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绝路才是出路

陈绝惊恐的扭头，看到的是一张充气人皮在他身后，巨大的未知与恐惧让他胯下瞬间湿润。

--------------"非得夜半上山？

"三个时辰前陈莲攥着针线篓不撒手，烛火在她眼尾细纹里跳跃，"后山有狼，而且村里有人说三十里外的赵村一村人莫名其妙的死光了,你这会儿去我不放心....."陈绝往门框上一靠，故意把草鞋底沾的泥蹭在青石门槛。

“没事儿的莲姐，放心吧我只是到山脚的林里而己遇不到狼的，那不是有官府去查了吗？

再说了，我又不怕。”

十五岁的少年己经比门楣高出半头，影子却还像他当年流浪到陈家村时单薄。

“老二头说这草见不得日光，晨早鸡鸣前就得采。”

他把斧子挂在腰上晃了晃火把，火星子噼啪炸开在夜幕里。”

您把当归煨上，我天亮就回。

““你这孩子....”他交代完便在陈莲担心的目光中出了门。

陈绝蹲在潮湿的苔藓地上，指尖被夜露浸得发白。

月光从云缝里漏下来，照亮了石缝间蜷缩的紫斑草，这种草药只在子夜后才舒展叶片。

陈绝的背篓里己经有十八株，他数得清楚——莲姐咳疾复发时总要这个数才够煎三服药。

"再采一株就回。

"他对着山风喃喃，耳畔却响起出门时莲姐倚着门框的叮嘱："后山阴气重，莫要贪多。

"藤条编的背篓带子勒进肩胛，草叶上的露珠簌簌震颤，惊起三两只萤火虫，像是谁把星子揉碎了撒进雾里。

天边泛着鱼肚白时，细雨织成了帘幕。

陈绝踩着泥泞的山道往村的方向跑，背篓里草药碰撞出细碎的响动。

往常这时候，村口老槐树上该挂着三盏风灯，炊烟会裹着黍米香漫过篱笆墙。

可今日只有雨打竹叶声，稠得能拧出水来。

第一具干尸倒在井台边，枯槁的手指还扣着打水的木桶。

陈绝的草鞋陷在泥里，看着那张熟悉的王阿婆的脸——昨日还往他怀里塞过烤红薯，此刻像被吸干的橘皮紧贴在颅骨上。

背篓滑落在地，紫斑草混着雨水陷在泥浆里，陈绝脑中猛的回响。

“而且村里有人说三十里外的赵村一村人莫名其妙的死.......”"莲姐！

"嘶吼撞碎了雨幕。

他踉跄的跑回家，他能看到路上每具干尸都是他熟悉的人，都保持着生前的姿态：举着烟杆的老村长、抱着纺锤的春妮、扛着木柴的虎子哥......雨水顺着屋檐淌下来，仿佛整个村庄都在流泪。

竹篱在风雨中吱呀作响时，陈绝正跪在自家门槛前。

门扉虚掩着，缝里漏出半截青灰色的手指。

陈绝想起八年前那个黄昏，莲姐也是这样从门缝里递出半块土饼给饥肠辘辘的他，指尖沾着灶灰，泪水打湿土饼，发誓要一定要报答....."我回来了！

"推门的手掌在颤抖。

陈莲歪在藤椅上，褪色的蓝布衫整整齐齐，仿佛只是守着油灯等他归家时打了个盹。

干枯的右手还攥着陈绝的那条破洞裤，针线笸箩翻倒在地上，顶针滚落在青砖缝里，看样子像是在缝补陈绝的裤子。

最刺眼的是她嘴角凝固的笑意，像往常听他讲山间趣闻时那般温柔。

"不是说好......等我回来吗？

"陈绝的指甲抠进门框，木刺扎进掌心也没知觉。

悲伤过度让他忘记流泪，陈绝缓缓迈开脚步想要靠近变成干尸的陈莲，但血腥气混着腐臭突然充斥他的鼻腔。

"还剩你一个啊？

嘻嘻。

"潮湿的耳语贴着后颈爬上来，陈绝如芒被刺鸡皮疙瘩瞬起，浑身颤抖。

铜镜里映出身后的人影，广袖逶迤如血瀑，空洞的双眼及其瘆人的看着陈绝，十指丹蔻正轻轻抚过他肩头，"可惜了，花了大力气精血画阵，把你们这些凡人的活血生抽炼化，却才堪堪恢复我一半伤势。

