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鸟栖息

温以宁数到第三十七步时，教室门被推开了。

她站在讲台旁，目光扫过下面西十五张陌生的脸。

五月的阳光透过窗户斜斜地切进来，在课桌间画出一道明亮的对角线。

这是她第西次转学，流程早己烂熟于心一一微笑，鞠躬，说"请多指教"，然后走向指定的座位。

"温同学之前是在……"班主任李老师翻看资料的声音戛然而止，这个停顿温以宁太熟悉了。

东京、柏林、圣保罗，这些地名总是让老师们露出同样的表情一一混合着惊讶和微妙的怜悯。

"巴西。

"她轻声接上，嘴角扬起恰到好处的弧度。

不需要多余的解释，反正三个月后父亲又会收到调令，这些面孔最终都会变成她博客里的一段文字和几张模糊的照片。

"哇哦!"教室后排突然传来一声夸张的感叹。

温以宁抬眼看去，一个穿白色校服的男生正撑着下巴对她笑，阳光落在他乱糟糟的栗色头发上，像撒了一把金粉。

李老师咳嗽一声:"沈星延，注意课堂纪律。”

温以宁垂下眼睛走向自己的座位一一第三排靠窗，正好在那道阳光的边缘。

她放下书包时，感觉到后背被什么轻轻戳了一下。

喂，"一个压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圣保罗还是里约热内卢?"温以宁僵住了。

通常第一个问题会是”巴西人说葡萄牙语吗"或者"见过内马尔吗"，从来没有人精准地问到城市。

她微微侧头，看见刚才那个男生一一现在她知道他叫沈星延了一一正歪着头等她回答，眼睛里闪烁着狡黠的光。

他的课桌上摊着地理课本，页边画满了歪歪扭扭的小飞机。

"里约。

"她最终回答，声音轻得像羽毛落地。

沈星延笑了，露出两颗虎牙:“我叔叔在那里开中餐馆，说科帕卡巴纳海滩的日落是粉紫色的。”

他变魔术似的从口袋里摸出一枚硬币，越过课桌递到她面前，"见面礼，2016年里约奥运会的纪念币。

"硬币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金属光泽，正面是奥运五环和年份，背面则刻着一位冲浪运动员的剪影。

温以宁盯着它看了两秒，抬头时，男生己经凑近了一点，声音里带着调侃:“怎么，不敢收?”"……为什么要给我这个?"她问。

男生歪了歪头，像是觉得这个问题很有趣:“因为我叔叔在里约开中餐馆，他说科帕卡巴纳海滩的日落是粉紫色的。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而且，我猜你收集这个。

"温以宁的手指微微收紧。

她的确有一个习惯一一每到一个新城市，都会收集一枚当地的硬币。

但这件事，她从未告诉过任何人。

"你怎么知道?“她下意识地问。

男生笑了，两颗虎牙让他看起来格外阳光:"猜的。

"他伸手点了点她的书包拉链，那里挂着一枚小小的东京地铁币，"而且，你转学这么多次，总得带点纪念品走吧?"温以宁沉默了一瞬，最终伸手拿起那枚硬币。

金属的凉意渗入指尖，她却莫名觉得有些发烫。

“谢谢。

"她轻声说。

男生满意地点点头，随手在课本扉页上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小飞机:“我叫沈星延。

"温以宁没有回答，只是将那枚硬币轻轻放进口袋里。

她不会告诉他，这是她转学以来收到的第一份礼物一一不是出于礼貌，不是例行公事，而是一个陌生人单纯想给她的东西。

更不会告诉他，在转身的瞬间，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硬币边缘，像是触碰到了某个遥远的、不属于漂泊的城诺。

而身后，沈星延看着她的背影，嘴角微微扬起。

[ 第一次有人问我在巴西的哪个城市，我收到了一个特殊的礼物——一枚里约奥运会纪念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