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海棠花开时

“说，你到底是谁派来的？豫王还是秦王？”在阴冷潮湿、遍布臭虫的地下室，

我被吊在房梁上。几个晋王府年轻力壮的侍卫围着我，对我轮番拷打。我紧咬着牙关，

含着满嘴的血沫子，一声不吭。啪，又是响亮的一鞭子，

打在我早已衣衫褴褛、血肉模糊、露出肩骨的后背上。执鞭的侍卫咬咬牙，“让你不说！

”接着，又是一鞭袭来。我疼昏过去。1 暗影迷情我是豫王府的一名暗卫。从四岁起，

就在豫王的私人山庄接受严酷的秘密训练，从小就学习易容术，从不以真面示人。

由于我天资聪颖，筋骨惊奇，苦练十年功夫之后，在众暗卫中成了一顶一的佼佼者。

十四岁便潜伏在豫王身侧，走南闯北。上到达官显贵，下到游走流民，三教九流，一一见识。

豫王上通天文，下知地理，博学好问，乐善好施。最重要的是他身高八尺有余，谈吐风雅，

剑眉星目，面如冠玉。我学会了所有武功本事，

却没学会如何在情窦初开的年纪控制自己的感情。整日伴随在二十二岁的豫王身边，

我的情感渐渐失控。豫王有自己的王妃，如花似玉，美艳大气，谈吐和学识，

以及那娇艳欲滴柔弱模样和神态，是我一辈子也学不会，变不成的。我羡慕，也嫉妒。

一日王妃春游落水，当值的人正是我。我水性很好，但还是耽搁了施救的时间。豫王很生气，

召见了我。这是他第一次将我叫到他面前，第一次用正眼看着我。“抬起头来。

”他声音充满磁性，此刻却充斥着威严。对即将到来的责罚的恐惧，也没有掩盖住我眼睛里，

来自心底的那一份情谊。如果此刻不是我易容着假面，

高贵的主人肯定能发现我脸颊滚烫的绯红。看着豫王的眼睛，我知道我暴露了。

他最终没有责罚我，而是让我代罪立功。皇帝日渐衰弱，却一直没立太子。皇子们都已成年，

各个对太子之位虎视眈眈。放眼全朝，有能力与豫王一争高下的，

当属风评一直居高不下的晋王。晋王才高八斗、通文知理，

每道上奏的折子都能准确把握当朝利弊，并提出自己的真知灼见，深受皇帝和臣子的称赞。

晋王从小习武，豫王曾多次派死士暗杀，除了损失了不少府里的高手，一无所获。这一次，

他准备采取别的法子。而我，就是那把刀。准备直刺晋王的那把夺命刀。明暗交手多年，

豫王终于找到了晋王的破绽。那就是心软。于是，在出发的前一夜，豫王再次召见了我。

烛灯摇曳，豫王亲自扶起跪在地上的我。他看着我的眼睛：“我知道你一定很美。

虽然我从未见过你的真容。”说着，他转身向旁边的花瓶，取出一支盛开的芍药，掐断花茎，

慢慢、轻轻地将那粉色的花朵插进我的束发。我内心激荡，眼波流转。“去吧，

早日完成任务回府。”我躬身抱拳称是。2 芍药心计第二日，我以无人见过的真容，

蛰伏在晋王上朝归府必经的路上。衣衫单薄，插草衔环。合时宜的，

“遇到”几个地痞流氓胡闹，要占我的便宜。人群也围了上来。

晋王回府的路被堵了个水泄不通。侍从们不得已停下马轿。见卖身葬父的弱小女子被人欺负，

晋王果然伸出了援手。安葬好我都不知道是谁的所谓“父亲”，我正大光明的入了晋王府，

成了一名丫鬟。二十岁的晋王眉清目秀，气宇轩昂。他看着十六岁的我，

亲自问道：“叫什么名字？”名字，我没有，我只有代号。可我一转念，临别那晚，

豫王亲自插在我发束的那一朵明艳的芍药花便浮现在我脑海。“芍药，我叫芍药。

”我低下头，怕被晋王看到我从眼中溢出的甜蜜。从此，

我就跟随晋王的大丫鬟巧月学习如何伺候晋王的饮食起居，洗洗涮涮。我认识不少字，

晋王就择我研墨伴读。闲来他有兴致，也教我诗经古籍。晋王待下人平和亲近，

