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脉

江州老巷，梅雨浸透了青砖墙上的朱砂符。

陈九章缩在“知天命”卦馆的藤椅里，指间夹着的烟头忽明忽暗，烟灰簌簌落在泛黄的《连山易》残页上。

玻璃门被推开的刹那，铜铃骤响。

“陈师傅，救救我女儿！”

穿貂皮的女人甩出一沓钞票，腕上翡翠镯子磕得柜台叮当响。

陈九章眯眼瞥向她身后，穿白裙的少女垂着头，湿发黏在脖颈，一步一滩水渍。

“她三天前去西郊水库游泳，回来就高烧说胡话……”陈九章掐灭烟，瞳仁倏地缩成一线。

常人看不见的阴气正从少女七窍涌出，凝成半张浮肿的鬼脸。

“不是游泳，”他抓起桃木钉扎进少女掌心，“是替死鬼找上门了。”

惨叫炸裂的瞬间，卦馆地板下传来空洞的回响。

陈九章脊背一僵——这下面埋着的东西，醒了。

子夜，江州西郊乱葬岗。

陈九章攥着罗盘疾走，身后跟着背登山包的络腮胡男人。

那是他十年前在昆仑冰墓里捡回的搭档，退役军人陆铁山，包里常年备着黑驴蹄子和军用霰弹枪。

“九章，你确定要动这处‘阴墟’？”

陆铁山踢开半截墓碑，“上周考古队在这挖出六具倒吊的青铜棺，全组人当晚暴毙。”

罗盘磁针疯转，陈九章蹲身抓了把土：“棺倒悬，尸养煞。

有人借考古队的手破了镇墓局。”

他忽然冷笑，“还记得1998年黄河改道冲出的那具无眼尸吗？

同源的厌生术。”

铁锹撞上硬物的瞬间，月光突然被黑云吞没。

陆铁山的手电照向坑底——七具新棺呈北斗状排列，棺盖缝隙渗出腥臭的黑浆。

“不是七星，是第八星‘洞明’位。”

陈九章突然暴喝，“铁山，闭气！”

晚了。

陆铁山摸过棺盖的手指泛起青斑，瞳孔里倒映出无数双从地底伸出的白骨手。

陈九章咬破舌尖喷出血雾，腰间五帝钱剑嗡鸣出鞘。

卦馆地下室，青铜鼎燃着犀角香。

陈九章将陆铁山浸在掺了朱砂的糯米缸里，自己对着墙上斑驳的《葬经》残卷出神。

那上面画着九条贯穿中国的龙脉，其中一条在江州地界突然的断裂。

手机突然震动，陌生号码传来一段视频：白裙少女被铁链锁在溶洞中央，头顶悬着刻满殄文的青铜椁。

背景音里混着模糊的水声，像是地下暗河。

“想要人，拿《青囊补阙》来换。”

陈九章捏碎茶杯。

二十年前陈家灭门惨案中失踪的祖传秘典，居然在此时现世。

陆铁山从缸里探出头，伤口爬满蜈蚣状的黑线：“是‘那群人’？”

“不，”陈九章擦亮火柴点燃《葬经》，火光中浮现隐藏的山河脉络，“他们找到了‘断龙台’。”

三日后，长江底。

潜水镜后的陈九章打了个手势，陆铁山拧开防水手电。

光束刺破幽暗的刹那，两人同时窒息，百米长的石梁横亘江床，无数绑着红绳的骷髅挂在梁下，随水流轻轻摇晃。

“悬尸桥……”陈九章摸出怀表大小的风水盘，“《茅山后裔》提过，这是通往阴墟的活人桩。”

陆铁山突然拽住他，刀尖指向石梁尽头。

一具戴青铜面具的古尸盘膝而坐，膝上横着的玉匣刻着熟悉的陈家族徽。

暗流骤急。

陈九章游近的瞬间，古尸面具啪地裂开，露出和他一模一样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