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异地恋一年,男友的日常问候中,一个陌生的名字开始频繁出现。然后,
我收到了一个房间号。被紧急撤回的房间号。1方子尧又失约了。这是他的第二次失约。
上大学的那一年,方子尧同我约定好,无论多忙,无论多累,晚上十点,
总要跟对方聊一会天。他说:千忆,哪怕远在千里之外,我也想你知道我的日常,
就像小时候那样,我们绝不缺席对方人生的每一天,好吗?他说:你放心,只会早,
不会晚,我不会让你苦苦熬着等我的。烈日之下,少年青涩的脸庞满是忐忑。
阳光折射在他的瞳孔中,衬得眸子闪闪发亮。我点点头,紧紧地拥抱住了他。第一个学期,
第二个学期。每一天,他都未曾失约。他向我分享着他的每一日。在他的每一日中,
出现过许许多多的人名。室友,朋友,乃至老师,吐槽的,好笑的。但我们异地的第二年,
方子尧的口中,有了一个频繁出现的陌生名字。千忆,你不知道,新加入学生会的学妹,
什么都不会干,总是来找我,烦死了。千忆,今天那个学妹又来找我帮忙,
她还挺聪明的,什么事情都上手得很快。千忆,姜学妹今天又搞砸了一个小事情,
她害羞得脸颊通红。千忆……划拉着我与方子尧的绿泡泡聊天记录,莫名地,
心脏仿佛被一只大手牢牢攥住,有些喘不上气来。我与方子尧青梅竹马,
我们习惯了彼此分享自己的生活,乐得将有趣的事情说给对方听。但不知从何时起,
姜轻月这个名字出现的频率,已经让我开始恐惧着十点的到来。我攥着手机,
看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直到接近一点,一条消息发了过来。千忆,
我今天实在是有点忙。我保证,这绝对是最后一次,下次哪怕有事情,
我也会偷偷给你发几条消息的。脑海中仿佛出现了他可怜巴巴的样子。
我的唇角不自觉地上扬。哼,原谅你这一次了。下次再犯,一拳打翻!
后面还跟着一张小猫挥拳的表情包。可随后的一条消息,再次将我的心情彻底打入谷底。
都怪姜轻月今天又搞砸了一件事情,我们补救了好久才弄好。但她笨笨的,
还挺可爱的。千忆,姜轻月说天冷了,送了我一条亲手织的围巾表达感谢,
我来跟你报备一下,明天就戴上了啊!看着屏幕上的聊天记录,
手里摩挲着精心挑选的毛线,想起那条已经寄出去的亲手织成的围巾,我突然觉得有些无趣。
我织成的围巾很普通,没有任何花哨的装饰,就像我跟方子尧的对话一样无趣。好,
我寄给你的快递明天就到,收到之后就烧了吧。没等他的回复,我直接将手机关机,
彻底断绝了他找到我的办法。我有些委屈,但却不知道找谁倾诉我的委屈。曾经有一个人,
信誓旦旦地拍着胸口,说要当我一辈子的情绪垃圾桶。但如今那个人,
却成了我委屈情绪的根源。2第二天是周末,我如之前的所有周末一样睡着懒觉。千忆,
床上的帘子被拉开,室友将头探了进来,你男朋友来了。我有些讶然。随即从床上起身,
快速洗漱之后下了楼。到了楼下,阵阵寒风袭来,我才意识到,已经快要立冬了。
而我身上单薄的衣物根本无法抵御寒风的侵袭。千忆!方子尧站在树下,看到我的穿着,
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这么冷的天,你怎么穿成这样就下来了?他脱下身上的长风衣,
搭在了我的肩膀上。一条熟悉的围巾从衣服下露了出来。我不是让你烧了吗?
顺着我的视线,方子尧的目光从我的脸上,转移到了自己的胸口。他摸着脖子上的围巾,
呲着个大牙,笑得略微有些不值钱。我女朋友亲手给我织的围巾,我怎么舍得烧了?
