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斗作 灵犀

子时三刻*，紫云观的铜铃在虚空中划出残影。

秋生倚着门框数到第九十九声铃响时，檐角惊起一只夜枭。

那畜生血红的眼珠瞪着他，喙间竟叼着半截黄符。

青铜铃舌突然黏连出血丝，坠落的血珠在青砖上炸开，凝成坎上坤下的比卦——师父临终前说过，这是阴兵借道的凶兆。

殿内长明灯的灯油正泛起涟漪。

秋生盯着那盏师父用鲛人油炼制的古灯，两簇纠缠的灯花突然爆开，火星溅在摊开的《九幽堪舆图》上。

羊皮卷腾起的青烟凝成阴司追魂令，朱砂绘制的符脚正指向后山乱葬岗。

"师父，您到底藏了多少秘密..."指腹抚过玄真常坐的蒲团，在第三道竹篾缝隙里摸到凸起。

暗格弹开的瞬间，腐臭味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那是件左襟染血的绸衣，牙印处凝结的黑血泛着幽蓝。

秋生浑身发冷，玄真道长临终前塞给他的半块玉佩，缺口正与这齿痕严丝合缝。

**卯时未至**，乱葬岗的雾气凝成鬼手。

桃木剑劈开带露的蛛网时，秋生后颈的朱砂痣开始跳动。

罗盘指针在青石匣出土的刹那疯狂旋转，十八口柏木小棺泛着尸蜡般的青光。

第七口棺材的黄符被山风掀起一角，露出"癸亥年七月半子时"的字迹，正是他十八年前被遗弃在道观的日子。

"养鬼棺？

"指甲抠进棺盖缝隙的瞬间，北斗七星刻痕刺痛指尖。

秋生突然想起《太上洞玄灵宝灭度五炼生尸妙经》的记载：以七星镇魂棺温养尸身，可偷天寿续命。

棺底黏着的胎发缠住他手腕，发丝间渗出的黏液竟与镇魂铃泣出的血同源。

惊雷劈裂古柏时，暴雨如天河倒灌。

秋生抱紧石匣后退，瞥见断崖处八卦袍角翻飞。

追到崖边时，半个云纹靴印烙在泥里——那云纹暗绣雷部三十六将，正是紫云观掌教寿鞋的规制。

而三日前下葬时，他亲手为师父穿上那双鞋。

**亥时正**，王氏宗祠的梁柱渗出胭脂血。

疯妇倒垂的湿发扫过秋生面门，他嗅到河底特有的腥锈味。

缚魂索套住女鬼脖颈时，襁褓里突然伸出青紫小手，指甲精准刺入他腕间神门穴。

银锁从领口滑出，锁面"长命百岁"西个篆字在月光下泛着死气。

"还我儿啊——"尖啸声震碎残窗，秋生甩出三清铃的手突然僵住。

斩鬼剑穿透的哪里是女鬼，分明是具泡胀的尸身——溃烂的子宫缠满水草，草茎系着青铜铃碎片，与他怀中石匣底层的残片纹路相连。

供桌坍塌的轰鸣中，暗河黑水裹着白骨涌出。

秋生咬破舌尖将精血喷在镇魂铃上，铃身"玄真"二字突然灼如烙铁。

白骨被金光罩住的刹那，他看清骸骨左手紧攥的银锁——背面"替死消灾"的刻痕深可见骨，与他的银锁出自同一柄刻刀。

暴雨冲刷着祠堂外墙，朱砂敕令符在闪电中显形。

秋生抹去青苔的手指突然痉挛——符脚"癸亥年七月半子时"正是他的生辰。

白骨的眼窝里钻出尸蜈蚣，百足划动竟在青砖上刻出卦辞："比之自内，贞吉。

"暗河深处传来婴儿啼哭，混着老道的叹息："痴儿，还不悟么..."秋生猛回头，只见自己映在墙上的影子正缓缓举起斩鬼剑，而他的双手分明垂在身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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