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更鸟为什么不唱歌

玻璃碎片扎进掌心时，时浅没觉得疼。

她只是盯着血珠从皮肤里渗出来，一滴、两滴，在地板上绽开细小的红花。

“装什么死？”

方晓晓的高跟鞋碾过她的手指，鞋跟尖锐得像把刀，“再磨蹭，考试就要迟到了。”

时浅缓慢地抬头，视线穿过凌乱垂落的发丝，看向墙上的电子钟。

2023年9月17日，06:20。

——距离她被“租借”给方家的第三年整，还剩最后三天。

“晓晓！”

方正东的声音从走廊传来，带着警告的意味，“那位大人说过，她身上不能留疤。”

方晓晓撇了撇嘴，悻悻地收回脚，却又突然俯身，掐住时浅的下巴。

“要不是你这张脸……”她冷笑一声，指尖用力到几乎要掐进肉里，“你以为方家会养你这种垃圾？”

时浅没说话，只是垂下眼睫，视线落在角落的猫笼上。

笼子里，一只纯白的布偶猫蜷缩着，后腿的伤口还在渗血，染红了雪白的毛。

它察觉到主人的目光，虚弱地“喵”了一声。

方晓晓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突然笑了。

“放心，它还没死。”

她漫不经心地用指甲敲了敲笼子，“不过，如果你今天考砸了……”她没说完，但时浅听懂了。

“……我去。”

时浅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但先给雪球止血。”

方晓晓歪头打量她几秒，突然愉悦地勾起唇角。

“这才乖嘛。”

一小时后，时浅站在镜前，看着自己被一点点“改造”成方晓晓的样子。

栗色的长卷发，精致的妆容，甚至连制服的每一颗纽扣都被调整到和方晓晓一模一样的位置。

“记住，”方晓晓将准考证拍在她胸口，笑容甜美又恶毒，“如果考不进前十……”她没说完，只是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角落的猫笼。

时浅沉默地接过准考证，指尖在“方晓晓”三个字上轻轻摩挲。

兰亭国际学院的考场比想象中安静。

时浅机械地填着试卷，耳边是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

题目很简单，甚至简单得有些刻意——像是有人提前筛选过，确保“方晓晓”一定能考出好成绩。

她写完最后一道大题时，窗外的梧桐树上停了一只知更鸟。

鸟儿歪着头，黑豆般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时浅恍惚了一瞬。

某个同样阳光明媚的午后，也有人这样陪她看过飞鸟……“砰！”

一声闷响打断了她的思绪。

知更鸟突然撞上玻璃，羽毛混着血丝缓缓滑落。

时浅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响。

“考生请保持安静！”

监考老师皱眉呵斥。

时浅僵硬地坐回去，却在低头时，发现自己的铅笔尖不知何时折断了。

她缓缓抬头，看向窗外——梧桐树下，站着一个穿白衬衫的少年。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在他身上，勾勒出清瘦的轮廓。

他仰着头，目光穿过三层楼的距离，首首地望进她的眼睛里。

——云鹤宇。

时浅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五年了。

这个曾经许诺带她去看极光的少年，如今就站在她噩梦开始的地方。

交卷铃响起时，时浅的掌心己经被指甲掐出西个月牙形的血痕。

她低着头快步走向校门，走廊仿佛变成一条漫长的隧道，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

“阿浅！”

这个尘封己久的称呼让时浅浑身一颤。

是幻听吗？

她加快脚步，可那声音却越来越近——“阿浅！”

手腕被攥住的瞬间，时浅听见自己的心跳震耳欲聋。

那只熟悉的手掌温度透过皮肤传来，和三年前分毫不差。

时浅猛地甩开他，转身对上了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云鹤宇比五年前更加清瘦，皮肤苍白得近乎透明，衬得那双温润如玉的眼睛愈发深邃。

常年病弱的身体让他整个人透着一股易碎的矜贵感，可偏偏眉宇间又带着几分执拗的温柔。

——她曾经的……买主。

这个认知让时浅眼底瞬间结冰。

“你找我什么事？”

她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我们早就没关系了。”

云鹤宇的指尖微微蜷缩，喉结滚动了一下，像是咽下某种苦涩的情绪。

“阿浅……五年前的事，是云家对不起你。”

他声音低哑，带着几分恳求，“可我真的……很想你。”

时浅扯出一个讥讽的笑。

“云鹤宇。”

她一字一顿地说，“你是不是忘了？

我不过是你父亲当年买来逗你开心的玩具罢了。”

她甩开他的手，转身就走。

身后传来迷妹们叽叽喳喳的议论声：“天啊！

云校草居然认识方校花？”

“方晓晓可是方家千金，成绩又好，云校草眼光真高！”

云鹤宇怔在原地，喃喃自语：“方晓晓？

她怎么会是方家的人……”他猛地抬头，可时浅的身影早己消失在校门口。

回方家的车上，时浅摩挲着腕上的红痕，目光落在窗外飞速倒退的景色上。

后视镜里，一辆黑色迈巴赫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

车窗半降，露出半张戴着金丝眼镜的侧脸——温文尔雅，风度翩翩。

可时浅知道，那副皮囊下藏着怎样的恶魔。

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掐进掌心。

安津。

他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