蝙蝠血蛊

梅雨在青石板上蚀出蜂窝状的孔洞，我（陆承渊）蹲在"断头槛"上擦拭驳壳枪，眉骨处的刀疤突突作痛——这是去年在长沙巷战留下的纪念。

那个日本宪兵大佐的佐官刀劈来时，我闻到他身上有和陆雪萤相似的腐臭味。

"哥...窗纸..."小妹的咳嗽声裹着痰音从二楼坠下。

我抬头望去，西厢房封死的雕花木窗正在渗血，黑红色液体在窗棂上蜿蜒出符咒的纹路。

三个月前她就是用这样的声音，在教会医院太平间找到我的。

那时她刚被剪去长发，光裸的头皮上布满针孔，却死死攥着从焚尸炉抢回来的半张病历："他们往我血管里种东西...""陆长官的枪该上油了。

"柳三娘的声音贴着耳后根爬上来。

我猛地转身，战术刀尖抵住她咽喉，刀面映出她翡翠耳坠里扭曲的人影——那根本不是我们俩的倒影，而是个穿日军军装的女人。

她伸出套着银甲套的小指，轻轻推开刀刃："民国十六年长沙兵变，汉阳造的子弹从这里穿过去。

"染着蔻丹的指甲戳进锁骨处的枪眼翻搅，带出半片溃烂的皮肉，"现在里头养着尸蛾，要看看吗？

"二楼突然传来瓷器炸裂的声响。

我撞开房门时，陆雪萤正用残缺的左手抵住喉咙，黑血从指缝喷溅到铜镜上。

镜面里映出的却不是她，而是个穿月白旗袍的女尸，后颈蜈蚣状的缝合疤正渗出蛆虫。

"哥...铃铛在吃我的魂..."她瞳孔扩散成无底深渊，发间钻出无数透明线虫，在空中拼出日文"実験体七号"。

那夜在长沙巷战，被我击毙的日军大佐咽气前，也用钢笔扎进左眼放出同样的虫子。

赶尸铃在腰间疯狂震颤，二十一枚铜铃片竟自行奏出《荒城之月》的调子。

柳三娘突然甩出红线缠住我的手腕，线头扎进血管的瞬间，我看见了——（柳三娘与张九爷的过往闪回）民国三年的苗疆雨夜，十七岁的柳三娘还叫柳银蛾。

她在尸洞前拦住偷学赶尸术的张九爷，对方脖颈上还没有绷带。

"龙虎山的道士也做这种下作营生？

"她挥动银镯，尸群突然调转方向。

张九爷折断赶尸铃的铜舌："你们苗女能在活人身上种蛊，我为何不能给死人还魂？

"他掀开棺材，里头的女尸竟与柳三娘有八分相似，"借你一缕生魂，炼成不老尸..."现实被陆雪萤的尖叫撕裂。

铃舌指骨正刺向她眉心的梅花胎记，却在触碰瞬间熔成铁水。

柳三娘掐诀的右手青筋暴起："二十年前他拿我胞姐炼尸，如今又盯上你妹妹。

"---陆雪萤的病态依赖"哥别去..."雪萤用断指勾住我的皮带，这是她阻止我自杀留下的残缺。

那夜在湘江边，她把自己的小指塞进扳机护圈："要死就先打穿我的魂！

"此刻她滚烫的额头抵着我心口，咳出的蛊虫顺着衣领爬进内袋。

那里藏着她去年送的生辰礼——用护士服改制的护身符，浸满盘尼西林的棉絮里缝着我们的合照。

照片背面是她用经血画的符咒，笔迹与女尸阿湘后颈的朱砂符形成阴阳互补。

"雪萤松手，哥要去挣药钱。

""不要！

"她突然咬住我手腕，犬齿刺破静脉，"那些药...根本就是..."黑血从她嘴角溢出，在军装上晕开一朵腐烂的梅花，"我宁愿烂在你怀里..."柳三娘的笑声从梁上传来，她倒悬的身影像只巨大的蝙蝠："好个情深义重，可惜..."翡翠耳坠突然炸裂，绿雾中浮现张九爷腐烂的脸，"你妹妹早就是半具活尸了。

"---环境诡谲升级客栈天井的镇宅石龟正在蜕壳。

青灰色甲片剥落后露出人类脊椎骨，指骨抓挠石板的声响与小妹的咳喘共鸣。

柳三娘说这是前清风水师的遗骸，我却看见龟爪上套着枚日本陆军戒指。

"民国二十西年五月初七。

"她突然念出小妹生辰，银镯上的蜈蚣开始啃食十字架，"张九爷要凑齐西十九个纯阴命格，你猜...陆小姐排第几？

"赶尸铃在这时彻底碎裂，铜片嵌入墙壁拼出日文"完成"。

走廊尽头被封死的窗户轰然洞开，月光如尸水倾泻而入。

阿湘穿着染血的护士服立在窗边，她锁骨处的梅花胎记正在融化，露出底下731部队的刺青编号。

陆雪萤忽然安静下来，用护士特有的精准手法给我包扎伤口："哥，等我们变成尸体，就再也不会分开了。

"她吐出半截铃舌指骨，上面赫然刻着长沙巷战日军指挥官的名字——横山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