片究竟是何物？”老墨沉默着将三块青铜残片拼合。

残片边缘的榫卯突然自动咬合，缝隙间渗出蓝光，在空中投射出扭曲的山川脉络。

“墨家古冢不在地面，而在‘地龙脊’上。”他指向光影中一条盘踞的龙形地脉，

“镇魂枪的枪头，就钉在龙睛处。”阿芦忽然剧烈抽搐，口中溢出黑血。老墨扯开她的衣领，

噬心蛊的毒纹已蔓延至心口：“入冢取枪头，以镇魂枪的纯阳灵气封毒……这是最后的法子。

”古冢入口藏在断崖瀑布后。水帘内，两尊三丈高的青铜机关将矗立两侧，甲胄上爬满藤蔓。

老墨割破手掌，将血抹在左侧机关将足部的夔纹上。“林家血脉为钥。”他低喝，“开阵！

”青铜巨像眼窝骤然亮起红光，瀑布逆流而上，露出后方幽深的墓道。

墓道两侧的陶俑突然转动头颅，手中长戈交错封路。老墨快步穿行在戈影间，

步法暗合北斗七位：“跟着我的脚印，错一步便是万箭穿心。”千机匣突然剧烈震颤。

斗篷客侧身闪避的瞬间，一支青铜弩箭擦过耳际，钉入石壁后竟化作一滩铜水。

“酸液箭……”他冷汗浸透后背，“墨家机关术当真霸道。

”阿芦忽然在他背上梦呓：“爹爹……别丢下阿芦……”少女呼出的气带着腐味，

毒纹已爬上脖颈。主墓室中央悬着一具玄铁棺，九条青铜锁链将其吊在穹顶星图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