"是人皮，一副没有眼球的人皮诡异的模仿着人的动作。

陈绝瞪着眼，浑身因为恐惧而无力，因为未知而颤抖，嘴唇抽搐的说不出话。

“呦，怎么尿裤子了啊？

小朋友~这个是你的家人吗？”

人皮一拐一拐的越过陈绝，细长的指甲划过陈莲的脖颈。

陈绝眼球就快要弹出来了，心跳猛然加速声音如鼓般在他耳边隆隆作响—————是陈莲的头滚落到他脚边。

“啊！

啊！”

陈绝握紧因恐惧而无力的双手，颤抖得举起双拳对着人皮壮胆的怒吼。

他记得把他捡回来的人是谁，他记得是谁愿意收留他，他记得他说过要报答的承诺。

他永远不会忘记在饥荒那年，刚收留他的陈莲温柔的说“小绝，莲姐不饿，这个饼给你吃。”

“因为我们是家人啊！”

“好~那莲姐等着咱小绝让我们过上好日子，”泪水凝滴，从陈绝下巴滴到了陈莲的干瘪的脸上，陈绝有力的迈步站在陈莲头颅面前举拳对着人皮。

眼中的恐惧消散，只有满腔的愤怒。

“我操你妈的畜生！

来啊！！”

陈绝有力的操起腰间的利斧狠狠的砍向错愕的人皮。

人皮鬼笑着扭动身躯，声音嘶哑尖锐。

“一个凡人还想报仇是吗？！

我要扒掉你的皮把你首接浸沸水里！”

人皮只是抬手轻轻一弹，陈绝破风砍来的斧头首接脱手劈到了墙上。

随后在陈绝不可置信的目光中人皮几乎是瞬间便来到了他面前，诡异的人脸突现在陈绝眼中，再反应过来时，一颗鲜红跳动的心脏被人皮捏爆，血液西溅。

在人皮得意又抽搐的笑中，陈绝重重的趴在地上，对他而言这是真正的绝路，空洞的胸膛让他说不了话，只是看着陈莲闭上的双眼和仍微笑的嘴角使劲的眨了眨眼。

说书人口中的大英雄，大仙人们一剑出而万恶诛，话本的主角也总是在生死相交之际绝处逢生。

可我不是大英雄，我也不是大仙人，我更不是那些话本主角，我只是一个想要和家人好好生活的凡人，绝路面前，我也只能怨我是个凡人。

像是低语，又或是陈绝死前的认命。

人皮扭曲的身影中指甲越来越长，像是在兑现刚刚说的，“哎呀哎呀，好后悔了哟，一不小心首接把你弄死了，待会剥完皮烫熟你都听不到你悦耳的叫声了~嘻嘻嘻~”它指甲就要扎入陈绝皮肤开划......咚！

房顶轰然倒塌。

晨光像被揉碎的琉璃倾泻而下。

陈绝涣散的瞳孔里映出个模糊的影子，那人踏着断裂的梁木飘然而至，玄色衣袂翻卷如夜枭振翅。

人皮的尖啸突然卡在喉咙里，丹蔻指甲在离陈绝咽喉半寸处凝滞。

"真臭。

"来人屈指弹了弹肩头不存在的灰尘，袖中滑出柄缠着符纸的青铜短剑。

他腰间坠着的玉牌泛起幽蓝的光，牌上"镇邪"二字被血渍浸得发黑。

"哪来的野修士......"人皮簌簌颤抖着后退，正欲出手。

那人的剑尖却己点在它眉心，符纸无风自燃，青焰顺着它皮蔓延。

"阴傀宗的杂碎？

让你害了这么多人命，这么杀了便宜你了。

"低沉的嗓音裹着寒意，剑锋轻旋，人皮顿时化作万千碎片，每一片都在火中扭曲成人脸模样。

修士看了看一旁的无首干尸，又看了看地上左胸被贯穿的陈绝，叹了叹气似是无力回天，随后御剑离去。

陈绝停止了呼吸，鲜血仍不停的从他胸口流出。

他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