他牵起我的手,千忆,昨天是我犯傻,没考虑到你的心情。围巾我已经还给她了,
以后她送我的东西我也肯定不会再收。他举起三根手指,我保证,
我以后绝对会跟她拉开距离,不会让我女朋友因为同一件事情伤心第二次。对了……
他猛地凑近,从衣服的口袋中掏出了一个小盒子。是一条项链。
是前段时间我跟他提了一嘴的刚发售的新款。其实那天你提过我就已经买了,
只是那时还在预售,直到昨天我才刚刚拿到手。他低下头为我戴上项链,
一如当年告白时的模样。千忆,我爱你,也只爱你。我就这么迷迷瞪瞪的,
被他拉着去了我最爱的那家海鲜餐厅。中途还因为我穿得过于单薄,
被拉去商场买了几件衣服。也许是新衣服确实过于暖和,看着眼前为我剥虾剃蟹的男人,
心中渐渐泛起一阵暖意。不得不说,这一套组合拳下来,我心里的火气几乎消失殆尽。
可即便如此,他临走时,我也还是说上了一句看你表现。只是当时我还不知道,
原来我心中的疑虑,并非如此轻易便能一笔勾销。它只是被暂时压到了水面之下,但看不到,
并不代表不存在。3随后,方子尧仍旧是每天跟我分享着他的日常。有时候会早一点,
但大多数仍是固定在十点钟。他的消息恢复了多姿多彩,
姜轻月这个人仿佛突然消失在了他的生活之中,再也没有出现过。可这样反倒更显奇怪。
一个被刻意抹去的女人,反而更加令人在意。因此,在看到方子尧紧急撤回的今晚八点,
XX酒店见时,我反而有了一种松了口气的感觉。闸刀总是悬在脖子上时最令人心惊,
真的落下来时,反而没有那么恐惧了。在他撤回前,我下意识地截了图。等反应过来时,
对话框上的正在输入中已经显示了好久。但始终没有一个字发过来。
自打我们拥有第一个手机,第一次下载绿泡泡时,我们的置顶就没有换过,
从来就只有对方一个人。会发错消息,只能说明一件事——他的置顶,或许不知在何时,
已经出现了另一个人。又过了一会,方子尧发过来一条消息。千忆,这会在做什么?
纠纠结结十分钟,却只憋出了这么几个字。为了避免他的怀疑,我刻意又等了几分钟,
才回了他的消息。刚刚洗澡去了。你撤回了什么东西?
我几乎能想象出来方子尧松了一口气的样子。没什么,就是发错消息了。千忆,
你不知道,今天……方子尧吧啦吧啦说了一大堆,只为了证明,自己今天做了很多事,
很忙,现在忙完了,自己很累。千忆,我就先睡了,有什么事情,我们明天再聊。
我看了时间,七点二十。打开地图,发现从学校到酒店门口,需要二十分钟。
他甚至给自己留出了二十分钟的富余。沉思片刻,
我拨通了与方子尧上同一所大学的白雨桐的电话。她二话不说,
以最快的速度冲向了学校大门,叫了辆出租车,紧赶慢赶,终于是赶在方子尧到达之前,
先他一步到了酒店。而从她的绿泡泡中,我也终于第一次看到了那个姑娘。她笑着,
脸颊红扑扑地,一头扎进了方子尧的怀里。她比方子尧要矮上一头,在他怀里昂着头,
看着他。那时候的她应该很令人心动。方子尧情不自禁地低下头,吻上了女孩的双唇。
嘴里一股铁锈味弥漫开来。我猛地回神,这才发现,自己的下唇不知何时,
已经被咬出了一个伤口。胸口不断翻涌,有些恶心。那个口口声声说着爱我一辈子的男人,
怀里却拥住了另一个女人。我拭去眼角溢出的泪花,打通了方子尧的电话。你这会在干吗?