我感叹能遇到这样的好主子，真是他们的福气。而豫王给我的任务，

就是每日在晋王的茶里下毒。量不能多，也不能少。多了容易察觉，少了，豫王等不了。

每日面对丰神俊朗的的晋王，总是让我想起跟他有几分相似的豫王。我要好好完成任务。

二十岁的晋王并未娶妻纳妾，尽管说媒的显贵已经多的连晋王府的门槛都踏破了。

周围丫鬟们都说，晋王对下人们好，对我更好。说不定，我能做个通房，甚至做个妾室。

我抿嘴一笑。四下无人时，就掀开本子，看那一朵曾插在我发束的芍药干花。盛夏，

酷暑难耐。丫鬟们从深井里凿出小小的冰块，做成酸梅汤让我呈给晋王。我流着汗，

看晋王用白瓷勺子舀着冰凉的酸梅，咬了咬唇。“再去盛一碗。”晋王眼也没抬的吩咐。

还要喝一碗，今天怕是不喝热茶了。索性，我在新的一碗里加了毒。

当我迈着碎步端碗走近他时，他抬眸看我，眼睛里似有星星在闪烁。他说：“尝尝。

”面对晋王微翘的嘴角，我缓缓饮下了这碗含毒的冰镇酸梅。这是我这一辈子，

第一次喝这么凉、这么酸甜的东西。如果，我没有下毒该多好。

3 背叛之夜皇帝鸾驾启程去承德避暑。几位皇子和重臣伴驾。

晋王挑了我、巧月和几个府里的男丁。避暑山庄恢宏气派，每个皇子都分到了各自的宅院。

每想到心心念念的豫王也在这山庄里，我就有些激动难耐。三更时分，

豫王府召唤暗卫的声号发出，急急呼出的是我的代号。英俊的豫王站在皎洁的月光里，

问我：“怎么样？”不知怎得，那碗酸甜的梅子汤闯入我的脑海，但也只是一瞬。“回殿下，

一切顺利。”几十米外有脚步声传来，是夜里巡逻的侍卫。尽管我还想多待，

也不得不迫于形势。再抬眼看豫王，他挥了挥手。我专挑月亮投下的影子处闪躲，

回到了晋王的居所。跟我离开时一样，各房内黑漆漆一片，我心里松了一口气。

皇帝一路奔波，稍感不适。御医随时伺候把脉。晋王前去请安，御医抬眼看到他，

眼睛陡然睁大。旋即转头向皇帝使了眼色。皇帝屏退左右，只留御医和晋王。

我也被赶了出去。我知道事情已然败露。想飞身去见豫王最后一面，已是不可能。

我打算偷偷溜走，却被层层御前侍卫包围。后来，我被带回晋王府。一桶盐水泼在身上，

昏死过去的我，又从疼痛中醒了过来。睁眼，透过凌乱的发丝，我看到了晋王的脸。

几天不见，苍白了不少。“晋王。”我干裂出血的嘴唇吐出这两个字，我已经几天没喝水了。

晋王看着我一言不发，打开了我那本珍藏的书。露出那朵花瓣层叠的粉色干花芍药。

热泪从我眼中涌出，滴落。晋王缓缓合上书，看着我。我能想到自己此刻有多么的狼狈。

皮开肉绽，浑身血腥。我多想逃。我不想让晋王看到自己如今不堪的样子。

我红热着脸低下了头。看着晋王染尘的衣摆。他那么爱干净。旋即，那衣摆摇动，晋王转身，

离开了。我抬眼望他渐远的背影，终于是踏上步梯，看不到了。侍卫们，

不知是谁叹息了一声。接着，他们递上一碗水给我。求生的本能，让我大口吞咽。

三个蒙面的高手走入地牢。看身形就知道是晋王的女暗卫。“别想跑！

”一个侍卫对我吼了一声，随即解开了捆我的绳索。血液回流，一阵酥麻。

我考量了一下自己的伤势和对方的力量人手，内心苦笑一声，只好逆来顺受。

侍卫们将我围住，然后背过身去。女暗卫则拿出药膏帮我上药。碰到伤处，钻心的疼。也好，

起码我还活着，虽然朝夕不保。我被关在牢里，白天、黑夜各有三名暗卫和其他的侍卫看守。

顿顿白米肉粥。这伙食还不赖。4 心碎逃亡一日，巧月来看我。她恨我不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