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山而过的江河

寂静的黑夜，没有一点风，就像是空气凝固了，身体上流出的汗液，使身体变得更加粘稠，可又像一层无形的压力压着他们的身体。

树叶纹丝不动，植物都耷拉着头，它们的组织己经开始缺水，边缘开始变黄变脆，仿佛要被烤焦的纸片。

蝉鸣声格外的刺耳，像一把钝锯在神经上来回拉扯。

水泥地冒着热气，烫的都可以煮熟一个鸡蛋，远处的空气在热浪里扭曲变形，像是被融化的蜡烛。

整个世界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连时间都变得格外的缓慢。

这时一对夫妻来到了医院前面，一抹红光照在他们脸上，医院的急诊两个字却格外刺眼。

男人一身灰尘，穿着拖鞋，一看就能看出来是一位施地工人，脸上的皱纹里藏着洗不净的灰土，变成一条条的横线。

裤子的膝盖处磨得发白，他的手粗糙得像老树皮，指节粗大黝黑，指甲缝里塞满黑垢，虎口处结着厚厚的茧。

旁边的女人挺着个大肚子，穿着朴素，穿着打扮与年龄完全不符。

男人扶着自己的妻子来到了护士站。

护士站台做一个面容憔悴的护士，在电脑上敲打着什么。

上一秒她抬头看了一眼两人，下一秒低下了头继续敲打着键盘，嘴里不耐烦的说了一句：“什么事儿”。

看到这种态度，男人立马生气，刚要说什么，女人却拦住了。

女人声音沙哑着说：“孩子生产快到时间了，今晚肚子有点难受，就提前过来。”

听到这些话女人原本以为护士能关心一下自己，又或者安慰自己不用害怕，不用紧张之类的话，可这时的护士格外的冷漠，还是继续手里写着什么。

虽然生过两个孩子的母亲，可是每一次都让她害怕和紧张，感觉每一次都在和死神打交道。

这时护士站起来拿着新的单子说：“姓名”。

女人刚要开口，男人却抢着回答：“李秀芳”“怎么这么磨磨唧唧，她都说了肚子不舒服了，就不能快点吗，孩子出事儿你们负的了责任吗，快点啊！”

男人大吼着，寂静的医院里声音变得格外刺耳。

女人拉着丈夫的手让他别说了，可男人反过来开始说自己的妻子：“你也是，磨磨唧唧的，什么事儿都办不好”同时甩开妻子的手，两手抱在胸前。

可是护士意外的平静，她没有生气，也没有和男人评理，就像是这种事儿我见多了，这么说我的人也多了去了，不止你一个的表情，手里继续填写表格。

填完表格，护士带着他们去了病房。

病房很安静，里面还有一个孕妇在休息，在病房外面李秀芳看着丈夫说：“刚子，要不你今天回去吧，这里也没有睡的地方，你明天还要去工地打工”。

身边刚子的男人思索一会儿说：“行，明天我让咱妈过来照顾你，那我就回去了”李秀芳点点了头，看着男人的背影走远，她才回到病房，慢慢的躺在了床上。

男人的名字叫李刚，是李家的老二，他有一个姐姐，和一个妹妹，他们彼此相差三岁。

他往往被视为家族的荣光和希望，承载着延续香火、光宗耀祖的责任。

作为唯一的男丁，他从出生起就被视为“命根子”，长辈（尤其是祖母、母亲）的各种宠爱聚集到他身上，姐妹或女性成员往往都在退让， 形成“男尊女卑”的隐性规则。

当年，在家里人的介绍下他们很快成亲，生下了两个孩子，前后都是女儿，家族长辈开始指指点点，说他们不争气。

可最后，所有谩骂都会打击到李秀芳，所以，他们决定再要一个孩子。

太阳从地平线慢慢升起，活在黑暗的人，光明或许是一种希望和救赎。

人们都赞美光明，谩骂黑暗。

人们说黑暗滋生着太多的罪恶，殊不知罪恶本在人心。

他们是在借助黑暗，隐藏罪孽，黑暗只不过是一种掩护，而真正的黑暗，在于人性。

李秀芳抚摸着肚子，看向窗外，眼神里带着迷茫和空洞。

不知是对未来的思考，还是对自己人生道路上种种欺骗。

这时眼熟的身影出现在床旁，是她的婆婆王娟，她手提着饭盒，把它放在了床头柜上，她一边收拾一边说：“我昨天去找了算命先生，我让他算了一下好日子，他说6月3号是个好日子，你坚持坚持，孩子生在这一天。”

李秀芳皱着眉头，可是语气还是很温柔：“妈，可是我感觉我坚持不到三号，这次让我很不舒服。”

王娟停下手里活儿：“怎么就坚持不到那天，都是一样的女人，我们这辈都是这么过来的，面临疼痛，也要坚持到好日子再生，到你这儿怎么就不行了，也该给我们家添个男丁了，前面两个孩子都是女孩儿，这么下去我们就要从这一代绝后了。

那我们这个家族怎么办。

这就是女人的义务，不要矫情。

前两次都生了个女儿，就是这个原因，没有选好日子，不管怎样这次必须是男孩儿。”

婆婆的每一句就像是一把针扎在她的每一个组织，每一个细胞中，她己经忘记了肚子带来的疼痛，只有无尽的绝望和难过。

她想反抗，她想反驳婆婆，可却什么都做不了。

病房里的影子缓慢的变化着，天色开始变暗，天上一点星星都没有，只有无尽的黑暗。

李秀芳身体上开始出现细汗，面色苍白，没有一点血色。

这时护士来到李秀芳面前，就感觉不对劲去叫了助产师，助产师说：“可以生了，转到接生室里。”

可这时婆婆王娟坐不住了：“什么叫可以生了，现在不能生，这要等到三号才能生，我让大师都算过了，不能提前生。”

助产师很生气的说：“她的丈夫呢，必须采取措施，这事儿不能拖太久。”

助产师看着李秀芳，眼神里不知流出的是同情还是心疼，这情绪一秒而过。

王娟抢过话说：“那就等我儿子过来决定，反正现在不可以。”

李秀芳己经顾不上咄咄逼人的婆婆，她承受着身体和精神上的折磨。

前两次都没有这么痛苦，很是顺利。

护士一边给她测量各种生命体征，一边安慰着她。

天彻底黑了，李秀芳越来越难受，婆婆却不以为然，假惺惺的安慰道：“我们家儿媳就是坚强，什么事儿没经历过，忍忍就过去了哈。

相信妈说的话，生下男丁，你开心还来不及呢，哈哈哈…”虚伪狡猾的嘴脸李秀芳早己习惯，李秀芳心想：“是啊，这种事儿经历了太多，每次都是忍气吞声，命运真的会捉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