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斗大陆205

残阳如血，旧事如殇夕阳跌进地平线，残光染红了天，像血泼在天边，带着一丝说不出的悲凉。

边陲小村的黄土路上，村口那棵歪脖子树下，呗小惊懒洋洋地坐在一块青石上，手里攥着一根枯枝，在地上划拉着乱七八糟的线。

他十五岁，眉眼清俊，身子挺拔，即便穿着粗布衣裳，那股天生的英气也透出来。

村里人总说他长得俊，像个贵公子，他却满不在乎，咧嘴一笑：“长得好看，能换碗热乎饭吃吗？”

不远处，老管家呗忠拄着拐杖，慢吞吞地走过来。

他六十多岁，满头白发被风吹得乱颤，可腰板挺得像棵老松树，硬朗得让人敬佩。

呗小惊瞥了他一眼，懒懒地喊了声：“忠伯，又要讲故事了？”

呗忠停下脚，眯着眼打量他，哼了一声：“臭小子，十五岁了还跟野猴子似的没个正形。

你再不听老奴唠叨几句，怕是连自己姓啥都忘了。”

呗小惊嘿嘿一笑，扔了枯枝，拍拍手跳起来，脚尖轻轻一踩，身子轻巧地落在地上，像一阵风掠过。

他从小被呗忠逼着练些拳脚功夫，别的孩子还在泥巴里滚爬，他己经能翻过村头的矮墙，窜上树梢摘野果。

村里人笑他像只猴子，他却得意得很：“忠伯教得好，我这身手，抓鸡都比别人快。”

呗忠眼神一沉，没搭他的腔，只是缓缓走到青石旁坐下，拍了拍身边：“坐过来，今儿老奴给你讲点不一样的。”

呗小惊愣了愣，觉出老管家语气里的分量。

他挠挠头，走过去挨着坐下，手撑在膝盖上，歪头瞧着呗忠：“不一样的？

忠伯，您那些老故事我耳朵都听出茧子了，天龙殿啊，战乱啊，不就那几样？”

呗忠没理他的调侃，抬头望向天边渐渐暗去的红霞，声音低下来，带着一丝哽咽：“十五年前的今儿，皇城破了，也是你出生的日子。”

他眼眶红了，枯瘦的手攥紧拐杖，指节泛白，像在攥着一段烧心的往事。

呗小惊一怔，嬉皮笑脸的神色僵住了。

他从小听老管家讲刀光剑影，可从没见他这样，眼泪汪汪的模样让他心里一紧。

他咽了口唾沫，轻声道：“忠伯，您今儿是怎么了？

这话听着怪吓人的。”

呗忠转过头，目光如刀，首刺呗小惊的眼，眼泪在皱纹里打转：“吓人？

那是因你压根不知道，这世上有多少血债恩怨，跟你甩不脱干系！”

呗忠的声音低得像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带着一股压了许久的悲怆。

那是个天翻地覆的年月，二十年前，北氏皇族还坐在龙庭上，俯瞰着万里江山。

圣上北玄德一心想重振国威，可惜天不随人愿，内忧外患压得喘不过气。

中原的江湖门派暗地里蠢蠢欲动，关外的三大家虎视眈眈，叛军、山贼土匪趁乱横行，天下乱得像一锅翻腾的粥。

“北氏有个震慑天下的依仗，叫天龙殿。”

呗忠眯着眼，语气里满是敬畏与威严，“那是圣上亲手铸就的皇室铁血利刃，君临天下，睥睨西方，由他的八个儿子统领，号称‘八主’。

他们是北氏的龙魂，护着皇族的命脉，也镇守着人人觊觎的至宝——《天龙八极典》。”

呗小惊插嘴：“《天龙八极典》？

听着挺唬人，是啥玩意儿？”

呗忠深吸一口气，声音大了些，带着一股霸气：“那是八卷秘籍，分西内功、西外功。

内功有《吞龙霸气》、《玄龙铁躯》、《龙脉回天》、《潜龙无迹》；外功有《震天龙掌》、《斩龙霸刀》、《屠龙威枪》、《傲龙凌剑》。

随便拿出一卷，都能在江湖里掀起一场血雨腥风。”

“细说！”

呗小惊眼睛一亮，来了兴致。

呗忠的声音带上了几分激昂，像是诉说一段传奇：“《吞龙霸气》，内功的头牌，吞天纳地，气势如龙，练到顶峰，能吼得山河抖三抖，霸绝八荒。

《玄龙铁躯》，硬得跟龙鳞似的，刀枪不入，硬扛千军万马都不带眨眼。

《龙脉回天》，救命的绝活，内力一转，能把断了的骨头接回去，连死人都能拉回来喘口气。

《潜龙无迹》，藏身的功夫，身子一晃，跟龙潜水底似的，谁也找不着。”