白雨桐刚刚换了手机,摄像头的性能很好。通过视频,我清楚地看到了,
方子尧在看到来电显示的瞬间,紧紧皱起的眉头。千忆,我这会在去洗澡的路上。
马上就到了,等洗完澡,我就回去睡觉。这会有什么事吗?说话时,
方子尧紧紧捂住了姜轻月的嘴,以避免她发出什么不该出的声音。但随即,
两人的脸上都泛起一阵红晕。仿佛烫手一般,方子尧迅速将自己的手收了回来,
打情骂俏般地瞪了身旁人一眼。隐约中,能够看到姜轻月刚刚收回的舌尖。电话里,
方子尧的声音逐渐变得急迫。千忆,要是没什么事情,我就先挂了,澡堂马上就到了,
就先不跟你聊了。他着急忙慌地挂断了我的电话,随即一把抱起怀中的女人,
大跨步进了酒店。白雨桐也跟了上去,隐约间,能听到两人的谈话。
我是不是比你女朋友有趣多了?方子尧的步子顿了一瞬,眉头皱起。不要提她。
怀里的女人有些不高兴,但还是拉长了声音,好吧——不过她肯定很无趣,
否则你怎么会来找我?姜轻月对我肆意地评头论足,而方子尧对此也没有任何阻止的意思。
我突然觉得这个男人陌生得有些可怕。往日里说会维护我一辈子,
听不得任何人诋毁我的男生,逐渐长成了一个任由旁人指点我,满口谎言的男人。千忆,
你准备怎么办?直到两人上了电梯,彻底看不到两人的身影,白雨桐方才小心翼翼地开口,
生怕我的情绪出现大的波动。我没事,桐桐。我轻声安慰着她。
作为我从幼儿园开始的朋友,我们相识的时间,甚至要比方子尧还要久。而她如今的表情,
看起来甚至比我还要悲伤。她叹了口气,千忆,我是真的以为,你们能够永远在一起的。
沉默了良久后,再次开口,我的声音中带了些嘶哑。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4小学三年级时,方子尧搬到了我家隔壁。随后,我们成了同桌。我与他认识的时间,
足足占据了生命的一半。可仅仅一年,他就变得面目全非。在天色渐暗时,我出了宿舍,
去找了酒店。推开门后,我没有开灯,径直扑到了床上,用被子紧紧蒙住了自己的头,
然后放声大哭。不知过了多久,一片漆黑中,手机屏幕猛地亮起。千忆,
我室友之前加过姜轻月的微信,她的朋友圈……算了,我截图给你看吧。
我点开图片的手指微微有些颤抖。酒吧昏暗的灯光下,一对男女正在肆意拥吻。
而拍摄时间,正是他不远万里飞来找我的那天。刚刚止住的眼泪再次汹涌而出。
大颗大颗的泪珠从脸上滑落,滴落在手机屏幕上,恰好滴在了图片里方子尧的脸上,
将他变得面目全非。我往前翻着图片。不同于我与方子尧的约会,他们的大部分照片,
都拍摄于酒吧和酒店。而方子尧明明跟我保证过,他绝对不会碰酒。
在我父母成功离婚的那天。5不同于方子尧父母的恩爱有加,我父母的婚姻,
只是商业联姻的产物。虽说是联姻,但单就家世来说,妈妈算是高攀。因此哪怕受了气,
她也只能打碎了牙齿,往心里咽。转变出现在我上初中的那年。爸爸的生意突然出了问题,
从前不沾烟酒,算得上是彬彬有礼的男人,突然开始酗酒。
在他又一次向我跟妈妈举起拳头时,我拉着妈妈的手,敲响了方子尧的家门。他打开了家门,
拉着我的手,将我带到了客房,将一杯温热的牛奶塞进了我的手里。她妈妈搂着我的妈妈,
轻声安抚着她的情绪。或许,从那时起,少女的情愫就已经萌芽。由于双方的长辈,
我父母的这场离婚官司,打得尤为艰难。拿到离婚证的那天,我跟妈妈拥抱了好久。
她的眼泪打湿了我的肩头,方子尧就站在他家的院子里,默默盯了我好久。等到妈妈睡下后,
他爬上栏杆,敲了敲我的玻璃。千忆,我以后绝对绝对不会喝酒的。我用力地点了点头,
露出了那天的第一个笑容。我曾想过,要将这件事长久地珍藏在心底。可如今,
看着他与姜轻月的合照,我的心里却只剩下讽刺。原来承诺,是如此脆弱的东西。
6我打开手机,买了最近一班去方子尧那的机票。飞机开得很早,在凌晨四点。
我看了眼时间,干脆退掉了房间,坐上了前往机场的出租车。落地时,天色已经蒙蒙亮。
一夜未眠,但我的精神却出奇的兴奋。我随手招了辆车,报上了酒店的名字。
却在酒店门口见到了一个没想过的人。桐桐?你怎么还在这儿?白雨桐看到我,
眼中流露出一丝惊讶,随即惊讶逝去,成了一副眉眼弯弯的模样。果然,
我就猜到你会过来。她快步上前,将我拥在了怀里。哪怕我知道你是一个干脆的,
狠得下心的人,但终归我还是怕,怕你会在这上面拎不清。这酒店我以前住过,
隔音并不好。我干脆开了那间房,录到了一些东西。我想着给你打个电话,
发现打不通,我就猜你估计是过来了,这不,算着时间,下来得刚刚好。
我们去麦麦买了份早餐,就在酒店对面的长椅上坐了下来。深秋的风很冷,
吹在身上有些刺骨,但却恰好能让我的大脑变得清醒。快到九点钟时,
一道熟悉的身影从酒店走了出来。方子尧帮身旁的姜轻月紧了紧领口,
换来了她的一个甜蜜的笑容。我看着他脖子上那条眼熟的,我一针一针织出来的围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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