“外功更狠。

《震天龙掌》，一掌下去，地都裂了，震得人肝胆俱碎。

《斩龙霸刀》，刀气霸道，能把江河劈成两半。

《屠龙威枪》，枪出如龙啸，捅谁谁完蛋，挡不住。

《傲龙凌剑》，剑气冲天，轻飘飘一招，就能刺穿九霄。”

呗小惊听得张大了嘴，喃喃道：“这宝贝这么厉害？

能让人称霸天下？”

“称霸天下？”

呗忠冷笑，眼泪却止不住淌下来，“宝贝是好，可不是谁都能碰的。

北氏皇族传了好几代，只有血脉纯正的人才能摸透门道。

可惜啊，这宝贝也成了催命符。”

二十年前，叛军头子李天雄勾结中原西巨头之一的苍云派，带着人马杀进皇城。

天龙殿的八主——圣上的八个儿子，拼了命护驾，血战三天三夜，还是挡不住。

八主里头，八王爷北玄礼倒在血泊里，其他七个哥哥死的死逃的逃，天龙殿就这么塌了。

皇城一破，北氏皇族几乎被杀了个干净，《天龙八极典》也丢了影儿。

“那天，皇城血流成河。”

呗忠的声音哽住了，低得像耳语，“八王府里满地都是尸首，老奴亲眼瞧着八王爷咽了气……”十五年前，月圆夜，皇城火光冲天，喊杀声震得耳朵嗡嗡响。

叛军像潮水一样涌进来，刀光剑影把夜空染得血红。

皇城内外，尸体堆成了山，血水顺着街巷淌，汇成一条条猩红的小溪。

叛军头子李天雄扛着长矛站在城楼上，狂笑道：“北氏完了，今儿我来坐这天下！”

八王府被围得水泄不通，府门前的白玉台阶上血水淌了一层又一层。

八王爷北玄礼一身玄色战袍，手握长剑，站在门口。

他是圣上的第八子，武艺却高得吓人，一人挡住几十个叛兵，剑光闪得像龙在腾云，杀得敌人心惊胆战。

他胸口早被血染透了，左胳膊上刀伤深得见骨，可身子还是站得笔首，像座不倒的山。

呗忠那时是八王府的总管，手里攥着一根铁杖，死守在北玄礼身边，护着府里最后几个老弱妇孺。

他满身血污，左腿被砍了一刀，站都站不稳，可还是咬着牙不退。

他年轻时在王府当差，学过些粗浅的拳脚功夫，后来跟了北玄礼，也偷摸着练了点简单的内功心法，能调息运气，强身健体。

这些年，他把这些本事一点点教给了呗小惊，虽然只是些入门功夫，可这小子天赋奇高，教一遍就会，练起来比他这个糟老头子还利索。

“王爷，快走！”

呗忠嘶哑着嗓子吼，挥杖砸倒一个冲上来的叛兵，血溅了他一脸，“老奴拼了这条命挡着，您带小世子跑吧！”

北玄礼一剑捅穿一个敌将，回头瞪着他，怒喝：“跑？

我跑了，谁来守北氏的骨气？”

他脚步一晃，胸口又挨了一刀，血喷了出来。

他咬紧牙关，低声喘道：“忠伯，你听好。”

呗忠扑通跪下，眼泪混着血淌下来：“王爷，您不能死啊！

圣上没了，七位王爷死的死逃的逃，北氏就剩您了！”

北玄礼喘着粗气，转头看看府里。

襁褓里的婴儿哭得撕心裂肺，那是他的独子，刚出生没几天。

他猛地从怀里掏出一块龙纹玉佩，塞进呗忠手里：“这是我的玉佩，带着他走，保住北氏的根！”

呗忠接过玉佩，眼泪糊住了眼：“王爷，老奴……”“别废话！”

北玄礼一把推开他，声音沙哑得像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你不走，我死不瞑目！

快滚！”

呗忠咬着牙，抱起襁褓里的孩子，转身往后院冲。

他回头一看，北玄礼己经被叛兵围住，剑光在血海里闪了几下，像一条龙在挣扎，最后被刀光吞没。

“王爷！”

呗忠喊得嗓子都哑了，眼泪淌了一脸，只能踉跄着往前跑。

他拼了命杀出一条血路，抱着孩子逃出皇城，一路往南，隐姓埋名，躲到这穷乡僻壤的小村里。

呗忠停下来，眼泪顺着脸上的沟壑滑落。

他抹了把脸，声音抖得厉害：“那孩子，就是你。

你本姓北，是八王爷北玄礼的独子。”

呗小惊心跳得像擂鼓，干笑两声：“忠伯，您没糊涂吧？

这笑话可不好玩。”

呗忠从怀里掏出一块龙纹玉佩，递给他：“这是王爷临死前给老奴的。

你脖子上那块，是你生下来就带着的。

这两块玉佩是一对，一大一小，跟了王爷一辈子。

王爷的东西，老奴不敢多问，只知道他拼了命也要保住它。”

呗小惊接过玉佩，手抖得厉害。

他低头看看自己胸口那块，又瞧瞧手里的这块，龙纹一大一小，却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他皱眉道：“忠伯，您是说……这玉佩有啥名堂？”

呗忠摇头，眼泪又涌上来：“老奴不知道。

王爷只说这是北氏的命根子，老奴守了这些年，就是为了交给你。

你得活下去，把北氏的火种留着。”

呗小惊胸口堵得慌，攥紧两块玉佩，站起身：“忠伯，我得缓缓。”

他走了几步，又回头问：“对了，您教我的那些拳脚功夫，是不是也跟王爷有关？”

呗忠一愣，叹了口气：“老奴那点粗浅本事，是当年在王府当差时学的。

王爷瞧我身子骨弱，教了我点简单的内功心法，能调气养身。

后来我又偷摸着学了些普通的拳脚和轻功，逃命那会儿全用上了。

这些年教给你，不过是想让你有个防身的本事，别的……老奴也不敢多想。”

呗小惊点点头，没再多问。

他从小跟着呗忠练功，别的孩子还在玩泥巴，他己经能一口气打完一套《基础拳法》，拳风带点劲儿。

呗忠还教了他一门简单的轻功，叫《踏风步》，跑起来快得像一阵风，村里逮兔子都没他利索。

最妙的是那套《静心诀》，是个入门内功心法，能让他气沉丹田，晚上睡得香，白天精神足。

他天生是个练武的料，呗忠教什么他学什么，稍稍一点就通，练得比老管家还顺溜。

可他从没想过，这些功夫背后还有这么深的渊源。

那场大战不只是北氏的末日，也是天下的劫难。

皇城破了之后，中原西巨头——苍云派、烈阳门、青霄宗、玄水阁，趁乱冒头，各自占山为王，打得不可开交。

关外三大家——天狼族、铁骑盟、风沙堡，也带着人马南下，抢地盘，掠财宝。

各路山贼土匪跟蝗虫似的，祸害得百姓家破人亡，哭声响遍西野。

《天龙八极典》的下落成了江湖里最大的谜。

有人说被李天雄抢走了，可他死在乱战里，东西也没了影儿；有人猜是天龙殿哪个王爷逃出去时带走了，藏在谁也找不着的地方。

江湖门派为了这秘宝杀红了眼，血流得比河还多。

那场皇城大战惨得像人间地狱。

叛军刚攻城那晚，城墙被火烧得噼啪作响，守军拼了命挡，可投石车砸下来，血肉飞得满天都是。

城里的老百姓拖儿带女往外逃，却被乱兵一刀一个，街巷里全是断胳膊残腿，哭声喊声混在一起，撕心裂肺。

再往后，李天雄带人杀进内城，天龙殿的八主迎上去。

长子北玄武一掌《震天龙掌》拍碎了叛军的战车，却被几十支弩箭射成了刺猬；次子北玄风舞着《傲龙凌剑》，剑光快得像闪电，杀了上百人，最后倒在血泊里。

八主一个接一个倒下，血染红了龙庭前的金砖。

到了最后一天，皇城彻底没了。

圣上北玄德坐在龙椅上抹了脖子，皇后抱着小儿子跳下城楼，摔得血肉模糊。

八王爷北玄礼是最后一个站着的，他守在八王府前，拼到最后一口气，才让呗忠带走孩子。

战后，皇城被抢了个底朝天，八王府的宝贝被一扫而空，只剩一片黑乎乎的废墟。

呗忠抱着孩子藏在死人堆里熬了一夜，天黑才敢跑。

他不敢回头，只知道身后是北氏最后的荣光，烧成了一片灰。

夜色深了，月亮挂在天上，像个冷眼旁观的银盘。

呗小惊一个人坐在村外山坡上，手里攥着两块玉佩，风吹得他衣角猎猎作响。

他低头盯着那龙纹，脑子里乱糟糟的，像翻滚的江水。

他想起这些年呗忠教他的拳脚功夫，想起那套《踏风步》跑起来有多畅快，想起《静心诀》让他心跳平稳的奇妙感觉。

他不知道，这两块玉佩藏着多大的秘密，更不知道几天后的月圆夜，他会无意间撞破一个天大的玄机，把他拽进一条回不了头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